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三 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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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也正如穆恩所想的那样，梅卡托克经历了太多。侏儒的寿命虽然不如暗精灵那么长，但是所经历和看过的东西，并不一定需要与寿命成正比。

穆恩如今快一百零三了，偏偏这两年所经历的东西比过去一百年都要多。

梅卡托克原本是属于技术宅的那种人，醉心于各项发明创造当中，也因为各项成果而被侏儒奉为诺莫瑞根最杰出的大工匠。

在那之后，大工匠也没有产生什么飘的情绪，只是仍然沉浸在自己的那方小天地中。后来因为诺莫瑞根的各项事务让他烦不胜烦，干脆又打破了大工匠只能有一位的传统，另外提拔了两个大工匠，一个麦克尼尔，一个就是欧沃斯达克了。

曾经他很庆幸自己的决定，这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发明当中，而他当时在研究的诺莫瑞根地下自动交通体系如果能够生产并投入使用，将会大大改善侏儒的生存状况。

再之后，梅卡托克后悔了。

麦克尼尔欺骗了他，诺莫瑞根在梅卡托克的错误决策中陷入疯狂和毁灭。

梅卡托克第一次感受到了人心的可怕。

灾难发生的时候，梅卡托克和欧沃斯达克根本来不及交流，只能带着各自的人保命优先。

后来梅卡托克和他侏儒们勉强找到一块栖身之所，可是从上到下，每个人都陷入了绝望。

欧沃斯达克是否参与了麦克尼尔的疯狂计划？梅卡托克不敢下定论。

队伍面对的现状也让他无暇顾及许多。如何形容当时的侏儒队伍？大概只身逃亡这个词比较贴合实际。

为了逃命，侏儒们几乎只带了随身物品和一些零食，没有工具，没有粮食，没有资源…

穆恩大概能想象，在那之后侏儒都经历了什么，而经由梅卡托克口中所叙述出来的，也正如穆恩所料。

为了生存，梅卡托克小心翼翼地接触，试探过许多势力，结果无一例外的，所有人都将侏儒们当成了附庸，甚至奴隶之类的档次。

事实上，没有资源，没有了蓝图，没有了工具的侏儒们，也确实做不了太多事情。好在逃难的队伍中还有两个强大的侏儒，一个法师，一个工程师，这才让侏儒们躲过了不少歹意。

无数侏儒在无法从事发明工作以及艰难的生存条件下发疯，有的自暴自弃一心求死，这让梅卡托克更加的自责，愧疚。

经历了许许多多的苦难和绝望后，侏儒们算是从零开始，在某个隐蔽的地点生存了下来。从头制造简单的工具，从头累积各种资源，同时还要小心谨慎，地鼠一般躲躲藏藏。没有工具的侏儒，实在是太弱了。

而在整个队伍稳定下来后，之前提到过的两个侏儒也离开了栖息地，他们要去寻找和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好在他们离开之前，为侏儒们培养出了一部分法师，否则…

再之后，梅卡托克靠着聪明经验和记忆，重现了不少有用的工具。同时隐姓埋名，冒充过疯子般的侏儒为各个势力担任过技术顾问，以此为同胞提供更多的生存资料。

机缘巧合之下吧，梅卡托克从奎萨斯出来的人有了些接触，于是才有了后来他潜入奎萨斯的事情。

也许是这些事情憋在心中太久了，放松下来的梅卡托克滔滔不绝地叙述着，眼中甚至还有点点泪花。

穆恩多少能够理解对方的感受。他对罗霞的感觉，大概也类似于梅卡托克对诺莫瑞根吧。从本质上来说，都是因为自己的决断一手毁掉了自己的挚爱，这种感觉，还真是，无法言喻啊。

“你们活的还真是不容易。”穆恩感叹道，同时又想到了奎萨斯。如今挺起胸膛，甚至在怒焰耀武扬威的近卫军，那些暗精灵的未觉醒者，曾几何时不也过着蝼蚁都不如的生活？哎呀？这么说，穆恩还可以得意一下？不行不行，骄傲使人退步。

“哎。”梅卡托克没有再多说，又能多说什么呢？否认？有什么必要？强装很好又有什么意义。承认？说实话，在这隐兰，谁活的又容易呢？

“你有多少人？”穆恩不着痕迹地对海文使了个眼色。

“五千多。”

“哎…”穆恩叹气，而梅卡托克因为对方的叹气有些不知所措。接触过太多的势力，经历过太多的勾心斗角，梅卡托克稍微有些神经过敏了。他不知道穆恩的叹气是嫌侏儒太多，还是太少...

而穆恩感慨的不是人数，不过也确实跟侏儒的人数有关系。

诺莫瑞根他是去过的，可以说，那是有着侏儒独特风格的机械要塞，工程浩大，气势恢宏，有如此成果的智慧种族如今竟然只有这聊聊五千多人了，加上欧沃斯达克手下的一百多个，都没超过六千。

正是侏儒曾经的辉煌和如今的落魄，让穆恩心声感慨。

“阁…阁下？”看到穆恩半天没说话，梅卡托克有些忐忑。

“嗯？哦…不好意思。”穆恩回过神，带着歉意说道：“不是针对你们。只是我自己在这庸人自扰而已。”

“阁下有什么样的烦恼呢？”

“呵，也不怕你笑话。想到了诺莫瑞根，想到了你们现在的情况，就感觉很…怎么说好，就是差距很大吧。一个曾经伟大的种族如今混的并不太好，这种落差只是一念之间的失误而造成的。我也不擅长安慰别人，总是有些同情，有些惋惜，还有些警觉。”

