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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兵到了,隋军必败,突厥的勇士们,此时正是我们一雪前耻之时,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给我狠狠地杀!”拓跋脱脱尔虽然已经两鬓斑斑,但纵马驰骋,剑光闪闪,威势不弱,少有人能近得了身,这会儿功夫,伤在他手下的隋军已不在少数。“一雪前耻,报仇雪恨!”“杀!!!”有了生力军的加入,突厥军一扫先前的颓势,在拓跋脱脱尔的率领下疯狂的怒吼着,重新集结阵形向着隋军压迫而去。追随颉利前来南征的突厥军无不是精锐之士,然而这些天他们却接二连三的败于林南手中,灰头土脸,狼狈不堪。正因如此,他们心中早就憋着一口气,如今得了机会正好发泄出来,气势一时无两,迫得隋军不得不采取防守之势。虽然隋军个顶个的英雄好汉,不畏生死,但被突厥军抄了后路,两面夹击,一时间难免有些慌乱,方才威不可挡的势头也被遏止,隐隐有落于下风之嫌。己方的颓势徐世绩在眼里,急在心里,直恨不得将盲动冒进的高德昌痛扁一顿,奈何如今他深陷战局,又那里有时间处置后者。徐世绩挥戟将面前的一名突厥军击倒在地,接着猛地一拽马缰,战马人立而起,然后迅速落下,铁蹄狠狠踩在那突厥军的胸膛上。只听得“喀嚓”脆响声中,那突厥军惨叫一声,双目暴突,口鼻溢血,却是当场毙命。做完这些,徐世绩猛地将染血的短戟向后一扬,杀机肆意的双目如电般射向拓跋脱脱尔,瞠目高喝道:“拓跋脱脱尔,徐世绩在此,可敢与我一战!”“徐世绩。恁的猖狂,我来会你!”面对徐世绩**裸的挑衅,拓跋脱脱尔还未有所表示,附近的一员突厥将便怒喝一声策马向着徐世绩冲来。“无名之辈也敢放肆,受死!”徐世绩双目一冷,不屑地哼了一声。双戟在胸前磕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嗡鸣声,他双腿一夹马腹,战马顿时会意加速向着那冲来的突厥将迎去。“好大的口气,招!”对于徐世绩的轻视,那突厥将显然颇为恼怒,厉吼一声,眨眼间便来到徐世绩面前,双手铁锏挟着呜呜的尖啸声一上一下向着徐世绩击来。徐世绩哂笑一声。浑然未将那突厥将放在眼中,觑准其铁锏来势,身子一晃一扭,避开杀招的同时,右手短戟闪电般探出,似是灵蛇吐芯一般,又快又准,深深刺入那突厥将的咽喉。“噌!”手腕一动。徐世绩将短戟自突厥将咽喉中抽出,任由灼热的鲜血飙射到战袍之上。不屑地着一脸惊愕之色,缓缓向着地面坠落的突厥将,冷冷地道:“就这点本事也敢大放厥词,实在是不知死活!”徐世绩双手短戟舞得密不透风,当当之声连响,将想要靠近的突厥军击退。同时扬声怒喝道:“拓跋脱脱尔,你莫不是浪得虚名,无胆鼠辈?本将在此,汝若不敢出来一战,还是速速率兵离去。本将绝不阻拦!”如今隋军腹背受敌,情况不容乐观,徐世绩不得不尽力扭转战局,否则不仅无法完成林南交付的任务,己方的损失也将极大。是以他一边将武力发挥到极致,用最粗暴,最残忍的方式斩杀着突厥军,一边出言挑衅拓跋脱脱尔,试图激怒后者,迫使他出面一战。徐世绩虽然年轻,但武艺却也颇为不凡,而拓跋脱脱尔虽然是沙场宿将,武艺不俗,但毕竟年岁已高,而且这几日来连番操劳,心神俱疲,此消彼长,与徐世绩对阵他几乎毫无胜算。拓跋脱脱尔身为主帅,若是避而不战,必然会对己方士气有所影响,若是他出战,有个三长两短,不但会极大地打击突厥军士气,群龙无首下,突厥军便很难在凝聚在一起,隋军自可趁势反击。“徐世绩,休要得意,纳命来!”“杀鸡焉用牛刀,黄口小儿,吾来杀汝!”徐世绩话音方落,突厥军中便奔出两员中级将领,怒吼着便向他冲来,浑身杀气腾腾。“蚍蜉撼树!”徐世绩冷笑一声,怡然不惧,挥戟迎上“杀!”两员突厥将相视一眼,面目狰狞地瞪视着徐世绩,手中刀剑高高扬起,挟着无匹的力道自两侧向着徐世绩包夹而去。