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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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很多天，时不时就有人在谢珞珞身后，喊她“卖棺材的孩子”。

谢珞珞会去避开她们。

很快，班上有不少男生，也开始对她进行背后的指指点点。但仍然觉得她长得漂亮。有些家里很有钱的情窦初开男生，就跑过来问谢珞珞。

“谢珞珞，你家是不是很穷酸啊？”

“我看你哥开那车，还是最破的两箱小夏利。”

“要不你跟了我吧，做我女朋友，我保证让你天天坐奔驰！”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每当这时，周围人都会哄堂大笑。

薛姿容那帮拉帮结派的小团伙，笑得尤为灿烈。

谢珞珞想起来每次余泽开车来接她，都会站在学校门口。余泽长得高，一挥手，便会看到了她。

再当下午放学的时候。

余泽喊谢珞珞。

身后故意跟着她的女孩子，勾肩搭背调侃着，说话声音很刺耳。初一年级很多人都认识谢珞珞，因为她长得漂亮。然后那些小团伙一开始取笑，大家就都往谢珞珞这边看。

“谢珞珞，你哥穿的那件衬衣，是什么大牌子的啊！”

“好风骚哦~”

“哥哥~~~”

“哈哈哈哈哈哈！”

谢珞珞背着书包，低着头，快速过了斑马线。

那些人逐渐散去。

余泽伸出手来，想要把谢珞珞的书包接过手。

小姑娘却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继续往前走着。

现在的初中，跟十多年前，已经很不一样了。

纵使余泽能在作业上辅导谢珞珞，可其余问题上真的是一概不知。他不清楚要如何关心谢珞珞的学校生活，但发现小丫头上初中后，似乎变得沉默了不少。

“珞珞，今天在学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余泽沉默了片刻，打着方向盘，开口问。

后视镜前的元宝吊坠，在空气中摇晃来，摇晃去。玻璃镜片倒映着谢珞珞沉默的脸蛋。

谢珞珞心里一片说不出来的难受。

她说，

“哥。”

“以后，可不可以把车停远一点……”

……

余泽没再多问。

第二天来接谢珞珞时候，就默默把车停在了一公里之外的百货大楼门口。

从曙天中学到百货大楼，要走将近十分钟到路。余泽以为过两天谢珞珞走累了，新鲜劲儿过去了，就会自动要求再把车停回原来的位置。

却没想到，之后谢珞珞就一直坚持地走那十分钟到路程。

今年的秋天，天气格外多变。说是过几天温度又会返回二十七八度，但在此之前，忽然来了一阵冷风，吹得法国梧桐的树叶，都掉落了一地。

还下了雨。

雨下得颇为大，余泽担心谢珞珞踩水，早上吃饭的时候，便让她今天去学校门口等吧。

“哥哥打伞过去接你，车还停在百货大楼前面。”

“……”

到了下午放学，余泽举着伞，去学校门口等谢珞珞。

等了很长时间，等到校门口都没什么人了。

余泽还是没看到，谢珞珞出来。

余泽有些害怕。

他找到传达室，找到谢珞珞的班主任。老师们却说，谢珞珞一放学就走了啊。

“值日的没有她。”

余泽的急切心情一下子就上来了，雨伞都忘记了打，跑出校门。

有躲在对面书店里不回家的小孩，认出了余泽。

“叔叔。”

“你是在找谢珞珞吗？”

余泽“你们看到谢珞珞了？”

小孩“谢珞珞往百货大楼那边走了啊！”

“一放学就跑了出去，也没带伞的。我还以为她有什么急事儿，还想着借给她一把伞。”

“……”

余泽举着伞跑到百货大楼的时候，果然就看到了小姑娘站在门口遮雨檐下，浑身都被雨淋湿了。正仰着头，看着苍茫茫的天空，手指抓着肩膀前的书包带。

“谢珞珞！！！”

谢珞珞听到余泽焦急地呼喊，先是低头，然后看到余泽那一瞬间，忽然浑身哆嗦了一下。

余泽一把把她给拉了过来。

小姑娘浑身都湿漉漉的，显然淋成了落汤鸡。大大的眼睛看着余泽，露出遮掩不住的做错事的心虚，与不知道从哪儿里冒出来的倔强。

“哥……”

余泽孙坚就有些生气了，眉毛紧拧，把伞往前一挡，厉声道，

“不是让你在学校门口等吗！”

“啊？！”

谢珞珞“……”

她似乎想了很半天，就是在组织着理由，也像是在鼓足了勇气，才颤颤巍巍开口道，

“琳琳，也从这边走的。”

“她没带伞。”

“我就，送她过来的。”

余泽往旁边转了一圈，

“那你同学在哪儿？？？”

谢珞珞眨了眨眼，缩着脖子。

“回，回家了。”

余泽“……”

最终余泽还是什么都没说，用衬衣擦了下谢珞珞湿掉的头发。然后拿伞挡着她的脑袋，两个人一步踩起一片水花，跑回了车上。

养了谢珞珞这么些年，余泽可谓是对谢珞珞的了解，比她自己都要多。

她撒谎啊，闹什么小情绪啊，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眼巴巴地想要什么，余泽一眼就能看得出。

