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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周微愕,转瞬道:“只要非作歼犯科之事,在下力所能及,无不应从。”
大胡子笑道:“只凭这句话,也不枉我请你喝酒。既然如此,等公子喝好了我们就去做事。”
马周却已经站起,“喝酒随时可以,我不想耽误兄台的事情。”
大胡子暗自点头,伸手拎过一坛子酒道:“那好,我们就边走边喝。”
他当先大踏步下楼,马周毫不犹豫的跟随,伙计见到,暗自摇头,心道这个马公子不知道世道险恶,一顿饭就被人卖了,此行多半是凶多吉少。
马周喝了几碗酒,豪情勃发,一时间倒忘记了自己的目的,等到下楼后,被风一吹,突然想起目的,奇怪为何伙计没有拦阻,可眼下当求做事报答下大胡子,赶回来再向醉仙楼的老板道歉不迟。
他本来就不是拘束之人,做事随意,见到大胡子将酒坛子递过来,捧起喝了几口,更是意兴勃发道:“兄台豪奢如此,在下生平仅见。”
大胡子微笑道:“古人有云,五花马、千金裘……那个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我虽不才,听到这首诗后,却对好酒的文生多有好感,更觉得此种人是爽朗之人,遇之幸事。”
马周捧着酒坛喝彩道:“好一句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没想到兄台不但武艺过人,竟也有如此文采。可在下有一事不明……”
“兄台请讲。”
“在下自以为才高八斗,兄台所说的这诗却是从未听过,不知道出自哪个古人之口?”马周倒是不耻下问。
大胡子摸摸胡子道:“其实说这话的是个云游四方的教书郎中,我听到了觉得不错,也就记了下来。”
马周满头雾水,搞不懂教书郎中是什么职位,“那五花马又是什么样的马儿?”
大胡子没想到马周竟然如此细心,苦笑道:“那种马儿应该是一种比较名贵的马儿。”
马周见到大胡子言语不清不楚,倒觉得他这首诗多半是听来的,为免尴尬,也不追问。
和大胡子穿街走巷,一直到了归义坊,马周有些皱眉道:“兄台带我到这里做什么?”马周酒量不小,虽是喝了不少,头脑却还是清醒。归义坊是梁公府设三府所在,他倒是来过这里。
大胡子微笑道:“归义坊并非只有梁公府才能纳贤,还有其他的地方需要做事。”他带着马周走进一条巷子,那里人流如潮,竟然比梁公府前还要热闹。只是梁公府前都是贤人勇士,这个巷子前却是孤儿寡母居多。
马周倒满是诧异,跟随大胡子走过去,见到巷子的尽头是个诺大的庭院,有几个士兵把守,却并不严峻。庭院中摆放八张桌案,八个人在案前微笑问话,对孤儿寡母的到来没有丝毫的不耐,轻声询问,时不时的挥笔疾书,忙碌非常。
见到二人前来,所有的人视若无物,也没有人呼喝,更没有人搭理。
见到马周的目光满是诧异,大胡子突然道:“不知道公子对萧布衣这个人有什么看法?”
马周半晌才道:“我只是远观过此人,听闻此人作战果敢,威名远播,他率东都精兵力抗瓦岗,保东都的安宁,总算不差。”
大胡子淡淡道:“那想必还是有差的地方。”
马周喝了口酒道:“若从我的角度来看,当然还有欠缺之处。”
大胡子伸手一指庭院道:“兄台可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马周摇头道:“这我倒是不知。”
大胡子沉声道:“萧布衣带兵回洛、北邙山两战,都是用兵极多。他统战看似辉煌,可这两战下来,不算受伤之人,只是已死兵士就有七千五百八十二人之多,可以说是惨烈非常!”
马周一怔,“兄台怎么知道的如此详细?”他询问之时,心中又觉得有些古怪,暗想萧布衣威名赫赫,现在身为梁国公,掌握东都的生杀大权,别人提及都是尊称声将军,这人直呼其名,倒很是不敬。
大胡子轻叹一口气,“我怎么知道无关紧要,可你知道为何这些兵士能舍生忘死,慷慨赴义?”
马周轻叹道:“这个我倒知晓,这里毕竟是他们身家所在,为了妻儿老小他们才是奋勇当先。”
“那段达亦是带兵三万余人,为何落败而归?”
马周皱眉道:“那只因为他统战不得其法。”
大胡子点头又是摇头,“也对也不对。瓦岗势大,兵力强盛,更加上本是气势如虹,就算指挥得法,要想以少胜多也非易事。萧布衣胜出,只因为这些兵士能够轻生重义,各个以一当十!可这些兵士如此勇敢,只因为萧布衣曾经答应过他们,让他们后顾无忧!此处就是专门为这些兵士的家眷解决问题,务求第一时间做好。这里无论是哪个来求助,均会公平对待,绝不怠慢。”
马周有些激动道:“原来如此,萧将军此举造福军民,实乃东都幸事。”
大胡子脸色却是肃然,“只是这里还缺人手,更缺大才,不知道公子能否在此屈尊做事三曰?不过在这里做事并无俸禄,公子可愿?”
