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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灏记不清有多久不来这间曾给了他无数美好记忆的居室了,他想不到再来时,心里竟还蓦地一动,仿佛冰雪消融般,有柔暖春水脉脉流出。
然而这一点的温暖春水,又怎能销尽心中那犹如三冬寒雪般无边无际的恨意。
从不动粗的他,忍不住将梦喻狠狠一推,一个踉跄,她便跌在地上。
“我没想到你这样无耻。”杨灏咬牙切齿道:“到今天还扮的这样像,比那百戏登台还精彩。韩江都绷不住了,你还没事人似的。”
梦喻比先前更单薄,仿佛是个纸片剪成的美人似的,仅这一跌,便喘了半天气,许久才慢慢爬了起来。她心中固然为自己悲苦,看着杨灏的眼神却满含悲悯:“此事与韩五公子无关,你又何必呢?”
杨灏弯下腰,怔怔地看了她片刻,旋即又仿佛看见了什么好笑的物什一样,眉头微挑,意味深长:“怎么没关系?你不但为他兄长做事,还是他旧日的情人。不知道他看见你,会怎么想?我看着有趣的很呢。”
“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既不知道我是秦侯的人,也不知道我来了你身边。”梦喻瞧着他,半年未见,他清减许多,想必也不好受,她默默想着,一时情难自禁,不觉伸出手拂向他的面庞:“你何必折磨自己呢?冬郎。”
一声“冬郎”——曾经的蜜饯甜酒,如今的穿肠毒药。这令杨灏原本笑着的脸猛地一抽,这一抽似乎十分痛苦似的,他的脸瞬间扭曲,他“啪”地砸开梦喻的手,满眼的嫌恶,仿佛面对蛇蝎般:“你再敢这么叫,我割了你舌头。”
梦喻苦笑着低头:“我知道了。”
“你是不是怕我杀了他?”
梦喻一惊:“杀谁?”
杨灏见她如此,更加得了趣:“当然是韩江了。”
“他可是韩高靖的亲弟,你恨我,可是不要和自己过不去。”梦喻深愧于杨灏,不由自主地劝诫他。
可这在杨灏听来,却分明是为了韩江,他恨不得撕了她,却又不愿失了风度,言行意态中依旧带着几分风雅似的,口齿中噙着的似有若无的笑意却冷:“是呀,如今我不敢杀他,全拜你所赐。我真没见过如你这样贱的人,一生被人利用,如今成了弃子,居然还对韩高靖的亲弟念念不忘。”
“我没有,你怎样才会信?”梦喻面呈戚容:“我虽然对不起你,可是我对你……”
杨灏不愿再听,他觉得再听哪怕一个字他就得疯,他全然出自本能地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死死堵住了不让她发出任何声息来,也不管她是不是窒息,向门外喊道:“元鲁,拿药来1
如今的虎贲校尉、忠勇将军石元鲁亲自端来了药,这规格也算是前无古人的高了。杨灏见了药,才放了心似的,终于放开了她。
石元鲁便要去灌药,梦喻却凄然道:“我自己来吧。”
石元鲁去看杨灏脸色,见杨灏无所表示,便将碗递给了梦喻,梦喻竟毫不迟疑,一饮而荆
石元鲁看了,便道:“晋王若问什么,不如交给臣。这‘七销饮’药效慢,怎么也得半个时辰才能见效,其实……其实,都不如用刑。”
石元鲁是知道这药的,是石英手下的一个远疆蛮人从故乡带来的。蛮人荒疏,虽知制毒蛊,却并不会取什么合适的名字。待到听闻并亲见人发作后的情形,杨灏皱着眉头给这药取了个“七销饮”的名字。
这“七销饮”发作起来虽不像用刑那般一味的疼痛,但却能令人七窍颠倒,如醉似狂。摧人意志,毁人心神,令人身体虚弱,而精神萎靡,整个人会陷入一种虚空悖妄而又无法言说的身心难过中。可使身强力壮者也虚汗淋漓,铁打的也什么都招了。这原是上好的逼供工具。
而杨灏对曾是自己心爱的,却背叛了自己的女人,已经审无可审了,却也每每发起恨来,便吩咐令她饮用此药。今日之事想必就是因此前见了雍都来的使者,又见了曾苦恋梦喻的韩江,心里恨极了吧。
只是如此长年累月,伤及脏腑心肺,散去一身精元,身心迟早俱被掏空挖废,最终将在苦楚虚妄中慢慢成为一具躯壳,直至死去。
他不知道这自己自小仰慕,全心追随的晋王究竟是舍不得自己曾经的女人受刑呢,还是恨之入骨让她尝尽这难捱的滋味,备受折磨而死?