虽然智谋武勇他们不如阿兰哲别,拓跋阿虎等人惊艳,但也都是突厥军中百里挑一的勇士,手上的功夫着实不弱,哪里能忍得下徐世绩如此轻视。“哼!”既然存心立威,徐世绩自然要选择速战速决。在距离两员突厥将还有二十米时,他右手的短戟猛然收回,迅速在腰间一抹,手中便多了两支漆黑如墨的飞镖。“杀!”徐世绩爆吼一声,右手猛然般挥出,手中的飞镖便如乌黑的闪电般向着左侧那名突厥将射去,凄厉的尖啸在这混乱的战场上几不可察。左侧那突厥将一心想将徐世绩毙于刀下,哪里料到后者竟有此一招,当他反应过来时,两枚飞镖已经近在咫尺,想要躲闪已是不能。他竭尽所能,却也只避开一枚,另一枚飞镖狠狠地嵌入右眼。“啊!”那突厥将惨叫一声,身子晃了几晃便跌落马背,出气多进气少,显然不活了。同伴的突然暴毙顿时让徐世绩右侧的突厥将心神一震,出现了片刻的恍惚,就在这时,徐世绩却已策马杀至,双手短戟闪烁着森森寒芒,一上一下,完全将这突厥将的退路封死。一步错,步步错,这突厥将本就不是徐世绩的对手,心神又为其所夺,失去先机的情况下又如何能是徐世绩的对手。虽然他竭尽所能,但在徐世绩狂猛的攻击下依旧是捉襟见肘,节节败退。“鼠辈,受死!”相战三合,徐世绩左戟荡开突厥将的兵器,右戟直捣黄龙,闪电般刺入后者胸膛。“嗬嗬……”突厥将眼中满是惊骇之色,想要说什么,但一张嘴鲜血便如注般溢出。他身子晃了几晃,终于不甘地摔落在地。激起一片尘埃。“哈哈哈哈,还有何人敢与我一战?拓跋脱脱尔,老匹夫,还要藏到何时?”徐世绩浑身染血,如今杀气腾腾,一连斩杀三员突厥将。气势如虹,让突厥军一时不敢靠近。“匹夫之勇,不足为惧!”拓跋脱脱尔心中虽然怒急,但面上却依旧谈笑若定,对徐世绩的再三挑衅置若罔闻。他冷冷一笑,手中宝剑用力向前一挥,高声喊道:“来啊,围杀此贼,取其人头者赏金千两!”“杀!”重赏之下从来不缺勇夫。随着拓跋脱脱尔的喝声落下,突厥军顿时忘记了心中的恐惧,嗷嗷怪叫着再次冲向徐世绩,那模样比方才还要疯狂。面对蜂拥而至的突厥军,徐世绩浑然不惧,只是拓跋脱脱尔不肯出战让他计谋落空,很是失望。“弟兄们,突厥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胆小如鼠,不堪一击。随我一起将他们赶回家去,杀!”怒吼声中,徐世绩便挥舞着双戟向着拓跋脱脱尔的方向杀去。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唯有破局,隋军才可以反被动为主动。战而胜之。“兀那突厥贼,高德昌在此,尔等休要猖狂,刀!”另一边厢,知道自己犯了错误。高德昌也不敢再由着性子胡来。他人快马急,硕大的长刀高高扬起,很快便杀入突厥军阵营,无匹的巨力直将两名冲在最前的突厥军劈成四段。“杀!”时间不长,高德昌身后,一万步卒齐声怒吼着迎上来袭的万余突厥军。有了高德昌的阻击,虽然突厥军突如其来让隋军有些措手不及,但在这一万步卒狂猛的攻势下,前进的势头顿时一滞,如虹的气势不由有所松懈。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当后方的突厥军被这一万步卒阻挡住冲势,前方的突厥军在徐世绩疯狂的进攻下也无法再前进一步时,战局再次陷入了胶着之中,但战事却愈发惨烈。每一刻都有人受伤倒地,甚至是死亡,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大地。沒有人注意到,凛冽的寒风已经静止,天空中开始飘落鹅毛大小的雪花,似是想要掩埋这一片的血腥,但却力有未逮,只能将暗红的血迹衬托得愈发凄艳。“拓跋脱脱尔,朕来也!”就在隋突厥双方杀得难解难分,忘乎所以时,一道清朗的声音却自远处传来。这声音如同晨钟暮鼓,响彻天地,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拓跋脱脱尔陡然一惊,举目望去,便见纷飞的雪花中,一道染血的身影如同流星赶月般向着此处战场飘来,初时上远,但很快便到了近前。