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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应在山上苦修骨子里却难舍那黄白身外之物的老道士,在来伍府路上就听人说伍家公子满腹经纶却是只会读书不懂人情世故的书呆子,是对玄之又玄的玄学颇有兴趣。
若能投其所好,兴许能侥幸博得这位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书生公子那句脍炙人口的“该赏,这是门高深学问”,指不定就是几百几千两银子打赏出去。
想当初,伍家公子没有为了清名投湖自尽的时候,也曾是燕京城中的名人,多少上门敬献诗词文章古籍的落魄才子得到他的阔绰赏赐。
最高记录是一位落魄江南才子远赴千里来燕京赶考在路上丢了盘缠,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到当铺当掉祖上传下来视若命根的东坡先生的折扇,凑够吃穿住店的银子,这事经一赶考的才子传到了在后院与文人墨客煮茶论诗的伍大公子耳中,顾不得支会管家一声,随手拿了账房为皇帝陛下第五次下江南准备的那摞五十万两银票,快马加鞭到当铺赔了十倍违约金买回了东坡先生的墨宝折扇。
当天掌管相府财政大权的大管家伍四儿为追查盗贼把府里弄得鸡飞狗跳,才在一个扫地丫鬟口中听闻伍大公子早上去过账房,火急火燎来到小院彻查真相的大管家刚开口,就被伍菱文绉绉的一句“读书人拿自家银子不算偷”给怼了回去。
得知消息的相国大人婆娘成群,可就这么一根独苗,再怎么荒唐一掷万金,他也就训斥了两句,这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老道士也就是听人说了伍菱人傻钱多好学问的奇葩往事,才敢在面前卖弄算命之术。
当然,老道士能在崂山之上熬成辈分最高的天师也不全靠活得久,道宗历史上活得比他久却摸不到天师门槛的道士大有人在,但靠嘴遁上位博得崂山道士一片崇敬的,他是头一人。
可今个儿本应见好就收拿钱跑路的牛鼻子老道还不知道自己摊上大事了,眼前的伍菱可不是那个空有一身才气人傻钱多的书呆子伍菱,而是同样能满嘴跑火车,一手搅动湖城商界的伍大老板。
他可没有书呆子伍公子那般仁慈善良,尤其是老道士手里已经没有他的把柄之后,更不会轻易放过这个灌了他半个月黑狗血、童子尿的罪魁祸首。
伍菱瞧老道士优哉游哉品着茶,一副吃定了他的欠揍模样,便知道鱼儿上钩了,他那张白净的脸上露出那般人畜无害的笑容,看得对面还在盘算着帮伍菱省点学问钱的伍大管家心里一惊,这般笑面虎吃人不吐骨头的感觉,他只在相国大人晚上将孝敬他的贪官污吏的名字记在小本本上的时候领教过。
难道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神情还可以遗传?
伍四儿端起茶杯停在半空中,一向自诩对少主子知根知底的他忽然觉得有些看不清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了。
伍菱兴奋地击掌三声,适才那张白净的脸忽然变得阴沉,他起身走向老道士,没有之前的和颜悦色,指着老道士那条没有跛掉的老腿冰冷冷地问道:“老天师自诩略懂算命之术,不妨算算自己这条腿今天会不会被打断。”
他话音刚落,院外就冲进来八个看家护院人高马大的家丁,直接将面前的老道士摁在座位上,更有一人一把拉直他那条正常的老腿悬在半空,一人将早就准备好的铁木圆棒递到伍菱手上。
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少见世面的秀儿花容失色站在原地大气不敢喘一声,大管家伍四儿放下了茶杯,脸色有些不好看,作为亲自到崂山请人导致伍菱被灌血、尿的最大帮凶的他,在少主子开始算账后就扑通跪倒在地上,识趣地低下光头等待发落。
这般察言观色秒认错的态度连伍菱都惊讶三分,不愧能和相国大人同桌共饮,一手掌管伍家大小事务的男人,果然识时务。
而那上一秒还在优哉游哉品着明前湖西龙井的老道士吓得张大嘴巴,露出那口只剩下零零散散只剩十几颗的大黄牙,手里的青瓷茶杯捧不稳摔碎在两腿之间,淡黄色的液体顺着裤子流到地上。
他挣扎着老胳膊老腿,惊惶叫道:“伍公子,贫道可是您的救命恩人,您就是这般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
“噗嗤。”
这话把伍菱都逗笑了,真是死到临头嘴硬的老鸭子,废掉自己半条命还有脸自诩救命恩人,特么不要老脸了。
伍菱犯不着为这老道动怒,举起手中的铁木圆棍在老道士腿上左右比划一番,露出那一口大白牙笑嘻嘻说道:“那就请救命恩人用你那高深的道术好好算算,本公子会不会打断你这条老腿。”
“伍公子,你……不能这样。”老道士哀嚎道。
“给我算,不然我现在就打断你的狗腿1五菱举起木棍怒目而视,恶狠狠说道。
老道士被眼前翻脸不认人的伍大公子吓尿了,他打死也不会想到一介书生竟会如此凶狠,碍于伍大公子的淫威,他只能闭上眼,嘴里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法诀,掐起五指装模作样演算起来。
伍四儿默默跪在地上腿都麻了,老道士还没有睁开眼,嘴里念叨的法诀却变成了那句人人都能听懂的“祖师爷保佑”,豆大的汗珠布满他苍白褶皱的脸颊,生怕一睁开眼伍菱手中的木棍就会狠狠落下。
几十年前他的另一条腿就是给人算命被打断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他至今记忆犹新,现在这一条腿又因为算命被人架在木棍下,他都快哭了,贪什么相府的千两白银,老老实实呆在山上过清贫日子,受徒子徒孙敬仰,不好吗?何苦来这遭罪!
“老天师,算了那么久,可算出结果?”
伍菱平静的声音听在老道士耳中如同催命的丧钟,他祈祷完那句心虚的“祖师爷保佑”,战战兢兢睁开朦胧的眼眸,垂头吞吞吐吐说道:“算……算好了。”
“那麻烦老天师说说,本公子这铁木棒子是打?还是不打?”
“不打,不……不……打,打。”老道士浑身发抖半天说不清一个字。
“说大声点,本公子听不见。”伍菱举起棍子对准老道士的脸怒斥道。
老道士惊出一身冷汗,想了老久,豁出去了,他押上天师的声誉赌伍菱一介书生不会残忍到殴打他一个糟老头子。
“打。”
他嘴里一个“打”字喊得响亮,话音未落紧紧闭上双眼,瑟瑟发抖,完全没了前一秒的狠劲。
靠,唬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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