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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钟离懿,扶渊才叫辞盏她们进来:“去和宫里说一声,我没事。”
“将才公子醒时,已遣人去了。”辞盏忙道,“公子要喝些水么?”
“让你告诉他不没事不是我醒了。”扶渊没好气道,“再叫个人,今日务必把二爷给我请来。”
端药进来的常令闻声,脚步一顿,僵在原地。
“怎么?二爷也有事?”扶渊皱眉。
“不是。”常令忙道,把滚烫的药汁放在身旁的小几上,“但是这药是安神的,公子……还是再休养两日为好。”
“休养什么。”扶渊搀着辞盏的手,坐起来,“还不快去?”
似乎是话传得不清楚,二爷很快就来了,还以为他是要不行了,风风火火地进门,一上来就要哭丧。
“二爷。”扶渊无奈。常令说得不错,他是得多休息,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便觉得精神不济了。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二爷看看扶渊,又问常令。
一时面面相觑。
“你们先出去罢。”扶渊道,“我和二爷说两句话。”
“二爷,您看我这次……”不待二爷坐定,扶渊便开口了。
“你们连远殿怎么这样,我要死要活地赶来,连口热乎茶都没有。”二爷顾左右而言他,却是欲盖弥彰。
扶渊只静静地盯着他,不去理会他不着调的言语,只是这么看着,逼他自己说出答案。
“好啦好啦……”二爷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抓耳挠腮之后,才问,“你猜到了?”
扶渊苦笑,点了点头。
二爷只能沉默,说不出俏皮话来安慰他了。
“当时那感觉,就像有什么东西要把我的命抽走一样。”扶渊的声音很轻,“您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二爷看着他,良久才应,“的确,我最初以为是当时烛九阴的寒毒损了你的元气,后来才发觉,那次不过是个契机,你出现这种事情,不过早晚。”
“怪不得。”扶渊想起从前二爷宁愿用天帝的血,也不愿动他的,“我真后悔当初没听您的话。”
“你这又是什么话。”扶渊如今这幅样子,任谁看了都心疼,“你别多想,我替你瞒着,我给你想办法,扶渊,我你还信不得么?”
扶渊不答,闷声问:“二爷,我还有多久?”
“你别这么说。”周二难得正形,怕扶渊不信似的,“慢慢调养,也不是没有办法。”
“这世道容不得我喘息了,”扶渊听了二爷的话,低头笑了一声,二爷看了,只觉凄凉,“那……我就拜托二爷了。”
日有短长,月有死生。3
这风雪肆虐了月余,天时院的弟子房塌了两间,后院库房也多有坍塌,庄镇晓一心盼着这场浩劫过去,等真正过去了,才发觉竟是便无风雪也摧残4。
他走在长街上,风雪茫茫,看不清前路。
“大哥哥,大哥哥。”直到有人叫住他,那不过是个才到庄镇晓的腰间的小孩子,怯怯地扯他的衣袖,把一个冰凉的物事塞进他手里,“这、这个给你。”
是一个造型精致的银面具,还很新,看来被保养的很好,没怎么戴过。
是知守迟归那日赔给别人的面具。
物是人非,原来是这种滋味。
那小孩看着庄镇晓,黑亮的眼睛里似有惊惶,面具还回去了,小手却仍然固执的攥着庄镇晓的衣袖。
“大哥哥,节哀。”那孩子声音不大,一字一句却很清晰。
庄镇晓怔怔地看着那孩子,直到小男孩被他吓得退了一步,他才如梦初醒似的忽然抬头。小男孩的父母站在他面前不远处,正看着他们。夫妻二人迎上庄镇晓的目光,一同向庄镇晓庄严的俯身行礼。
初见时他们以为那个少年就是闻名遐迩的扶渊上神,惊喜交加;如今才知他是天时院的弟子,感慨之余,他们自然不会失望,在他们看来,祈知守绝不比扶渊上神差,他们感激他,尊敬他,同时也为他的逝去而悲伤。
他们愿意同天时院一同承担这份悲伤。
即便微不足道。
庄镇晓持剑还礼,亦是庄重。
风雪不减,四人头发衣裳都滚了雪;天地茫茫,他们甚至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庄镇晓扶起那个学着大人样子行礼的孩子,转身走进了萧瑟风雪中。