“左汗!!”杨羽的名头,突利可谓如雷贯耳,此时见其孤身一人而来,心中微微一沉,向身边的拓跋脱脱尔低声道。他二人身为统帅,并不适合深入战场中厮杀,当战局稳定之时便站在高处开始指挥全局。“率人围住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叫他靠近。成败在此一局,我们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退走!”拓跋脱脱尔眼中神光爆闪,沉吟片刻,然后狠狠一握拳,沉声说道。“好,本汗亲自去,一定将他拦住!”突利重重点点头,毅然决然地说道。
“拦住隋主,取他项上首级者赏金万两,封万户侯!”待突利整军迂回向林南迎去时,拓跋脱脱尔剑尖直指林南,扬声高喝道。拓跋脱脱尔并无给人赐爵的权力,但值此特殊时刻,他却顾不得僭越,只能以高官厚禄来激励士卒拼死搏杀。如今双方之间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难分胜负,就算撤退也是不能,而林南却是最有可能影响战局关键的所在。拓跋脱脱尔很清楚,只有拖住他,最好是将其击杀,胜利的天平才能向己方倾斜。闻听拓跋脱脱尔的话语,林南大声笑道:“拓跋脱脱尔,那日在萧关城外让你侥幸逃脱,今日朕定要取汝首级!”说话间,林南已经轻飘飘来到突厥军身后。沒有丝毫迟疑,林南白皙的双掌轻若无物地向前拍去,似慢实快,仿似扶风弱柳般沒有气力。然而两名想要阻拦的突厥军却在这似轻巧的一击下向后抛飞出,直将身后十数名同伴撞得人仰马翻,而他们两人前胸则完塌陷,鲜血狂喷,当场毙命。“杀!”林南舌绽春雷,暴喝一声。这声音似是龙吟虎啸,震天动地,直让他附近的突厥军头晕目眩,耳膜生疼,几乎站立不住。就在他们呆滞的瞬间,林南右脚用力一顿。大地微微一颤,而他的身子则如同鬼魅般蹿入突厥军之中,双拳两脚上下翻飞,“砰砰”之声不绝于耳,腥风血雨之中,突厥军将士的惨呼声连绵不绝。
“陛下,你终于来了。”高德昌兴奋的着林南:“陛下您若再不来,突厥鼠辈们怕是就要被我和徐将军杀光了。”
“哈哈哈……”林南洒然一笑,着高德昌道:“好样的德昌。今日你若能手刃百人,我便将我坐下的汗血良马赐予你。”
“陛下此言当真?”高德昌双目一亮。
“君无戏言!”
“好!”高德昌大喜道:“那陛下,您就等着将您的宝马赐给我吧。”“呔!林南小儿,休得猖狂,今日本汗特来取你性命!士可杀不可辱,大突厥的勇士们,用刀剑捍卫我们尊严的时候到了,杀!”随着突利的怒吼。突厥军顿时沸腾起来。林南与高德昌二人视他们如诌狗草芥,彻底激起了他们心中的怒火。万众一心。众志成城,突厥军有些低迷的士气陡然大盛,纷纷怒吼着向隋军发起了狂猛的反击。“我谁能挡我?”虽然沒料到自己与高德昌的赌约激起了突厥军的反抗之心,但面对疯狂的突厥军,林南却是浑然无惧。话音方落,林南深邃的双眸中冷芒爆射。体内浓郁的煞气陡然如同滔天巨浪一般向着四突厥席卷而去,逼人的气势让附近突厥军愤怒中的心神为之一清,继而便感觉无边的恐惧。林南低斥一声,双目中在找不到一丝情感,深邃而死寂。无法言喻的冰冷袭上众人心头,让他们不自禁打起寒颤来。来到此世,直接或间接死于林南手中的人有数十万,他身上的杀气又怎是常人所能抗衡?突厥军之所以沒有被他气势吓得掉头就跑,实是因为他们历经战火,心智远较常人坚强。“挡我者死!”低斥声中,林南速度猛然提升到极致,化为一团血色幻影,竟以直线向着拓跋脱脱尔冲去。心神为林南所慑的突厥军在林南刚猛无铸的攻击下死伤惨重,似是飓风过境一般,场面一片狼藉,在林南身后竟出现了一道两米宽的真空地带。“活捉拓跋脱脱尔,将突厥军杀个片甲不留!杀!”眼见林南犹如死神降临,疯狂地收割着突厥军的性命,徐世绩知道全力反击的时机已到,遂扬声高喝一声,双手短戟一振,率领着隋军向前冲去。
“保家卫国,誓死无悔!”
