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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我不知道地球上有哪个地方像阿尔法星球这样,有如此频繁而猛烈的风暴。如果说南极是地球上风力最大的地方,那么阿尔法的风力要比地球南极大得多;如果说非洲撒哈拉地区和美国西部是地球上龙卷风最为发育的地带,那么阿尔法荒原上,龙卷风发生的频次,要十倍于地球那些地区。我似乎自幼与风沙结下了不解之缘,我出生的那一天就是扬尘蔽日的风天;大学还没毕业就到了青藏高原,从西宁到斑玛,一路上都有又冷又硬的大风相随。
如今到了阿尔法星球,由于这里的森林植被已荡然无存,所以风沙就格外猖狂,简直不受任何的约束。我常常想起玛尔柯河谷,因为那里地势起伏很大,山野布满了森林,在靠近地表处,空气的流动受到很大的阻滞;尤如水草和红树林可以让凶猛的潮浪变成温和的小溪,森林植被也将奔腾的气流化为和熙的微风。绿色植被的枝叶,看起来是那么柔弱,比婴儿的手指还要细嫩,然而,&nbp;就是这些柔嫩得像婴儿手指般的枝叶,轻轻抚慰着狂暴的风神,让它平息下来。另一方面,我们也知道,森林植被调节气候的能力仅次于海洋,是一个星球上第二大能量存储库。太阳的烈焰在有植被的地区不会使地表急剧变热;夜间和冬季,它也不会急剧变冷,&nbp;这样就使昼夜之间,季节之间以及海洋和陆地之间的温差变小,从而使风的频度和强度都大大减弱,很难给人类造成灾害。
在清洗公司、清沙公司和建筑公司进驻施工现场的那几天,风暴格外猛烈。天空被风暴扬起的灰尘遮蔽,日月无光,一片混沌。气流从特利芒地倒伏的树木之间掠过,绕着我房子的屋檐打转儿,发出凄泣的呜咽,犹如地狱里释放出的鬼怪。地面的沙子和土壤,被风暴驱赶着,仿佛是一群群狂奔的骆驼,又像发了疯的狼群,让人看了不寒而栗。远处的山峦、特利芒地附近的月亮湖和山脚下那条小河的干涸河床,都从视野中消失了。我不仅感到空气在撕裂中痉挛,甚至觉得大地都在震颤。风沙敲打着我的窗扉,石子在门板上撞击、挠抓,就像一群急切地要钻到屋里来的狗。
阿尔法工程技术人员,就是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按照合同规定的项目与标准进行作业的。
我找的那几家公司,它们的管理部门就在佩里城内;其高层主管都是些社会交际广泛、头脑灵活的家伙。虽然他们知道我还没有拿到公民证书,法人地位尚未确立,但却相信,既然我那笔一百多亿索斯比的款子确实存在,有航天明星巴姆蒂萝作我的监护人,又有大名鼎鼎的格里夫教授做我的工程顾问,工程款就绝对不会落空。所以尽管我一分钱也没拨给他们,他们还是在合同签定的第二天就吵嚷着进场了。那些提供种子的园林公司和灌溉设备的制造厂家,看到这种情形,也纷纷效仿,争先恐后地跑到特利芒地来。
他们实在是已经习惯了阿尔法的气候,工作起来一点也不困难。由于他们有高科技作后盾,使用自动化程度极高的工程机械,所以工程进展倒也顺利。清砂公司使用的设备全是由电脑控制的。他们利用卫星定位系统,按原有的地图,将佩里城至特利芒地那条公路的位置确定,误差只有一厘米;又用探测仪探明各段流沙的深度。凡沙层厚度超过半米的地方,他们就用推土机将沙子推到公路的背风的一面。在这里要说明的是,这儿指的风向仅指能造成沙丘迁移的那种大风,而这种风的方向一般是不变的。推土的机器比我们地球上常见的那玩艺儿要宽十倍,高也有两倍,用液态氢提供动力,功率十分强大,上面装有自动探测器,因此不会刮伤原来的路面。它那巨大的钢铲,不是朝前运动,而是像一只可以转动的手臂,将沙土扒到公路一侧;一个又圆又扁的盒子状的设备将沙土吸入,再经过一条可以伸缩的管子,将之抛到三四十米之外。此外,还有三十来台功能各异的较小的机械,跟在后面进行清理,将残留的沙土清除干净,对损坏的路面进行修补。他们修补路面,用的办法跟地球上一样,只不过,粘接材料不是沥清——因为在阿尔法,地下的石油几乎采尽,剩下的那一点点可不会舍得用于修路——而是一种人工合成的无机化工材料,粘接速度极快,又十分坚固。最后,还要修整迎风面的坡度,以使气流到来时速度不会明显减慢,防止沙子再度堆积。
工程机械工作时,作业路段内发出刺耳的轧轧声,尘土浓烟般冲上天空,大风将尘埃吹向远方。操作那些设备的工人,个个都戴着面具,防止将尘土吸入肺中。清沙公司的一位工程师在现场指挥。
工程进行得很顺利,随着机器向前开进,一段段开阔的路面重见天日,路边那些小树也露出地面。那些可怜的小树,样子很像我们地球上的加拿大杨,叶子已经发黄并布满了黑色的霉斑,但可以看出,它们还没有死。我问工程师,&nbp;阿尔法人是很聪明的人民,为什么不在道路两旁种下一片防风林呢?&nbp;工程师答道:
“您问得好,阿卡利利先生!&nbp;原来道路两边就有一百多米宽的灌木丛,内侧又有参天的大树,曾是一条优美的林荫大道。可是不断推进的沙丘,还是将灌木丛全部埋掉了;剩下的那些大树,因为影响了开车到特利芒地去休闲的官员们的视线,前任国王在位期间,就下令把最后的大树也砍光了。这些人只图自己一时方便,不曾考虑过公众的长远利益。”
