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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福现在很少来库上,他上次说他开始写索罗村的故事了。我说我还有要补充的。于是我把我和粟粟的故事,还有有才和粟粟的故事讲给了来福。当然,我讲给来福的故事,都是不说真名的,只是讲故事而已。来福懂。经历过的人也懂。人活着除了吃,再就是占有。没一点色情,那他的一生是可悲的。可悲的故事中,又有多少荒唐事呢!

我讲给来福的故事是这样的,故事和我经历的一样,德爷告诉我的,我原本告诉了来福。故事中我叫木先生,有才叫柴老汉,舍去是沽钓人,大嘴是口无遮拦,德爷是叼爷,老秤是砣跎老汉,狗娃叫灌汤包,粟粟是西米,巧娘是妘小姐……无论来福怎么写,我都相信我已经是他书中的主人公了,包括他的父亲和祖辈。我得意的在嘴角上笑了笑,那种感觉特好。

冬天的索罗河干涩的没有了一点生机,我时常听到呼啸而过的寒风。冻得发硬的河沙和冰冷的石头上,乌鸦的大便残留在上面,草丛中的残雪上兔子和野鸡的爪印依旧清晰。这是我和粟粟的最后一战,自那以后,粟粟和我再没有了下文,因为那次以后我开始不舒服起来。索罗村还沉睡在冬日的晨霭中,习惯早起散步的我在果园的小房子里等粟粟的到来。这是我们约定好的地方。粟粟和我基本上把索罗村的田野侮辱了一遍。原野和荒地,山沟沟里都有我龌龊的身影。当粟粟从我的小房子里出去的时候,我开始痛苦起来,我自责自己是个十足的流氓,在光鲜的外表下,我内心是多么的龌龊和狰狞不堪。我有很多名讳,好男人、企业家、勤劳致富带头人,先进个人。在村里,我是正人君子。实际上呢?当我把最后一点感觉传递给粟粟的时候,我开始流汗了,浑身的爽快感击垮了我的灵魂,慢慢地我又开始发冷,冷的我牙齿打颤。我叫粟粟先走,免得被人撞见。这是一个流氓起码的尊严!我坐在冰冷的土炕上,裤子还没有提好,眩晕的感觉冲击着我的脑袋,感觉生死就在一瞬间。我开始后悔,自己给自己遭罪,起码是心术不正。我想到了丹丹,我的丹丹对此事全然不知啊!我愧对她,愧对所有的人。

我是被有才和小生拉去卫生院的。我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我怎么啦?有才说吓死了大家了,好好的一个人跑去园子房干嘛?我说尿尿的时候我就昏过去了。小生说医生说我低血糖。我说这跟尿尿有什么关系吗?这时医生进来,说没什么大碍,上了年纪了,天冷的时候少做剧烈运动,血糖又低,很容易出事。我问有才怎么知道我在那里?小生说是和有才散步的时候恰巧碰到了。我在心里连连叫了几声我的个天啦!

之后,我的身体每况愈下,不是经常感冒,就是这里疼那里痛的。我知道和粟粟的不光彩行经,终究是让我落下了病根。我叫丹丹不要告诉童文几个,一点小事,惊动了所有人不好。其实我心里耿耿于怀的还是我自己,何必叫全家人跟着受罪呢?丹丹说我上次检查的时候没什么问题,怎么说病就病了呢?丹丹换着法子给我补身体,我就像冬天的蔫茄子提不起精神来。我每天精神恍惚,库上的事情我早交给了有才管理。我除了成天躺在炕上,再就是太阳出来的时候靠着椅子晒会儿太阳。有才和小生既送羊,又送牛肉。我知道他们盼着我早点好。晓生和学平特意给我找来了几两虫草。说是亲戚托亲戚弄到的,从青海直接寄过来的。村里和乡里认识的都来了。笑我怎么说病就病了?我羞愧难言,只能说人吃五谷,能生百病,劫数到了。应酬完乡里乡亲的问候,我开始思考关于我的事情。首先是自责,然后是真诚的忏悔,再次就是把眼前的事情办妥。最主要的是修庙的事情,要在年前定下来,年后就可以开工了。其次是把果窖的事情交给娃娃们,年轻人有闯劲,思维灵活。这些年我们有了固定的客户,不出大问题,都是稳赚的生意。

