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五小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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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走越静了…

这个夜晚可能是蕾经历过的最长的夜晚，明明知道村庄就在前方，连面包房飘出的香味都能闻得到，可，就是走不到…

也许是饿了吧，虽然不耐烦，但起码还有希望。

蕾脱去巫师帽，紫色的眼睛在漆黑中像星星一样闪亮，她看着身边打着瞌睡的莎琳娜，以及躺在莎琳娜大腿上的菲，她不确定菲是否真的睡着，如果菲真的睡着了，那么，马车中的第五小队三人就有危险了。

夜风，夹杂着绿色幽香的夜风使蕾觉得好像面部贴了一层冰，她紧了紧魔法袍，睡意全无，睁大眼睛尽可能地向远方望去，在四个六棱柱那晃动的红光映射下，四周的一切从暗红的模糊延展到全黑的幕布，她竖起长耳朵，捕捉那藏匿于黑幕下的声音，渐渐地，她觉得田野中的虫鸣声远去了，麦浪的翻滚声远去了，而车轮下的咕吱声大了起来，那是车轮压着青石板行走的声响。凭着对自然的亲和力，蕾感觉黑夜就如同一只大手，虚握着这辆泛着红光的马车，而这只手外则是无数只眼睛…

蕾早就告诉菲，在夜里走埃德威茨河谷通路是件危险的事情，因为未到特维那之前，蕾就在莱茵尔德的图书馆中看到最新的一期《帝国通讯志》，上面有篇报道称，有商队从埃德威茨河谷通路赶夜路时，失了踪，因为此商队中有个随行的魔法师，所以纽兰港立刻派出魔法师搜救队前去搜寻，结果音讯全无，联系上最近一段时间的几个最上级魔法师被害事件，通讯志给出的标题是：西大陆未安息的亡魂夜扰特维那。当然，作为国家级新闻志的《帝国通讯志》并没有明确指出魔法师失踪事件与西大陆有关，只是告诫人们在大图书馆作出结论以前，走埃德威茨河谷通路一定要结伴而行。

蕾把这些情况一五一十地跟菲说了，菲不但没有改变行程，反而有些兴奋地说，咱们是魔法圣使，理应去解决常人感到棘手的问题，而且，她对蕾的担心感到可笑，因为现在整个河谷都种满了庄稼，不是荒凉之地，基本上可以排除有魔兽的可能了，况且魔法师的失踪只是传闻而已，或者说这是人们的战争后遗症，对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十分敏感，她坚信在战争后，东大陆只要有人的地方都是安全的，所以菲坚持要走埃德威茨河谷通路。蕾对此不能反对，因为，第五小队唯一的队规就是，一切都要听姐姐的。

蕾感到很无奈，自己也是莎琳娜的姐姐，可她就只和菲说话，好像自己在她眼中根本不存在似的。论岁数，菲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论资历，虽然自己没在军队中呆过，但从小到大始终伴随着大大小小的抗争，生存对于自己的艰辛可想而知，关键还是实力，至今为止，快绕北方省一圈了，仍探不清菲的底。自从从圣维纶出来，蕾渐渐怀疑自己真的身在一个魔法圣使的队伍中…第五小队的所作所为离自己头脑中那些充满正义感，充满责任感的魔法圣使小队相距甚远，比如说，在康切布里小镇，一家高档成衣店有意让莎琳娜做他们的形象代言人，结果菲和莎琳娜在那家店里试穿了一天的衣服，天黑时一件也没买，还强迫成衣店的老板白送了几件华丽的晚礼服；在波利斯通，菲听说市中心有家香水店，店主的母亲过生日，搞免费试用活动，于是，菲一大早就拉着莎琳娜去了…这种事情举不胜举，如果不是蕾提醒圣维纶的建馆庆典马上就到了，菲还要爬圣埃德山去看高山草甸花海。蕾觉得她们三人不应该叫圣维纶魔法圣使第五小队，而应该叫好姐妹快乐旅行团。不过菲确实挺像个队长的，她任性自负，不善说笑，说一不二，刻意与人保持距离，除了莎琳娜。对于莎琳娜，虽然在与约瑟夫战斗时，姑且算场战斗，毫无惧色地释放出高破坏性魔法，这让蕾吃了一惊，，但，综合来看，这个害羞到极点的女孩子根本算不上魔法师，不过不要紧，莎琳娜自己能不能保护自己不是个问题，关键是自己是否真的有能力保护她到任务结束，蕾觉得对此还是要小心为妙，因为始终还是在东大陆上活动，这里的人们太会隐藏自己了。

这时，蕾发觉六棱柱的光芒黯淡了许多，而前方的黑暗突然像墙壁一样，直立起来，遮挡了月光，并随着马车的徐徐前进，缓慢地向上生长着。蕾侧脸瞧着菲，能明显看见口水从少女的唇间溢出。

果然睡着了呢…如果真的有危险的状况，也许是个机会…

六棱柱的亮度直线下降。黑雾拢聚在马车四周，收缩着，挤压着，蕾那锐利的精灵之眼穿透一层又一层的黑雾，却被更浓的黑暗吸收掉了，直觉告诉她，有东西跟过来了。

忽然，风停了。

“嘣，嗙”，两声脆响，蕾心里一颤，立刻暗握匕首，就在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时，马儿嘶鸣起来，紧接着，整个车厢慢慢向左侧倾斜，从梦中惊醒的莎琳娜还未来得及尖叫，就一头栽进蕾的怀里。