“杀!”当林南杀入突厥军中时,隋军士卒体内的热血与战意便被彻底点燃,众人隋声怒吼着,近乎癫狂地杀向突厥军。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忘却了生死,忘却了恐惧,所想所念都是以鲜血捍卫家园,以战功来报答他们的陛下。“拓跋脱脱尔,纳命来!”虽然突利目标直指林南,但后者速度实在太快,如风似电,在他还未形成包围前便冲了出去,如一柄利箭一般直射拓跋脱脱尔。“保护将军!”眼见林南几乎毫无阻滞地来到近前,镇定如拓跋脱脱尔者也不禁变了脸色,而他身突厥负责护卫的亲卫更是惊骇欲绝。惊呼声中,数百突厥军隋隋挥刀冲向林南。“螳臂挡车!”林南冷笑一声,双手中自突厥军手上夺下的钢刀已经变得血红,在落雪的映衬下显得如此妖艳恐怖。“嗡!”林南手腕翻转间,手中钢刀轻微地震颤着,似是因为主人身上的杀气而兴奋,而颤栗。“杀!”轻斥声中,林南的身子如同血影,让人再也不真切,而冲向他的拓跋脱脱尔的亲卫则发出阵阵凄厉的惨叫。雪越下越大,但却无法掩埋地上的血迹,更无法洗涤林南身上的杀气。虽然这些亲卫各个百里挑一,忠心耿耿,悍不畏死,前赴后继,但在林南绝对的力量下却显得那般脆弱与不堪一击。林南的双眸一如既往的深邃冷漠,他的嘴角依旧挂着他那招牌式的笑容,温暖而悲悯,然而他身上的战袍却如同鲜血浸泡过一样,如此的组合带给人的却是最为强烈的冲击,无尽的恐惧与绝望慢慢向着他们压迫而来。“拓跋脱脱尔,纳命来!”林南双目如电。紧紧注视着拓跋脱脱尔,手中动作却从未有一刻停止不止,每一次挥舞便有一人倒下,生死不知。阿兰哲别在通州城中纵火,殃及许多无辜百姓,如此丧尽天良的做法彻底激怒了林南。虽然因为纳兰雪。他只能让阿兰哲别走脱,但他内心却是极其郁愤。林南早已厌倦了杀戮,但此时此刻他却恨不能将所有突厥军撕成粉碎,只有敌人的鲜血与惨叫才能平复他的愤怒,让他心中的愧疚慢慢变淡。“杨羽,老夫岂会怕你?”面对林南的叫嚣,拓跋脱脱尔却分外平静,他大喝一声后便催马向前,擎剑向着林南杀来。“来得好!”林南眉毛一扬。左手钢刀在身前划出一道圆弧,将攻向自己的兵刃尽数荡开,而他则长啸一声,身子乘机凌空跃起,右手钢刀高高扬起,横跨十数米的距离,一招力劈华山,挟着凌厉无匹的气势向着拓跋脱脱尔头顶斩去。虽然对林南的强悍拓跋脱脱尔早有认识。但当真正面对他时,拓跋脱脱尔才真切感受到他的强大。面前的林南犹若巍峨崇山、浩瀚峻岭。在他全力一击下,拓跋脱脱尔竟兴不起丝毫的反抗,也是无从反抗。沒有闪避,沒有招架。当发现一切都是徒劳无功时,拓跋脱脱尔的心突然变得从所未有地平静,他坦然地望着头顶那一抹艳丽的长虹。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将军难免阵上亡,也许马革裹尸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自从披上战甲的那一刻,拓跋脱脱尔便料到这一天终会到来。死亡面前,功名利禄突然变得虚幻起来,再也无法让他留恋。连日来对国事的忧愁也烟消云散。死了也好,一了百了。拓跋脱脱尔沧桑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是释然,是苦涩,或是对生的留恋。他缓缓地闭上双目,任由凌厉的罡风将花白的发丝缭乱。“左汗!!”……“左汗!”颉利猛然坐直身子,一脸惊容。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已不在马车之中,而是处于一间装饰颇为繁华的屋子之中。屋子中碳盆烧得正旺,但颉利却感觉手足冰冷,后背汗涔涔的,将衣衫完全沾湿。“大汗,您醒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语音虽然沙哑,但却难掩其中的惊喜与激动。颉利用力摇摇有些昏沉的脑袋,转身去,正见一个面色晦暗,甚是沧桑的脸庞。颉利微微一怔,好半晌才分辨出这人乃是曾经的呼颜部首领,险些为自己所杀的草原名将阿史那思摩,只是不知他为何突然变得如此苍老,双目之中都布满了血丝。“阿史那思摩,这是哪里?咳咳!”颉利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之沙哑,身体之虚弱。“回禀大汗,这里是雁门关,隋军并未追来,您安心修养吧!”阿史那思摩平复了下心神,然后回答道。“怎么不见左汗?我方损失可重?”这时,颉利终于记起了昏迷前的事情。
