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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简单点,扶渊被困住的只有此身,他却是被困住了心。
“唉,我也想像你这样,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周同尘叹道。
“那你好好干,先攒资历,以后可以请陛下外放,做个封疆大吏什么的,在北边儿呆一百年,再去东边儿呆一百年,这样不就行了?”扶渊伸手,指尖扫过染了秋霜的花叶。
“哈哈,是不错。”周同尘嘴角勾起来,眼里却是深深的遗憾。扶渊说得轻巧,可哪个地方官儿不会在自己的地盘培植自己的实力呢?新官上任,把这些僚属清洗一番本就不易,又有了百年基业,哪能是说放就放的?再说,说去哪就去哪,皇帝也没这个能耐。不过这话从扶渊嘴里说出来,他倒是有几分信的,扶渊向来不在意这些东西,故而拿得起放得下,真要他舍了那片玉兰林,他该不舍得了。
“对了,你家的是不是比这个还要好?”扶渊好奇道。
“咳,上神,有些事情不能乱打听。”周同尘正色道。
“哦,抱歉。”周同尘这话就等于是承认了。同时也在提醒他,周家的水很深,不要去乱淌。
两人正说着话,周同尘忽然看到远处假山后面有一个耸动的身影,此时他们离人群已经远了,却还有三五灯盏;那边却是黑灯瞎火,的确是个偷欢的好去处。
“咳,上神。”周同尘拉着他蹲了下来,压低了声音,一双眼不住地往假山那边瞟。
“做贼的是他们,咱们藏什么藏?”扶渊也压低了声音,“走,同尘,咱们捉奸去。”
两人一左一右,向前包抄,待看清了那两人是谁,扶渊整个人都不淡定了:“干什么呢1
几乎是训斥的口吻,别说假山后的那两个人,就是周同尘都给吓了一跳。
那两个不是别人,正是钟离宴的胞妹钟离宁和冯昭仪所出的五殿下钟离寒霁。两个小姑娘跌坐在地上,钟离宁头上甚至有草叶。
“孝小渊哥哥……”钟离宁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扶渊,吓得张大了嘴。
“地上不凉吗?多脏啊,快起来。”扶渊拉扯着自己的长袍广袖,穿过已经到他膝盖的杂草,走到她们面前,却只向钟离宁伸出了手,“小心点儿,没受伤吧?”
钟离宁没说话,只轻轻地点点头。
周同尘知道扶渊一向不喜欢这些庶出的皇子皇女们,但人家五殿下好歹也是公主,千金之躯,扶渊这么厚此薄彼,他都替五殿下尴尬。于是便也跟了过去,伸手把钟离寒霁扶起来。
扶渊拉她起来还不算完,先是拔去了钟离宁头上的杂草,又纡尊降贵地蹲下来,拍净她裙摆上的泥土,最后直接把人抱了起来,一声不吭地走了。
周同尘:“……”
他自然不能做如此越礼之事,只得尴尬的把自己的手绢递给钟离寒霁,便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钟离寒霁低声道了谢,提着裙摆过去了。
扶渊和钟离宁就在草丛外,扶渊还在专注于钟离宁的形象问题,为她整理裙摆。钟离宁与先皇后长相相似,尤其是一双眼睛,活泼灵动,顾盼温柔,和当年的昭明皇后一样的叫人过目不忘。她今天穿着雪色绡纱长裙,金坠脚层层叠叠,恍若月宫仙子;长发半绾,戴着金叶子花环,更添俏丽可爱。
扶渊让她转了一圈,确定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之后,又拉下脸问她:“你们俩刚才去那里做什么?小鱼儿到处找你呢。”
“我、我……”钟离宁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十分慌乱。
