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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一静,赵缭突然记起了鄂国夫人给赵缘说的一句话:
“七皇子明天也要来。”
自从去年年底被罢官后,七皇子就一直在养病,已经许久没有露过面,这次却要出席鄂国公府的探花宴,也难怪国公府的人都以为是自己有面子。
但赵缭却知道为什么。李谊无诏离都暗中护送李让暴露了身份,又受了伤,此番是要在探花宴这个盛安权贵都要出席的场合露面,表明自己还在盛安,也并未受伤,起码在明面上堵住人口。
赵缭明知李谊只是来走个过场,可不知为何,她刚才缓和的心跳,居然又快了几分。
赵缭轻咳两声,出神的目光终于从屏风上缓缓垂下,像是忽而想起什么来,掏出手帕把被汗浸湿的掌心认真地擦了又擦,探身从床内的木柜中取出一个木匣子。
这是一只木料和做工都极佳的首饰盒,但随着赵缭“咔哒”一声拨开铜扣,只见盒中一件首饰都没有,只有一把孤零零的折扇。
赵缭小心翼翼将折扇取出,也不打开,就只握在手中。
李清侯。
赵缭用折扇轻敲自己掌心,合着节奏在心里喃喃这个名字。
说起来算上昨夜交手,赵缭见李谊的次数,一共不过寥寥三次。
她第一次见他,是十二年前。
那年李谊年仅十岁,是皇后嫡子,是圣人最得意的儿子,母家是五姓七望之首的崔家,外祖父是位极人臣的卫国公,老师是陇朝名儒荀煊先生。
这每一个身份,都像是添在温水下的一把火,它们无声无息地烧啊烧啊,不知什么时候就将水烧得沸腾,将其中的人燃得忘乎所以。
然而李谊,他仿佛置身热烈火焰中的一面青铜镜。任它火光滔天,他犹自澄澈净明。
就在那年的除夕夜宴上,皇上高坐龙椅远远看着自己这个儿子,忍不住感慨道:“开国方三载,陇朝还不是盛世,但清侯是。”
那天是赵岘的生辰,李谊来鄂国公府赴宴,宴后应邀为鄂国公府提一面屏风。
鄂国公差人抬了一面红木绢素立屏摆在正堂门口,所有宾客都离席围到李谊周围,都想一睹名动盛安的天才少年是何风采。
赵缭那年才五岁,却淘气得厉害,趁着鄂国夫人不注意,像小泥鳅一样钻来钻去,一直钻到人群最前面,抢据最佳观赏位置。
只可惜当时的赵缭年纪实在太小,她身旁的人都在讨论画面布局之精妙、色彩把握之精准、意境情感之磅礴,赵缭却什么都听不懂,画她也看不懂。
准确地说,所有人都在看画,而小赵缭在看作画的人。
不过即便如此,作画那人的长相、做画时流畅的动作,以及面对众人围观的坦然,这些画面也通通模糊在年幼的记忆中。
赵缭就只记得,李谊做画时的全神贯注,以及转向众人时,因专注而绷紧的目光渐渐松开,转而淡淡的笑,平和得像是一缕落在云上就淡去的春光。
他的笑就像身后的丹青般,不虚不实,不浓不淡,恰到好处。
而那日让赵缭记得最清楚的,是李谊将画大体做完后,放下笔又仔细端详了一番,而后或许是觉得哪里不妥当,又转身取笔。
当时,李谊的眼睛还流连在画中,自然地弯起小臂,随手扬了扬,衣袖被振得向下退了半寸,露出一截入嫩藕般的手腕,四指叩笔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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