听见颉利的问话,阿史那思摩脸上的欣喜与激动骤然收敛了许多,布满血丝,满是疲态的双目中流露出浓浓的悲伤之意。面对着颉利问询的目光,阿史那思摩不由垂下头去,默然无语。见阿史那思摩如此姿态,颉利心中陡然一沉,一股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让他本就紊乱的呼吸愈发急促起来。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颉利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地着阿史那思摩问道:“阿史那思摩,究竟发生了何事,你快如实说来,本汗心里有准备。”阿史那思摩缓缓抬起头,对上颉利那有些暗淡,焦急的目光,心脏不自禁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不过五六日的功夫,颉利竟然变得如此憔悴,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就连平日悉心打理的长须也变得暗淡无光,如同杂草也似。“你说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颉利心中一急,不由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半晌才平复下来,脸上多了一抹病态的嫣红,额头上却是沁满了汗珠。抿了抿唇,犹豫半晌,阿史那思摩终于下定决心,遂认真地注视着颉利道:“大汗,微臣这就将这两天发生的事一一说来,但您切莫着急上火,伤了身子,否则微臣就算万死也难辞其咎!”“你说!”颉利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微微点头道。他毕竟久经风浪,对于自身的情绪控制极佳。经过短暂的恐慌,此时已经平静下来。阿史那思摩沒有立即开口,而是捋了捋思路,这才以尽可能委婉的口吻道:“大汗,两日前,左汗和右汗与隋主率领的隋军遭遇。一场惨烈大战,我军不敌,四散溃退,而左汗和右汗也不知所踪,生死不知。”“什么?”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见这消息,颉利心中还是震惊非常,嘴巴微张,一脸的不敢置信。见颉利如此模样。阿史那思摩不由担心更甚,连忙温声说道:“大汗,这两日微臣派了许多人手乔装前往通州寻找两位大汗的下落,但却沒有他们生死的消息传来,这证明他们目前还活着。”话虽如此,但阿史那思摩心中却知道,拓跋脱脱尔与突利存活的几率十分渺茫。那夜参战的突厥军三万五千余,但如今回到雁门关的却寥寥无几。据他们所说,拓跋脱脱尔于乱军中被林南当场斩杀。而突利则被一个叫做高德昌的隋将生擒。为了防止这些噩耗动摇军心,阿史那思摩不得不将这些幸存的败军严密地控制起来。这两日来,阿史那思摩派出了数百人,分成数十批前往通州打探消息,但却沒有拓跋脱脱尔与突利的任何消息。而那处战场,如今已被沒过脚踝的积雪所掩埋。想要从茫茫雪原中找人,这难度何其之大?不过也正是因为连续一日夜的大雪,林南才未率军兵临雁门关下。眼见颉利眼神呆滞,面色阴晴不定,阿史那思摩不由担忧地道:“大汗。您放心吧,两位大汗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微臣定会加派人手寻找他们,您安心养病就是。”颉利眼珠转了转,终于醒过神来,只是那曾今威严无比的眸子中如今却尽是凄然悔恨的神采,他嘴唇轻颤,怆然道:“是本汗拖累了他们,是本汗指挥失误,使得数十万突厥勇士客死他乡,成为孤魂野鬼,是本汗对不起他们啊!”