我病倒不久,云婶找过我好多次。我知道她找我的想法。要不是前几天三财送给我一本《普门品》,我真的想跟着云婶忏悔去。我自感罪孽深重。三财说他信基督了,留着《普门品》没用就送给我。其实信什么不重要,能叫我坦然面对生活就可以了。不过我有点不喜欢云婶是真的。虽然她是我和丹丹的媒人,但自她宣扬基督的时候,我就开始讨厌她了,更讨厌的是她把三财拉拢过去的时候。我觉得她把村里的信仰搞乱了,自我记事起,我就知道有泰山爷,哪来的基督呢?不过我读了《普门品》的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在索罗河里洗澡,一身的黑水污染了整个索罗河,洗着洗着我就醒了。我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特清醒。于是我认认真真地读了几遍《普门品》。刚读出点感觉的时候,云婶就找上门来了。云婶跟我谈了很多关于基督的故事,云婶没读过书,但讲起这些来却清晰明了。我问她,这是她从哪里学来的?云婶说是基督赋予的。我说我开始信佛了,我在梦中见到了菩萨的模样。云婶就不高兴了,说我这是唐突。一个人不能同时信奉两个神灵。我说我什么都还没信呢,哪来的两个呢?云婶微笑着看着我,她的笑让我想起了蒙娜丽莎的微笑。那幅画是我能记住的,为数不多的西洋画。是在孩子的历史课本上看过的。我为什么记的这么清晰,是因为我觉得外国人的名字特难记,不过看到那幅画的时候,我记住了画,而没有记住画家的名字。是她的微笑让我记住了她叫蒙娜丽莎。我看到云婶的笑像蒙娜丽莎的微笑,让人琢磨不透。云婶见无法说服我,就和丹丹聊了起来。我继续思考我的处境。我喜欢一遍一遍地读来福写的中堂:……人生在世,富贵不可尽恃,贫贱不可尽欺……

粟粟来看我走后的那天下午,我从心里彻底厌恶起我们的关系。虽然她和丹丹有说有笑。越是这样,我越能感觉到粟粟得意的表情。丹丹依旧是名副其实的模样。我自惭一时糊涂,做下了这等羞于见人的事情,这都是我有钱后开始的。我不由得唱起了:……糟糠之妻不下堂,贫贱之交不可忘,强盗你把良心丧,书生面目狼心肠……丹丹问我是不是病好了,这般有雅兴?我说随心所欲,突然就唱出口来了!我问丹丹陈世美为什么要抛弃秦香莲?丹丹随口就说:昧了良心呗!我说陈世美要是认了秦香莲,他还会被铡不?丹丹说那倒未必!我说错就错在他雇凶杀人上,惹怒了包青天。韩琦死的冤!丹丹说我要是陈世美,她立马千刀万剐都不解恨。我说何必那么恨呢?丹丹说人老心不老,迟早是个祸害。为了我的儿孙后代,也要把他的张牙舞爪给砍下来。我的后背一股凉气上来,顿感冰凉冰凉的冷。

后来还是老齐介绍了刘老中医看好了我的玻丹丹叫老齐给我禳病,他说我被煞打了,简单地做了个法事就完结了。没几天又叫儿子开着车带着刘老中医来给我看玻说是当年欠我家的人情。刘老中医虽然上了岁数,但看起来却精神抖擞。老先生好完脉,问了我生病的日期,说我这是肾水不济肝木,木不克土,脾实肺虚,日久成疾。先吃几副草药调理段时日就可痊愈。大家聊天的时间,丹丹准备了一桌好饭。席间我问老先生,老是觉得心有余悸?老先生呵呵一笑,说这是病根,病好了,心悸自然就没有了。

又是一年腊月时节,我大病初愈。冬三月,我前两月在家养病,养病期间我除了上厕所,再没有出过门。我偷偷流泪,我把后悔泪哭干后,在心里彻底得到释怀的时候,我重新回到了我熟悉的索罗村。我和当初一样自信且正定地走在村里的小巷里。我对任何的风言风语都无所谓了,但我很少听到关于我和粟粟的那些话。雷子开玩笑问我还活着的时候,我一点都不生气,我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我要是不在村里走动,他敢问我活着吗?捐款的事情,小学和我早先有沟通。东来特意打电话问我修庙的准备情况?我把捐款和村里的实际情况说了一下,关于工程施工的问题和图纸,东来说他想办法,要修就修个气派的,让老家住着舒服。我电话里呵呵一笑,说他和我想到一起去了。东来说等春节回村了定有喜讯。童文和长锁、运吉几个我在电话里说简单了一遍。多少不限,重在善举。