可余泽很不愿意去将今天下午以及这几天的这些事情，往“嫌弃”二字去想。他察觉到了谢珞珞不愿意让他来接她，甚至宁可淋了雨，都不愿意在学校门口等他。

这让余泽，有些难受了。

晚上余泽辅导完谢珞珞的功课，看着小姑娘进去洗澡。出来后就一个人进了房间，关上门。余泽默默地坐在沙发上，半晌，用手捂着额头。

隋空家的小孩也上幼儿园了，再过一年就好报名学前班。这些日子隋空每天都在发愁，学前班到底要选哪个位置的。

余泽拿着锯子割木头，一不小心多锯了一块。

哐当——木板往地上掉。

“哥，”隋空揉着腮帮子，蹲在地上抬头问余泽，

“你咋么也愁眉苦脸的啊？”

余泽看了半天手里的木板，这才回过神，一晃头，头发跟着在后脑勺摆了一下。

隋空“哥，有啥心事吗？”

余泽鲜少叹气，但这一次他忽然就放下手中的东西，拿出来手机，胸口一撑，久久不落下。

“……”

“在想，班车的事情。”

“班车？”隋空一愣。

班车，接送小朋友上下学的大车，类似于校车，有些一个小区拼一个，有些好几个小区拼。

接送那些家里比较远，家长又比较忙的小孩。

然而这种东西也仅限于家庭还可以的家里才会考虑，班车挺贵的，一个月一两千的都算少的了。09年那会儿，很多家庭一个人一个月的工资也才三四千。

隋空“不是，你要给珞珞报个班车？”

余泽犹豫着，头缓慢点了一下。

隋空站了起来，

“为什么啊？”

“最近比较忙？”

余泽“……”

隋空“你忙的时候，我、成安，我们都可以去接送珞珞啊？之前不都这么过来的吗？”

“怎么，现在开始嫌弃哥几个了啊？”

“嫌弃”这两个字，顶着余泽脑门一跳一跳。

他没办法跟隋空说清楚，心里乱糟糟的。雨天过后，果然迎来了十一月初的大热天，热气直逼八月天，和秋老虎都有的一拼。

余泽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大太阳。

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唉……”

……

曙天中学的小孩，最多报的都是黄鼻子车的那个班车公司。

一个月，两千三。

余泽咬了咬牙，想着要是给谢珞珞报的话，总归得报个好的。

交完钱，晚上余泽就把这事儿跟谢珞珞说了。

谢珞珞正在吃饭，小姑娘长身体，余泽给她做了很多肉。谢珞珞捧着碗，开始还一脸不可置信，这些日子她闷闷不乐的，好几天了，才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种像是瞬间亮晶晶的模样。

“真、真假……”

余泽摸了摸她的脑袋，把办好的班车卡，都给她放在了面前。

让她羡慕了很长时间，每次只能偷偷看同桌的黄色小猪鼻子的卡片，现如今正明明白白躺在她面前。

谢珞珞用手攥了攥筷子，可以看得到眼睛中的光越来越明亮。她打量了那卡好长时间，才抬头，把笑容一收。

“哥……”

“嗯？”余泽吃着饭，装作什么事儿都没有的应声。

谢珞珞小心翼翼，问，

“这个，不贵吗？”

在她的印象里，她同桌的父母可是市政府的！

余泽低下头去，捧着饭碗，往嘴里送面条。

“不贵。”

“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只要你喜欢，哥哥就满足了。”

谢珞珞捧着那张黄色的班车卡，终于欢呼雀跃了起来。

小姑娘一蹦一跳的，晚饭都吃了比平日里多好多。回屋就把班车卡给用透明套爱不释手地保护了起来。睡觉前，余泽给她关窗户，他便看到了谢珞珞躺在床上，枕头边放着那张班车卡。

余泽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就仿佛过去很甜的一个苹果，被人小心翼翼呵护着，可是时间过了，过了它该在的季节，那苹果忽然就枯萎了，成一摊烂泥。

他最终也没办法说些什么，“嫌弃”这两字或许永远不会说出口，但就像是两把刀，两面互插，钝着他的胸口。

为什么，竭尽全力，也没办法给她更满足的生活。

为什么。

……

那些年，干部子弟有钱人家小孩的烂风气，真的是收都收不住。

不知道是从谁开始的，班里刮起来一股去学校过生日的风气。过个生日，举班欢庆，每个人都要送礼物，收礼收到手软。

然后过生日的人在当天，买一个很大很大的蛋糕，带到学校里去，这儿分一点儿那个分一块。

谢珞珞挺爱吃蛋糕的，这东西她不经常吃。奶油蛋糕就是上面抹着奶油下面是蛋糕胚那种最好吃，奶油甜甜腻腻，下面的蛋糕胚冰冰凉凉，是从面包店里单独买蛋糕胚所尝不出来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