那是修罗场一样的地方,他们师徒三个,连所谓的尸首都没有找到。
他那时多盼着这场雪停埃
即便知守再也回不来了。
谁知雪停的时候,他们的师尊也不在了。
那时他几乎是傻的,看到浑身是血的师尊倒在血泊里,看到百里师叔疯了一般地冲过去,看到魔族退兵,九重天其余的残部,无论何种身份,都为他师尊屈下了双膝。
他师尊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说他严厉也好,雷厉风行也好,不近人情也好,都是肤浅世人看到的肤浅皮相;是关照晚辈也好,春风化雨也好,平易近人也好,不过是他们这些片面的人对他的片面之辞。
他的师尊啊,是天地间最刚烈,最清白的人。
他永远都记得那时热血祭军旗,须臾鲜血冷然,经年殷红褪色……
庄镇晓骤然惊醒。
环顾几周,却发觉自己仍在天时院,窗外北风萧萧。
此日此夜,城里城外必定有许多人难以入眠,而最心伤的,莫过于百里恢弘。
以前读书的时候,有一句“求仁得仁,又何怨5”,他那时觉得,这不过是无可奈何的自我安慰罢了,夫子同窗之前大言不惭,还挨了好一顿斥责。如今他才知道,求仁得仁,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
他像是魇住了,一闭眼就是一手的温热,直冲肺腑的血腥气。
“师兄,大师兄……”怀里的人余温尚在,头却毫无生气的垂在他怀里。和受伤时不同,彼时他还可以感受到对方紊乱剧烈的心跳,情况不好,但至少人还在。“你……你……”百里恢弘颤抖着,把人搂得更紧,后半句已是泣不成声。
上一世,他自以为大义凛然地赴死,可曾为师兄想过半分?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6
肆虐月余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风雪停了,天上的月亮却不再如期而至。
月如期,你食言了。
世上只剩了他们两个,跪在他们身后的庄镇晓曲归林他看不见,其余或端跪或肃立的人他也看不见。
泪如雨下。
大师兄,我错了,你回来吧……你回来吧,我以后绝不惹你生气,绝对听你的话……师兄你真的舍得走吗?小镇还小,怎么撑起这个天时院?你舍得走吗?你舍得……我吗?
他原是不舍得的,不然也不会低声下气地去求别人,不会费尽心机地谋划至此。他原是想求一个长长久久,可天命在此,他也只好退而求其次,一命换一命。
即使染上了百里恢弘的温度,月如期的身体也渐渐地冷了下来,曾经凌厉的眉眼垂着,薄唇微张,不似平日里总是抿着,竟显得比平日近人许多。
他唇角沾了两滴血,以灰败的面容为衬,竟如人的所有精气都被这两滴血吸走似的。
百里恢弘这一世从未奢求过什么,只求月如期一人,可老天半点不留情。
也是他所求太多,他师兄人中龙凤,又岂是那些凡夫俗子可以比的?
他凌厉严肃之下,是满腔柔情,是铮铮君子骨,是……他百里恢弘可以念一辈子的东西。
他师兄走了,于是这世间便只剩他一人。
嗟余只影系人间,如何同生不同死。7
【作者题外话】:1:利可共而不可独,谋可寡而不可众。出自宋代林逋《省心录》2:是故天地不昭昭,大水不潦潦,大火不燎燎,王德不尧尧者,乃千人之长也。出自《墨子·亲士》3:出自《孙子兵法》虚实篇:故五行无常胜,四时无常位,日有短长,月有死生。4:便无风雨也摧残:出自纳兰性德《浣溪沙·记绾长条欲别南》5:求仁得仁:出自《论语·述而》6:出自五代顾夐(xiong四声)《诉衷情·永夜抛人何处去》“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眉敛,月将沉。争忍不相寻?怨孤衾。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7:出自清代陈衡愣题春绮遗像》ps:今天注释怎么这么多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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