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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杀字出口,隋兵终于醒悟过来,只觉得方才那刀简直非人能够使出,更觉得那一刀之威已经注入了自己的体内,一时间精神振奋,纷纷从最后的防线窜出来,向前方的盗匪杀过去。盗匪主将逃窜,无人指挥,不由大乱。
他们从正午攻到黄昏,这才抢占了两道外垒,可退出这两道外垒不过是转瞬的功夫。
盗匪无心应战,被隋军一鼓作气的从最后一道防线杀到第一条防线,放声高呼,宣泄着心中的热血和激情。
萧布衣人在垒上,见到如水的隋兵从身边漫过,心中涌起自豪之意。扭头向落曰尽出望去,那里旌旗招展,隐约见一人袖手冷望,暮色中,带有无边的孤傲。
那人是李密吗?萧布衣想到这里的时候,握紧了手中的长刀,刀光胜雪,夜色已临。
“萧将军,东边盗匪突然增援,管郎将那面告急。”有兵士急急的赶到。
萧布衣皱了下眉头,“命管郎将放他们进来!”
兵士愣了下,虽然对萧布衣的命令他是绝对服从,可这一刻也是觉得自己听的有些问题。隋军正在誓死抵抗盗匪,怎么能这时候放他们进来?
萧布衣见到传令官疑惑,淡然道:“你听的没错,我是说放程咬金他们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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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君廓果然不是萧布衣的对手。”房玄藻苦笑道:“这次他逃命离去,我瓦岗军西线对萧布衣而言,再无威胁可言。魏公,兵士已经三鼓疲惫,如今天色已晚,我等天时地利皆不占据,不如暂且撤军,明曰再战如何?”
房玄藻说的也是实情,瓦岗正午开始进军,一直攻到黄昏,剧烈攻击下,米水不进,都是血肉之躯,只怕现在已经不能发挥兵士战斗力的半数。
李密脸色倒还平静,“胜败乃兵家常事,王君廓不过是个将才,萧布衣才懂得蛊惑人心,是我等的对手。你只看到我等的疲惫,却没有见到隋军亦是强弩之末,如今之时,拼的已非勇气,而是毅力,谁能坚持到最后,才能笑到最后。”
“可王伯当已经负伤累累,难以再发挥当初之勇,我见单雄信那面也是无能为力。魏公如今手上生力军不足五千之人,攻寨人数却已经折损过万,”房玄藻忧心忡忡,“如果此时退兵,虽是士气稍落,但不算大败。可若是等到兵士疲惫,萧布衣士气正盛时出营攻击,我军必然大败。”
李密望着回洛仓,突然问道:“你知道萧布衣安营的方法叫做什么?”
房玄藻微愕然,“玄藻对阵法并没有研究。”
李密露出沉吟之意,“此安营之法古代又叫做春蚕。”
房玄藻向营寨的方向望过去,从高处看营寨,只见到土垒处处,割的营寨一节节,就算在高处望过去,也是看不透营帐中的十之五六。这不是玄学,而是采用各种视角加以掩映阻挡,杂乱无章中却有着井然有序。
李密没有说及之时,房玄藻只见到一块块土垒,一条条沟壑,木栅大车交错,旌旗挥动。可细心留意下,才发现整个营寨真的如一条条春蚕在蠕动。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觉察到春蚕蠕动之时,房玄藻又感觉到营帐中的勃勃生机,“春蚕阵法,这的确是个很古怪的名字。”
李密皱眉道:“这个名字一点不古怪,形容这种阵法的本质却是再合适不过。春蚕实乃守营到了极致的一种下寨阵法,这种营寨扎下来,就一个目的,抗击对手的攻打。此阵外方内圆,设计相当巧妙,可以调动守营最大的力量,却要花费外围攻打之人的数倍力气。我伊始还是不敢确信,可经过这长时间的攻打,终于知道萧布衣一直在隐藏着阵法的精要,让我误以为不过是寻常的外垒守营之法,诱使我攻击。”
“没看出来萧布衣竟然还是安寨的高手。”房玄藻皱起眉头,“据我所知,他养马出身,习得一身高明的武功已经很让人诧异,他怎么会……这么高明的阵法?”
李密握紧了拳头,“我现在可以肯定萧布衣绝非一人对抗我,我想他暗中必定有高人指点。这种春蚕安寨之法早就失传很久,徐世绩都不见得用出来,萧布衣一介武夫,怎么会如此布阵,而且指挥的游刃有余?”
房玄藻诧异道:“魏公觉得是何人有如此能力?”
李密想了半晌,缓缓摇头,“我也不知。不过我既然明白他阵法的精要,反倒可以全力攻打,春蚕作茧自缚,他这营寨守到极致,自然攻击薄弱。所以方才玄藻你说什么萧布衣会派人攻打,绝无可能!”
“可我们眼下也无太多可用之兵。”房玄藻皱眉道:“我们抽兵急行,来此不足十万人,可这已经是庞大的数量。有大半数都是投入这场战役中,眼下生力军不过近万,想要破阵只怕还有困难。”
“放信号召集回围攻洛阳之兵。”李密毫不犹豫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们和萧布衣都是疲惫不堪。若有邴元真等人三万生力军加入,必能破他的阵法。可这次我们若是撤退,只怕以后他若再次安营,我等再要破阵,瓦岗众心理就会有不可战胜之感,那时候悔之晚矣。”
房玄藻皱眉道:“邴元真等人若是撤回,东都出兵怎么办?”