杨灏听了石元鲁的话,却淡淡一笑:“哦,那再去熬一碗来。”
这淡淡的话语、淡淡的笑容却让石元鲁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犹豫了一下,便答应着要去。
那一边梦喻听了,脸色惨白,汗如雨下,身子如秋风落叶般不由地簌簌抖起来。她曾经有一次被一连灌了两碗药,那真是生不如死。
她顾不得什么,膝行到杨灏脚下,汗泪齐下:“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从六月间就开始命人这样对我,此药非人所能承受的,如果我知道的话怎么还能隐瞒?令狐公子什么都不让我知道,我只是按照他的吩咐行事。我知道,你恨我,为什么不杀了我呢?”
杨灏低下头,俯视着她,满目笑意,却令人毛骨悚然,似若叹息着说:“梦喻啊,你怎么会认为我是想问你什么呢?令狐嘉树的手段我知道,你除了能接触到那个帮你通风报信的侍女外,其余的人你根本连影也不会知道。”
“那你……”梦喻满眼恐惧,不由退缩了一下,心里一阵冰冷绝望。
杨灏一脸的英俊楚楚:“你是不是忘记你曾经干了什么?要不我帮你回忆一下吧。你猜出了我和父亲起事的消息,假作更换衣服,令你的侍女将消息传出,难道不是想借天子和程云杀死我父子吗?你害了我父亲不说,难道不知当日如果跟着进了宫,连我也死在宫里?若非我父亲不令我入宫,只怕我都没机会在这里和你絮叨这些‘旧事’了。”
见梦喻垂首不语,他心里恨,脸上却带笑:“这一次你又借助冰镇葡萄酒猜知陈广已被召回,将消息传给了令狐嘉树。非但折了我三晋最为精锐的一万武卒,更令我失去了与韩高靖争夺天下的主动权。梦喻啊,你不但聪明,而且够狠,我杨灏以狠辣著称,可也狠不过你。”
他脸上神情强作平静,却几乎是银牙咬碎地说完了最后的那几句,恨不得食肉寝皮。
这一切,自从陈广战败后,他就全明白了。她也知道他明白,只是自从六月以来,他从未来见她,只令石英叔侄亲自看押审问。今日却是第一次听他亲口说出。或许正是因此,两个人,无论说的还是听的,竞都还有些震惊。
当初陈广战败,杨灏便猜到是机密泄露,遍察所有将领及身边的人,也大量地抓了可疑之人,然而不管如何清查,都不对。到底是石英,猜着是杨灏身边的人所为。查来查去,杨灏终究还是自己先说出来了——或许是梦喻吧。
当初他曾经命她准备冰镇葡萄酒,也曾说过那是陈广所爱。那么她自然也就推知陈广已被秘密召回。
于是再往前推导,当初他和父亲密谋让先帝“禅位”,也唯有她有机会猜到。她那时就已经察知那两年他假做冷落其实是为了保护她。于是便从他突如其来又毫无缘由的举动中,猜出他将她绑出晋阳城并非是出于厌弃,而是为了在有所动作时保她性命。再联系他平日种种,确定他父子要动手谋反,也并不难。
她确实明察秋毫,知道他素日是如何对她的,还是选择在更换衣服时,暗中命那侍女将消息传出。她明知他可能会因此丧命,却还是选择背叛他。她利用了他对她的一腔爱恋,招招是要治他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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