“扶渊上神,是我和宁儿妹妹看到这边似乎有什么物事在发光,就好奇过来看看。上神若要责怪,就怪我这个做姐姐的未尽责吧。”钟离寒霁在扶渊身后屈膝一礼,虽然形象有些狼狈,却丝毫不显慌乱。
她穿着霁色的纱裙,相比于尚且年幼的钟离宁更显优雅,渐变的裙子上不知撒了些什么,在黑夜里熠熠生辉。一套齐整的蓝水晶头面首饰,叮叮咚咚的,旁人见了可爱,到了扶渊这里就成了不耐烦。
“殿下还知道自己是个不尽职的姐姐啊,责怪不敢,请殿下以后好自为之就是。”扶渊没好气道,说完就对周同尘道:“同尘,送五殿下去章华馆。”
“五殿下,请吧?”周同尘试探道。
钟离寒霁咬了咬下唇,小心翼翼地看了扶渊一眼,扶渊也在看着她,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学着钟离宴似的抱着胳膊。钟离寒霁收回视线,道了一声“告辞”就离开了,从从容容地与扶渊擦肩而过。
周同尘连忙跟上。
“五殿下,刚才扶渊上神那个态度,您也别生气哈,是我刚才跟他吵架了,他现在逮着谁跟谁撒气,您没看,他连六殿下都凶了。”周同尘忙着解释,不过扶渊这个明显的态度变化,除非是神经粗的可以并行三架马车,否则不会相信他这番话。
“嗯,是我不好,今天多谢周大人了,手绢我洗好了再给您送去。”钟离寒霁点点头,“您不用太担心,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扶渊这边,他让钟离宁在原地站好,自己又去了那个假山后面探查一番,不过什么奇怪的地方也没找到。扶渊眉峰越拧越深,皱着眉头取了一些土石,又剪了一些周围的花叶收好。
“宁儿,和哥哥说实话,你和她来这里做什么。”面对她时,扶渊却是温柔的,眉头平了,眼中隐有担忧。
钟离宁却好像还处于被扶渊大吼一声的惊悚里,声音颤抖着:“就是像寒霁姐姐说的,来、来这里寻宝……”
扶渊嗤笑一声,垂下眼角——他知道自己怎样最吓人:“你这个骗你亲哥都骗不过去。”
钟离宁低下了头,好像还一副很委屈的样子。扶渊也不忍心再说她,便放缓了语气:“宁儿,你想想,你们两个女孩子,这里黑灯瞎火的,多危险啊,万一有蛇呢?万一有个虫子呢?对吧?大虫子多吓人埃另外……”扶渊迟疑了一下,还是道,“你还是别跟她走太近的好,我觉得她这个人……”
“够了1钟离宁仍是低着头,纤细单薄的肩膀不住颤抖,拖着哭腔,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小渊哥哥,你那么说她你是痛快了,可我呢?!我在宫里可就她这一个姊妹!表姐不能常常来宫里……你可以随时见到哥哥,你体会不到!她以后肯定不愿意再带着我玩儿了!疏不间亲的道理你懂不懂?1说完便掩面大哭,任扶渊说什么也不管用。
扶渊也乱了阵脚,那个“疏不间亲”四个大字就好像是有人拿冰凌子戳进他胸口,洼凉洼凉的。他不是不懂,只是觉得相比于钟离寒霁,自己才是那个“亲”而已。扶渊急忙道歉,提着碍事的衣服想走到她身边,谁知钟离宁一跺脚,哭着跑出去了。
“宁儿!宁儿1扶渊被树枝勾住了衣衫,这衣服不知道是什么料子的,扶渊硬扯扯不开,干脆扯断了这半根树枝,就急急忙忙地跟着她跑了出去,可到了大路上,却不见钟离宁的身影了。
【作者题外话】:我发现师兄不是记性不好,他是总能想起来一些很奇怪的事……陇头月,出处:我。而且我不会写什么边塞诗,所以老周恐怕是看不到了(说来我好像在边塞住了十几年……)。老周家的社畜基因(捂脸)。还有结尾渊哥儿和宁儿吵架这事,我也遇到过,以至于现在想起来还心痛。另外:祝大家妇女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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