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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奴!日前东域拜见,诉苦良多,求我救命,如今我果然率兵来解青海之危,你家又是如何回报君王?”
眼见勃论赞刃入前,赞普奋力一拍面前桌案,又是一脸盛怒的斥骂道“青海素来你家率领,今王师大军入此,竟无丝毫助势行为!苦海全无设防,累我先锋兵败,贼奴一家该当何罪!”
哀莫大于心死,若是往常,听到赞普如此暴怒的训斥,勃论赞刃多多少少要感到几分心惊,可是眼下随着兄长钦陵被赞普囚禁起来,接下来事态发展的每一刻对噶尔家而言都是最为恶劣的处境,勃论赞刃反而能够保持一种心如死水的平静。
在听完赞普的斥骂后,他只是跪拜在地,见礼之后又抬起头来环视堂中诸众,然后才开口说道“臣斗胆,请问在场诸人,几位曾与唐军交战夺胜?”
听到勃论赞刃这么说,在场众人、包括赞普在内,神情都多多少少流露出几分不自在。所谓伤人不伤脸、揭人不揭短,吐蕃与大唐虽然屡有争斗,但无论在青海、还是在西域,始终是噶尔家身当最前线,这些人多数连与唐军交战的经历都无,更不要说夺胜了。
“赞普所问只是当下,罪臣不必漫言其他!大论确有旧功可夸,但近年以来,属国土浑屡遭唐国啃食,如今失土更已过半!噶尔家守御不利,所以赞普才要征发国中甲兵,亲赴战场,解救青海之危!举国上下,忠义勇猛者岂独噶尔一家?今积鱼城内外,谁人不是目唐为仇、杀之后快!”
韦乞力徐面对赞普时自是谨守分寸,但却不会对勃论赞刃的嘲讽保持沉默,当即便瞪眼驳斥道。
勃论赞刃闻言后,嘴角微微一抖,闪过一丝讥诮,旋即又对着赞普说道“大军未至之前,青海局面唯我一家苦苦支撑,唐军强势逼迫,土羌诸部闹乱叛离,不得已收聚精锐甲兵、镇压叛逃之众。但御唐大事,也绝不敢全然无顾。阿兄制定军机,是法旧年大非川故计,且先纵敌深入,以山川险阻弱其军势、以戎远途长耗其资用、以异域迷行乱其部署,再以强军部署于侧,伺时痛击此疲敝之军,如此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勃论赞刃这一番说辞,又让赞普陷入了沉思之中。几十年前的大非川之战,是吐蕃与大唐争夺霸权的一个辉煌起点,吐蕃权贵们对于此战经过始末也都有着广泛的讨论,赞普对此自然也是知之甚深。
现在听到勃论赞刃说此旧事,起码表面上听来也是无可挑剔。唐军的战斗力如何毋庸置疑,此前近万前锋人马的损失便是最好的说明。而这一次进入青海的唐军据说更是多达几十万之巨,暂避锋芒毫无疑问是最理智的选择,而这也可以解释噶尔家为何在苦海这样重要的地方都乏防御布置。
“前人努力,几番艰辛才将土浑纳入王命领地。因你家旧功彰显,所以赐守此方,几十年恩命不作更改,结果你家治土却是如此不利,控御无道,致使此方诸羌皆成不义之辈,屈从强势,不肯为我效忠,你家还有什么面目自夸功劳?”
噶尔家不在苦海驻防的原因虽然得到了解释,但仍不足以消解赞普心中的怒火,其实他这一番话最想当面骂向钦陵,想要亲手撕开钦陵那看似强悍的假象,痛斥其人的庸碌无能,但眼下却不是召见钦陵的好时刻,只能先拿勃论赞刃稍作解瘾。
勃论赞刃听到赞普这一通讥讽训斥,神情中也是颇有落寞,只是低头不语。
心中怒火稍作发泄后,赞普才又说道“旧计虽然得功,但唐国教训惨痛,未必会重蹈覆辙。况我今次亲临青海,几十万大军与唐国争雄,又何必再作示弱!国运之争,不容退缩,只看唐主有无胆量与我临阵交战。你家那些故计大不必再张设卖弄,只需遵我号令,即刻传信部中,自伏俟城南来,于大非川西布阵应敌、暂充前阵。若能积有斩获,可以抵偿失治青海之罪。”
前锋人马的损失让赞普心痛,大唐所表现的战斗力之高,也让他暗生忌惮,所以便打算将噶尔家的武装摆在阵前,用以消磨唐军锐气。
勃论赞刃自然听出赞普打的什么主意,当即便眉头一挑想要推脱,然而还没来得及说话,另一侧韦乞力徐便冷笑道“赞普作此威令,大胆开拓、不守旧法,想必大论钦陵也一定会赞同!”
毫无疑问,这是拿钦陵作为威胁,逼迫噶尔家族人们在阵前卖命。
勃论赞刃闻言后默然片刻,然后又叩首道“我家身为肱骨王臣,赞普有命,自是义不容辞。捐身报国,唯死而已,但恳请赞普能允臣临行之前再见兄长一面,请教迎敌克敌之计!”
“此战得胜,你兄弟自有相见之际。眼下大战在即,不需要离情扰乱。大论安危,在我一念。有我庇护,难道还有人敢擅作加害?”
赞普摆手拒绝了勃论赞刃的请求,下意识不愿钦陵与外界有任何形式的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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