就在腊八的那天,舍来和志平家吵了起来,舍来说志平家给他假农药,害得他今年的苹果没人要。广广和舍来吵的很厉害。广广虽然老了,骂人可是条条是道。舍来骂广广的时候,又把黄婶家的化肥扯了进来。建平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车化肥,起初人们不知道有问题,到收苹果的时候,村里人才发现化肥有假,苹果没有往年长的好,树叶老早开始发黄。但这只是人们的猜测,又没有真凭实据。不过云婶家用的是别家的化肥,苹果长的和往年相差不大。我的地块大,化肥农药都是从县城直接送来的。合作这么多年,我从来不担心化肥和农药有假,有问题我会去找店家。从摘苹果到结束,人们一直对农药和化肥的问题争论不休。谁也没在村里吵。舍来喝醉了酒,把消息捅了出去。据说广广和黄婶找舍去私下里说了几句好话。没想到志平不愿意,说是舍来故意败坏他家的名声。志平初冬的时候就回来了,说是井队上收工早。志平一吵,广广就不愿意了,年轻人要是万一动起手来,就麻烦了。广广把志平吼进了屋里,舍来就骂广广。广广也骂舍来。广广说反正他一把老骨头了,舍来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舍来骂个不停。玉梅和舍去过来劝舍来回家。志平从屋里冲出来朝着舍来就是几拳。一时间大家都慌了神,志平爹娘赶紧把志平拉住,但舍来还是脸上挂了彩。舍去骂志平,玉梅跟着也骂。志平吼着要打舍去。志平家的店外面围着看热闹的人多,劝架的人少。岁旦和狗娃来的时候才把事态稳祝岁旦骂舍去在这里凑什么热闹。舍去吱吱呜呜没了下文。舍来被送去了山沟乡卫生院,岁旦和志平爹进了屋里说话。看热闹的人嘀嘀咕咕方才散去。

当晚志平被派出所叫去问话,广广找苏成打电话给福康,稍后福康打来电话说是先缴些钱,把志平放出来再说。志平爹给派出所预缴了八千元才把志平偷偷接回了家。六天后,志平被派出所叫去说是调解不成,要在伤情鉴定上签字。舍来前前后后花了一千五百多,开口要三十万。志平去的当天,派出所退还了八千元,并办理了拘留志平五天的手续。福康说没什么影响,进去就进去了,这事他也不好干预。

我知道这事后,心里咯噔咯噔地难受。舍来这样一闹,我正经八百的事情肯定会受到影响。果不其然,临近春节村民开会的时候,舍来说刚挨了打,没钱缴村里的费用,树生说果树被天打了,家里收入也不多,先欠着。这些事情我们早有考虑,东来给了我定心丸,说它可以捐预算的一半出来,但怕村里人说闲话。想个万全之策才行。我理解东来的顾虑,这些年工程越做越大,父母都在村里,人红是非多。怕村里人背后说风凉话,两位老人受不了。我、有才和成林的意见是先修起来再说,毕竟人多事杂,分摊是分摊,不给是不给。最后的缺口我们再想办法。图纸是东来找人设计的,童武当时去了青海,东来找他挂靠的公司做的。拿到图纸后,东来联系了建筑公司,做了初步的报价。这些事情,东来在电话里讲的很明了。回来后,他急着找我汇报的也是这件事。东来说他没干过古建筑,没有人才,要不然他都可以带人来做。我说他做的够多了,要是村里都像他这么想的开,好说话。村里早就富起来了。

苏成捐钱的时候,多捐了一份,说是苏安的。我说我二爷走了很久了,他还替他捐?苏成说苏安生前说他年轻的时候干过不少错事,希望能弥补他活着时的这种的遗憾。我立马懂苏成的意思了。“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看来苏成走的时候是开悟了的人。难怪他走的很轻松,我都没来得及和他掏心掏肺呢。

有亮捐钱的时候我有点不自在。虽然我没听到村里人说什么闲话,但我看到有亮的时候就有股慌张的感觉。有亮和我谈笑如旧。不过我出事后,心里一直觉得在粟粟这件事情上我确实做错了,而且是错的一塌糊涂。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用忏悔的心,祈祷有亮和粟粟过的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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