“后来怎么又想起栽种这些小树了呢?”我问。
“到阿达贝里安国王上台后,人们开始觉得景色太单调,开车容易疲倦。这又引起官员们的抱怨。于是国王陛下,就下令再把树种起来。由此,您可以看到,在我们阿尔法星球,人们是如何随心所欲的了。不过,毁掉的东西再重建起来,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特利芒地的清理工作在同时进行。由于有那千万株倒伏的大树,考虑到保护下面的腐殖层,工作进行得要慢得多。可是虽说慢,但却不是我们地球人做同样工作的那种慢法,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他们在这里使用的实际上是我们地球人称为机器人的那种高智能机械,备有好几种灵敏度极高的传感器:&nbp;有硬度传感器、湿度传感器、温度传感器、生物电传感器等等。数据传给电脑,立即进行分析,一眨眼的工夫就判断出,哪是树,哪是腐殖层,哪是烂泥,哪是沙子,哪是石头,既快捷又准确。好几十台机器人即细心又灵巧地将树木清理出来,它们的样子看起来很像一只只蠢笨的大蟾蜍,但干起活来十分麻利精细。阿尔法人的清沙清洗工程早已成为专门的产业,采用了一切先进的技术,而且经过不断的研究改进,这种机器人之精巧已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它们在地面爬来爬去,在树干上爬上爬下,把清出的泥沙装入它尾部的车子里,然后又拉着车,在林间飞跑,灵活地避开各种障碍物,忙得不亦乐乎,看起来十分有趣。
这些小型机具也是用液态氢提供动力。管理它们的工作人员只有十来名,每个人指挥三四台机器人工作。这些工作人员头戴一种带天线和耳机的帽子,下巴扣着一只小小的麦克风,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提着棍棒般的遥控器,在那里走来走去。这些常年从事野外作业的人,跟他们的地球同行一样粗野。他们对待机器人,就跟地球上的监工对待下级民工似的,粗声粗气,恶言恶语,大声呵斥,其中还夹杂着不少骂人的话,若是翻译成我们地球上的汉语,就是“他妈的”“狗日的”之类的脏话;还有一些其它污言秽语,也跟我们地球上一样,大都涉及到裤腰带以下的器物,我就不必翻译给读者听了。有一个家伙,不知骂了句什么话,惹得一台机器人发了脾气,竟向主人扑过来,发了疯似的刨他脚下的泥土,好像是要把他活埋。那人跌倒在地,吓得大喊救命。这时工长跑来夺过麦克风,一阵好言相劝,那机器人才肯罢休,引得其他监工哈哈大笑。
我又去查看建筑工地。警卫们住的那一排房子,被沙土压垮的部分都给推倒捣碎,它们的残渣也都给运走了。如今那一片场地上,到处堆放着建筑材料。这里所说的建筑材料,决不是我们地球人熟悉的水泥、砖瓦和钢筋之类的东西,而是一批批预制好的金属构件。这些构件,都是根据图纸注明的功能要求和装配需要,在建筑公司的车间里加工制作,然后用飞艇空运到施工现场的。工地上,工人们用各种螺栓、铆钉和其它紧固件将房屋的骨架精确组装起来,再用一种具有保温性能的泡沫浆料将骨架里里外外厚厚地包裹起来,抹平。他们用白色涂料喷涂内墙,用青色涂料喷涂外墙,又按照地球上砖块的尺寸打格刻槽,将槽线描成黑色。地基是先用机器挖好沟槽,再用砂子、碳纤维和一种合成胶混合搅拌而成的浆料浇筑,这样铸成的地基,异常坚固,犹如一块完整的石头。地面、台阶都是用同样的方法做成,看起来就像是一大块石料切削而成的。屋顶,按我的设计,是中国宫殿式的山脊形大屋顶,上面有鳞片般的青瓦。可是,阿尔法的工程师们却给铸成了一整片混凝土,瓦是用电脑控制的机器人雕刻出来的,结果成了多余的装饰品;他们不知道地球的宫殿房檐四角装设的兽头为何物,所以就照雪丽的样子,装上了石雕的狗头,让我看了虽然觉得好笑,但也佩服阿尔法人独具匠心。我得承认,这些屋顶做得确实很完美。顺便解释一下,阿尔法人制做各种石雕,是把石料放在计算机控制的车床上雕凿而成,因此做工极为精细。坦率地说,我们地球上的石雕与之相比,就显得太粗糙了。
工地上没有脚手架之类的东西,只是在院子正中竖立了一个塔吊,顶上装有机器手臂,&nbp;上面根本没有供人操作的小室。那台塔吊的动作,全靠院子外面的一部电脑操纵。工程师和他的助手都站在地面,监督电脑的工作。门窗也是预制的;在应当敷设各类管道的地方,都按精确尺寸预留了孔洞,决不会像我们地球那样在房子建好之后再胡乱凿孔。这样,管道的安装就非常简单而容易了。
特别应当指出的是,阿尔法人在建造一片建筑物时,计划得极为周到,给水、排水、道路、电力电缆、燃气管线、通讯电缆等各类沟道,都一次性施工,并多留出两三个沟槽以备将来其它用途。决不像我们地球上,在建筑完成后,才想起室外管路,&nbp;一个施工项目临近结束,越发混乱不堪没完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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