李密微笑道:“如今东都掌管大权的是皇甫无逸,萧布衣此战若胜,皇甫无逸安有立身之地?我赌他绝对不会出兵。玄藻,点火为号,召集邴元真等人回转,切莫耽搁。”
李密认定的主意,旁人一样难以劝阻,房玄藻无奈,才要吩咐手下去点火,只见到回洛仓东方的盗匪突然泻了进入,不由惊喜道:“魏公,程咬金破了回洛仓东!”李密精神亦是一振,可转瞬脸色微变。房玄藻陡然见到那个方向火光一耀,转瞬火势凶猛,冲天燃起,不由大骇道:“回洛仓怎么会有人放火?”
房玄藻当然清醒的明白,他们攻回洛仓,绝非要烧毁回洛仓,不然当初邴元真就已毁了回洛仓。这粮仓向来是兵家之重,没有任何人敢烧毁、或者是舍得烧毁粮仓。中原大乱,河南一地几乎遍地盗匪,无一人耕种土地,瓦岗实力如此之强,当然是仗着抢占了天下第一粮仓洛口仓。洛口仓开仓放粮,这才引百姓盗匪归附。李密看重回洛仓,一方面要动摇洛阳之根本,可重要的也是想要依据洛阳,进而图谋关中、襄阳之地,但若是没有了粮草接济,不要说图谋天下,自保都是问题。李渊当初为了李世民浪费几百匹战马心痛不已,李密就算气魄惊人,可烧东都城,却绝对没有想到过要烧粮仓,此仓一失,实在对他以后的图谋影响太大!
李密见到火光熊熊,心中微颤,失声道:“糟糕,程咬金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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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燃起前,回洛仓东的防线似乎瞬间被撕出个口子。
隋军的防御转瞬弱了许多,东侧瓦岗众轻而易举的就攻破了第三层防线。匪盗如麻,转瞬翻过外垒最后一重,杀到隋军的内垒之中。
内垒虽有防备,可显然比外垒要弱了很多,众盗匪才得魏公五千生力军接援,一举攻破了隋军的防御,心中振奋不言而喻,他们从正午奋战到夜晚,本已疲惫不堪,而隋军防线被破,无疑给他们最大安慰,这时候都想起来哪方破了回洛仓,魏公必有重伤,破了回洛仓,当要屠戮隋军,一解心中的怨气。东面的防御被破,其余的隋军必定士气大落,转瞬之间,其余三面的盗匪也要齐聚,这时候哪管得了什么埋伏陷阱。
所有的人都是双眸血红,所有的人都是喉中低吼,有如狼嚎,所有人的身体中都被兴奋充斥,如同饿狼扑食,这种气势激发起来,不要说隋兵无法抵抗,就算是程咬金亦是如此。
程咬金人在外围喝令众人攻打,见到防御陡陷,心中反倒升起一股不详之意。
他呼喝连连,只想让手下暂缓攻击,直觉中,他认为这是陷阱,直觉中,他认为萧布衣绝不会如此轻易放弃回洛仓东侧的防御。可盗匪如潮般前涌,又岂是他能够约束的住?
程咬金并没有跟着上前,反倒止住了脚步。他长的虽是粗鲁,可却是粗中有细,远比太多人要圆滑很多,他处事也比太多人要精明很多。
固然破回洛仓有重赏,可为了重赏舍弃姓命,那绝对是不明智的举动。
见到盗匪不受约束,程咬金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张须陀,一个念头转了上来,若是张将军的队伍,绝对不会如此之乱。
想到张须陀三个字的时候,程咬金心中闪过一丝愧疚,可转瞬不见。
张须陀无论是死是活,都对身边的影响巨大,就算他程咬金也不例外!
张须陀死后,手下三将都算是背叛,罗士信悲愤莫名,却是无处排解,秦叔宝黯然神伤,孑然一身,到现在落的下场比罗士信还惨。可唯独程咬金少有歉疚之意,甚至可以说是从此走上想走之路。从保护乡里组织起义团,到参加张须陀的队伍,这些不过是一念之间。可程咬金却觉得走的大错特错,最少他不是个喜欢约束的人,可跟随张须陀,要为天下奔波,要为道义约束,他程咬金从来没有认可过,他钦佩张须陀的为人,但对罗士信所说之言却是发自肺腑,这本来就是不同人的选择!
等到觉察到两道火光金蛇般的蔓延过来,程咬金这才从刹那的恍惚中惊醒过来,心中为之一寒。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如此乱战之中走神,却已经发现一种暗黑的液体从外垒的两侧涌来,仿佛来自地狱,诡异非常。
随着那液体流动,火蛇随之前窜,转瞬就要把土垒之间的土地蔓延覆盖,可很多盗匪还是没有察觉到这种危机,有的脚下甚至踩的就是这种液体。程咬金全身的寒毛几乎竖起,大叫声中,“传令,撤!”
他撤字一出口,已经最先的向外垒跑去,他和王伯当、王君廓不同,他用正兵,却绝对不会像王伯当、王君廓一般身先士卒,舍命攻打。是以他虽是将领,在盗匪之中甚至有些靠后,众人见主将突然失魂般奔走,都有了那么一刻徘徊,不知道是要上前还是退后,这时候才有更多的人发现异状,骇然失声。
隋兵虽然不能阻挡如潮的盗匪,可大火却能!
趁着夜色,土垒之间早就无声无息的流淌着要命的液体,火蛇在上面游动,转瞬土垒之间,烈火冲天。
烈火隔断了万余盗匪,无数逃不及的盗匪身陷火海,惨不忍睹,先冲入内垒的盗匪暗叫侥幸,土垒设计的巧妙,大火竟然对内垒并无影响。盗匪庆幸逃脱一劫,可转瞬心中涌起无边的寒意,一列列、一排排的隋军涌到,对进入内垒的盗匪形成绞杀之势,隋兵没有烈火的炽热焦灼,却带来了千年寒冰的刺骨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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