“大汗……”阿史那思摩轻呼一声,认真地道:“大汗,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士战死沙场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您雄才大略,仁爱无双,我等甘愿为您赴汤蹈火,纵使身死也倍感荣耀。为大汗尽忠,为大突厥捐躯是我等光荣的使命,您切莫因此自责。”颉利脸上露出一抹惨然的笑容,微微摇了摇头道:“本汗身为大突厥之主,带他们来到这异国他乡,却不能带他们安然归国,本汗有何面目面对家乡父老,面对他们翘首期盼的父母妻儿?”“若不是因为本汗,汗颜拓跋,拓跋脱脱尔,突利他们又怎会遭此劫难,生死永隔?一切都是本汗的错,都是本汗的错啊!”颉利越说越是激动,面色也越来越红,这是气息不畅的缘故。“噗……”终于,因为情绪过于激动,颉利一口逆血喷将出来,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无比,本就虚弱的气息也变得愈发严峻起来,气息奄奄,似乎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大汗,您怎么了?”阿史那思摩见颉利口吐鲜血,顿时惊骇欲绝,一边关切地扶住颉利瘫倒的身子,一边扬声大喝道:“医官,医官,速传医官……”“本汗的错,本汗的错……”颉利软到在阿史那思摩怀中,双目无神地着屋顶,口中喃喃自语。三十万大军,如今所剩只有四分之一,尤其是素来倚重的将领损失惨重,让颉利一时间难以接受。汗颜拓跋,拓跋脱脱尔,突利,这三人乃是突厥肱骨,然而如今却是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诸如阿兰哲别,拓跋阿虎等人也都是不可多得的勇将,如今却都折在了隋国,你让颉利如何不心痛如绞。急促嘈杂的脚步声响起,医官很快便抢进门来。当见颉利气若游丝的样子,那医官一脸惊容,顾不上与阿史那思摩见礼,忙取出随身携带的金针,迅速为颉利施救。颉利却犹若未觉,口中依旧念念叨叨,不过声音却小了许多,最后终于闭上了双目,晕厥过去。阿史那思摩自始至终都紧紧地盯着颉利,见此情形,吓得亡魂尽冒,想要呼喊,诊断完毕的医官却及时阻止他道:“阿史那思摩大人,大汗暂无性命之忧,但此时却不宜打扰。”“呼……”阿史那思摩长出口气,悬着的心才放松下来,但背后的衣衫却被汗水完全浸透。缓了口气。阿史那思摩一边协助医官为颉利盖好被子,一边焦急地问道:“医官,大汗情况如何?”那医官定定地着昏睡中的颉利,眉头紧紧皱起,良久才长叹一声,眼中满是忧虑。阿史那思摩心中一沉。有些迟疑地道:“医官,大汗的伤势……”因为过于紧张,阿史那思摩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口干舌燥,双手掌心却是汗涔涔的。那医官再叹一声,面色沉重地着阿史那思摩道:“阿史那思摩大人,大汗本就身染重病,如今又受了刺激,怒火攻心。邪气趁机侵入体内,形势甚是严峻,药石之力怕是……”说到这里,他便住口不言,但所表达的意思阿史那思摩却是再清楚不过。“你说什么?你这庸医,因何如此信口雌黄,胡言乱语?大汗不过是偶感风寒,休息几日就可无恙。哪里像你说得这般?”医官话音方落,阿史那思摩陡然色变。枯瘦的大手探出,狠狠地攥住前者的衣襟,直将其拽的一个趔趄,就连呼吸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阿史那思摩恶狠狠地盯着那医官,身上澎湃的杀气压迫而出,厉声道:“说。你受何人来此,有何居心?”“咳咳!阿史那思摩大人,下官绝无谋害大汗之心,下官冤枉,您松手。咳咳!”那医官一脸惶恐,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庸医!”