梅卡托克点头，他还是比较喜欢穆恩的性格，不爱喜欢藏着掖着，这让他与对方沟通起来轻松了许多，他曾希望所有人都能表里如一，有啥说啥，现实却狠狠地扇了他的耳光，并且告诉他是在做梦。

同样的，梅卡托克也有些感动。不是因为对方的同情，而是从表情和言语中，认可认同诺莫瑞根曾经的辉煌，尊重着侏儒这个种族。

这与梅卡托克之前接触的任何人都不一样。之前的所谓大势力，开头三句话，句句不离侏儒能提供什么，能制造什么，对他们有什么用。

梅卡托克又如何能说他们现在只有五千人，几乎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提供不了，什么都造不了？这不就和乞丐乞求对方施舍一样了？不光梅卡托克，幸存下来的任何一个侏儒都接受不了。

“大工匠！”一个尖细的声音打断了梅卡托克的感慨，这种声音一听就知道是个侏儒。

海文在穆恩的示意下，将欧沃斯达克找了过来。

穆恩像个幽灵一样，带着亲卫队离开了大厅，只留下两个侏儒小老头在那抱头痛哭。

穆恩的想法比较简单。他不在意梅卡托克也好，他的族人也好，现在，短期内会给奎萨斯带来什么。

穆恩只是想确认，对方是否丧失了作为智慧生物，或者说作为人的基本尊严。如果没有，他不介意为对方提供一些帮助，物资也好，武力庇护也好。

他相信只要对方还保留着重现往昔荣耀的决心和想法，那就一定会有用处。

梅卡托克接触过的其他势力，其实也不算做错了。只是大家观念不同。

直白的说，无非是一个先给钱，后出效果。还是先看可能有的效果，再给钱的这么一个问题。

从欧沃斯达克好凯尔希，以及那一百来个侏儒身上，穆恩感觉侏儒大多数并没什么问题，而让欧沃斯达克崇拜无比的梅卡托克，必然也不会是个孬种。

不过说实话，穆恩还是有些失望的，不是对梅卡托克因为现实的妥协和圆滑而失望，而是对自己没预料到这种可能失望。

一念之差，诺莫瑞根便成了麻风侏儒的老巢，成了穴居人的粮仓。一念之差，罗霞…

既然无法多智近妖，那就只能多想，多看，从情报上分析出自己所能预料到的各种可能了。

穆恩与梅卡托克的会面，最终演变成了奎萨斯侏儒的大型偶像见面会。

在穆恩的默许下，梅卡托克公开了身份，这让蒂法手下的侏儒们激动不已，而“善解人意”的部长大人-蒂法也大手一挥，临时批了假期。

为此蒂法可是把穆恩按在卧室里，狠狠地榨了三次。因为穆恩的默许，干扰了科研部的正常工作！

求救无门的穆恩，只能在艾玛和海蒂幸灾乐祸的眼神中，挺枪迎击了。

好在海文灵机一动，将利维亚桑请了过来，这才把穆恩从蒂法的魔爪中解救出来，只是…

之后利维亚桑把穆恩按在卧室中要怎么算？是算到蒂法的头上，还是算到海文的头上呢？

预感到不妙的海文机智地调休了，回家跟“妹妹”和虎妞娜塔莎玩左拥右抱去了。

内阁讨论过后，基于奎萨斯目前的生产力和宅基地面积做了一份迁徙计划，穆恩顶着两个黑眼圈盖上了他的印章，这事就算通过了，且不可逆转。

相对应的，新迁入进来的侏儒一切都要从零开始。

个人的功勋值也好，种族整体待遇也好，奎萨斯将在侏儒迁入之后，对其进行整体考察，如果违法犯纪的比例达到某一个临界值，奎萨斯将让侏儒们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同样的，欧沃斯达克和凯尔希以及头一批一百多个侏儒作为担保人，将承受同样的后果。

至于这个不可承受的后果是什么！其实穆恩还没想好。他还是愿意对人性抱有美好的期待的，经历过那么多艰难和绝望的侏儒们，应该会珍惜奎萨斯吧？

如果不？无所谓的事，要么都杀了，要么都赶走。还能有什么后果呢。留一部分赶走一部分？也是个办法，到时候再说呗。

穆恩觉得这种可能还是比较小的。尤其在梅卡托克看到了机要研究室中摆放的氪金机甲，以及初具规模演算机的时候。

“天呐！它真高！”梅卡托克眼中闪烁的，是希望。

“嘿嘿，帅吧？这可是后来经过我们数次改造的终极形态！唔…不过头子的品味有些差，竟然管它叫高达。”欧沃斯达克得意洋洋，面对身旁，曾经他的偶像和上司，如今他的下属，也是忍不住情绪外露。

“氪金啊！天呐！”

“嘿嘿，头子上次还给它改名了。”

“哦？叫什么？”

“又肝又氪。”

“什么意思？”

“氪金作为材料，还有两个肝动力装置，通俗易懂，创意非凡。”

看着兴致高昂的欧沃斯达克，梅卡托克感慨万千，也许也正是因为对方这种对穆恩的态度，那个暗精灵才会如此宽容吧。

“你是不是改名了？”

“嗯？什么意思？”

“欧沃马屁精？”

“！！！”欧沃斯达克哼哼笑了两声，“本来有个秘密要告诉你，现在，算了！”

于是，机要室中发生了比较罕见的一幕。

两个头发花白，秃顶的小侏儒，互相拽着对方的胡子滚在地上打架。

“快说！什么秘密！不然就让你见识见识大工匠之怒！”

“呸！你竟然敢袭击上司！待我找部长大人为我主持公道！打死你个龟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