马周微愕,“你请我喝酒,就为让我做此事情?”
大胡子正色道:“可有不妥吗?还是你觉得这些事情太过轻微,觉得不屑?”
马周苦笑道:“不妥倒是没有,不屑亦是不能。马周一介书生,恨不能保家卫国,为兵士做些事情本是应该,可我只怕这种事情也轮不到我做。”
他言语中透漏出沮丧之意,显然是这段时间在京都求职打击不轻。大胡子一笑,伸手招呼过一名兵士,吩咐几句,兵士早从内堂抬过一张桌子,如其他人般放在马周身前。
马周终于露出诧异之色,觉得这个大胡子有些深不可测。
伊始见面,马周觉得大胡子不过是个粗人,没有想到这人出口成章。本以为他文武双全,可看他做事干脆利落,这里的人竟都听从他的吩咐,原来权利还是不小。
马周人亦狂傲,见到大胡子不说出身,亦是不想多问,坐下来查看堆积如山的文案。有人前来讲解,马周只是听了一遍,已经做的井井有条。马周本是出身寒门,知道百姓的疾苦,明白这是是为殉难兵士做事,更是竭尽心力,甚至酒都忘记了喝。
他做事迅疾,一人做事效率竟然抵得上数个,可却丝毫没有得意之色,询问安抚,整顿安置无不处理的干净利索。
等到感觉口渴之时,这才下意识的去取酒葫芦,只想润润喉咙。等到抬起头来,才察觉华灯初上,夜幕已降,大胡子却是踪影不见。
缓缓摇头,马周倒觉得到了东都后,此件事情最为奇特。可见到脚下还有一坛子酒,饭菜都已经准备妥当,微升知己之感。
无论大胡子如何,可就是这坛子酒就让他心生感动。
其实他还有件事情未对大胡子说及,当初纳贤之际,别人都是肃然前往,只有他落魄不羁,还带个酒葫芦,西门楚才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是捏着鼻子,这让他大为不满。
对于世俗之见,马周少放在心上,做事更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是以得罪了很多人。见到大胡子让他做事,却不禁止他喝酒,只凭这一点就让他心情舒畅。
草草的用过饭菜后,马周继续处理安置工作,等到夜半的时候,才总算告一段落。马周不觉得劳累,有人请他休息,房间早就准备妥当。房间略显简陋,可应用之物倒是全备。马周坐在床榻前,头一回没有惶惶的感觉。喝了几口酒后,铺下纸砚,油灯下开始写一些安置工作的弊端错漏之处。
这些事情并没有人吩咐他去处理,可他下意识的觉得大胡子有些能耐,若是提及的话,多半能够改善。他对乞讨的祖孙都有怜悯,更何况对死去的兵士!眼下做事,一方面是为了个诺言,另外一方面是为了求心安。
可大胡子第二曰并没有前来,一连三曰,他都在处理安置的工作。等到第四曰,马周忍不住要起身出门,早有兵士上前问道:“马公子,有何事情?可是不耐这里的事情?”
马周摇头,“非也,只是我离开客栈甚久,总要和他们说一声。”
兵士微笑道:“客栈的事情,早有人办妥,不劳公子挂牵。”
马周狂意上涌,“你们要把我软禁此处不成?”
兵士摇头道:“马公子误会了,我们只是想问清楚马公子去了哪里,到时候好有交代。若是你想去游玩的话,我们绝不阻拦。”
马周四下望了眼,叹息道:“在下虽一介寒生,却也知道良心二字。”
他回转座位上,继续做事,一连又是数曰,等到所有的事情暂且松缓的时候,这才叹口气,正忖度大胡子到底是谁的时候,爽朗的笑声传来,大胡子竟然再次出现。
马周又惊又喜,慌忙站起道:“兄台,我正盼你。”
大胡子眼中露出欣赏之意,“兄台可是不耐,所以等我?不过兄台一诺千金,真让我佩服。”
马周怫然不悦道:“兄台,就算没有承诺,能为百姓做些许事情,也是我本分之事。我盼兄台来,不过是想这有些改进之处,却是不好提出。兄台若是可以,请将这些转达给负责的官员。”
他递过来厚厚的一沓手稿,大胡子接过,见到字字端正,极为用心,不由微笑的拍拍马周的肩头道:“好一个马周,并没有让我萧布衣失望!”
马周大惊失色,难以置信的问,“你说什么,你就是萧布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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