阿史那思摩怒哼一声,猛然松开手掌,但眼中的杀意却是有增无减,“你给本官听好了,若是大汗有任何闪失,你自己提头来见!”那医官打了个机灵,他想出言反驳,但却沒有那个胆子,只能将满心的委屈,愤怒,恐惧深深压下,唯唯诺诺,战战兢兢地着阿史那思摩,眼中几乎流出泪来。伴君如伴虎,作为突厥汗王的专用医生,虽然他享受着重金厚爵,但所担负的风险同样巨大,稍有不慎便会有性命之忧,就连父母妻儿都有可能会受到牵连。“关于大汗的病情,本官不希望再有第三个人知道,否则,”顿了顿,阿史那思摩双目中闪过一抹森寒的光芒,“后果你自己知道!”那医官浑身一抖,噤若寒蝉地点点头,大气都不敢出。声严色厉地威胁过那医官后,阿史那思摩的目光突然向四周去。“阿史那思摩大人,小人们愿立下毒誓,绝不敢泄露一丝秘密。”“将军饶命,饶命啊!”却是负责守卫颉利的两名护卫,见阿史那思摩杀机浮动的目光扫来,尽数跪倒在地,一脸惶恐之色,凄哀地哭诉道。阿史那思摩走近几步,神色舒缓了少许,淡淡地问道:“你们当真能保守秘密?”“当真,若是小人胡言乱语,愿受万箭穿心之苦!”见阿史那思摩脸色缓和,众护卫似是见了曙光,忙不迭地说道。“好,既如此,本官便答应你们!”阿史那思摩微笑着说道,众护卫闻言顿时兴奋地叩首道:“多谢将军开恩,多谢将军开恩!”“起来吧!”众人再三谢恩后才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笑容。然而就在他们放松的刹那,阿史那思摩出手如闪电夺下两柄长剑,森冷的剑芒连闪,两名护卫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愕然与绝望,浑然不敢相信阿史那思摩竟然出尔反尔,如此无情。“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阿史那思摩有些愧疚地着他们,低声道:“安心去吧,你们的家人本官一定善待。”
……
“参见阿史那思摩大人!”离开颉利的房间,阿史那思摩顾不上休整,便又拖着疲惫的身体巡视起雁门关的城防。虽然一场大雪为突厥军赢得了喘息之机,但阿史那思摩却不敢有丝毫懈怠。一路上,突厥军士卒纷纷向他行礼问好。虽然众人依旧一脸严肃,恪守在自己的岗位之上静默无语,但阿史那思摩却能感觉到他们心中淡淡的压抑与恐慌。毕竟十五万大军进军萧关,如今回来的不过五千余,就是傻子也知道突厥军一定在前线吃了败仗,而且损失惨重。“见过阿史那思摩大人!”阿史那思摩刚登上雁门关北城楼,一个身形颀长,面容俊朗,年约四旬中的年人便向他见礼道。虽然此人身板有些单薄,上去有些文弱,但一身沉重的锁子甲却让他平添了几分肃杀的气息,尤其是双目中睿智与果决的目光让人不敢小觑。“多铎将军快快请起。”阿史那思摩连忙还礼。
此人名叫多铎,原是蒙古人,后来投降突厥。颉利攻克通州后,率军一路北上时,特意留他镇守雁门关,负责统筹全局,保障后勤补给。多铎起身,挥手让附近的士卒退出十余步远,这才靠近阿史那思摩几步,面色凝重,压低声音问道:“大人,皇上如今情况如何?”阿史那思摩双目微微一眯,双目如电,紧紧地注视着多铎,待见后者眼中尽是担忧,全无半点叵测居心这才开口道:“皇上已经醒来,虽然身子还有虚弱,不过却好了许多,相信将养几日便可痊愈。”顿了顿,阿史那思摩低叹一声道:“其实皇上主要是心病啊!”多铎眼眉不经意的挑了挑,虽然从阿史那思摩沉重疲惫的面色,事情似乎不像他所说那般,但多铎却聪明地沒有再追问下去。颉利生病的事情已经影响了军心,若是情况再恶劣一分,多铎也不知雁门关会出现什么乱子。“是啊,希望皇上早些康复。”多铎感叹了一声,接着眉头一皱,有些担忧地道:“大人,两日过去,左汗和右汗依旧沒有一丝音讯传来,恐怕已经凶多吉少。”阿史那思摩浑身一震,脸上的皱纹又深了一分,布满血丝的眼中满是浓的化不开的忧愁,原本挺拔的脊梁愈发伛偻,颇有些廉颇老矣的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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