“铛”一股巨力从左边袭来，车身左右摇晃两下，总算稳住了，蕾低头看着怀中还在迷糊中的少女，不由地紧了紧双臂。

的确…很软…

莎琳娜喘着粗气，懵懵懂懂地不知所措，而蕾感受着那突如其来的拥抱，一边迅速判断情况，整个车厢完好，单单缺少了菲的身影，“姐姐，姐姐”着急地呼唤着菲。

“我在这”声音来自车厢外。

这时莎琳娜好像突然清醒了，使劲挣脱掉蕾，躲在一边，独自梳理起自己的长发了。

空虚如此快地向蕾袭来，她叹了一口气，慢慢地下了车，踩在了青石板上。

外面真的很冷呢…

蕾戴上法师帽，轻轻拍了拍那两只一心想前进却被无形力量拖住，而焦躁不安的马儿。然后把匕首缩进衣袖中，看见车尾部有黄白色光芒，于是顺亮而去。

“姐姐”

蕾贴身过去，只见菲正在一手扶着车厢，一手拿着泛着黄白光芒的六棱柱，弯着腰，在后轮处比划着。

“看这，蕾”

蕾俯身下去，一眼就发现了，左边的后车轮只剩下半圈，地面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木条，而车轮的另半圈则落在了后面的黑暗中。

“这破车！质量这么差！”菲恨恨地说道。

蕾想了一下，觉得车轮的损坏归咎于特维那那些密密麻麻的魔法撞击坑，再加上菲那玩命般的赶路，木头中心已经不结实了，如果在土路上行驶还好，但遇到硬路面时，就有可能爆裂了。

这都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菲在突发事件中那瞬间的反应能力，令人恐怖…

“打算怎么办，姐姐？”

菲没有答话，只是把手中六棱柱的火元素加强，直至发出夺目的白光，然后抬起手，向四周围晃动着。白光闪过，青色的石墙，如同小山似的，在马车右侧突兀出来，顺着青石板路向两侧延展，使夜更浓了，而马车左面，则是一连串的青色矮墙，数个横卧着的断裂石柱，以及隐藏在树影下的石柱地基，还有几个孤零零的石柱完好地矗立着，像是支撑着这漆黑的夜色，墨绿色的藤蔓缠绕着这些石砖切成的建筑废墟，像是要把时间紧紧锁在土里，连绵到深处的黑夜中。

“这是什么地方？”菲不停地晃着手中的白光。

“艾达斯瑞卡遗迹”一旁的蕾说道。

“到伊芙德尔还有多远？”

“还要走1个小时”蕾静静地说道。

“好吧，我们在这里宿营，过夜”

“那么，”蕾转身走向车头，“我去让马儿放松放松”

蕾料定菲会选择在原地过夜，因为那一车收缴的魔法书，还有许许多多不同地方的特产、纪念品等，这不是能凭三人脚力带得走的，但是，在上百年的古代遗迹旁睡觉，总是有些不妥…

那两匹马儿仍傻傻地使着劲，但由于菲在车尾的牵制，竟没前进一步，急得马儿用蹄子蹭着地面，白色的气团从嘴里和鼻孔里喷出，尾巴烦躁地甩来甩去。

蕾轻柔地抚着马儿的鬃毛，踮起脚尖够到耳旁，用月亮的声音说着什么，不一会，两匹白马平静下来，不住地踏着步，摇头哼哼着。蕾又摸着马儿的额头，直至它们安静得像只小猫。

“好了，姐姐”蕾冲车尾喊道。

这时，蕾那长长耳朵微微地颤动了一下，她捕捉了一些细小零碎的声音，从马车左侧的废墟中传来，她转过身，目光所及，只有近处的几块高高低低的石柱基座，仔细聆听，从远处的黑暗混沌中确实传来奇怪的声音，这声音不像风吹过石制建筑间隙的呜呜声，而像青草和断枝残叶被来来回回脚踏的声音，并且还有种躁动的气味散发过来。恐惧一下子占据了蕾的身体，使她的心脏跟随着声音的频率加速起来。

“姐姐，姐姐、姐姐”蕾两步并一步地来到菲的身边。

“怎么了？这么慌…”菲松开马车，扶着蕾说道。

蕾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贴近菲旁说道：“关灯。”

菲意识到蕾可能感觉到了什么，于是闭上眼睛，压制住思绪，沉静下心灵。随着菲的呼吸变缓，四个六棱柱中的火元素很快就熄灭了。

“蕾，看见什么了？”菲睁开双眼，瞳孔一时适应不了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只好轻按蕾的肩膀，问道。

蕾没有答话。

“说话啊，蕾！”

仍然是寂静。

菲感觉自己要被这无边的虚无吞噬掉了，她紧紧地抓住蕾，知道危险越来越近，却连逃跑的方向都找不到，“该死！”菲急忙揉着眼睛，直至眼前出现蕾那泛着月光的银发，接着便是那张冷峻的精灵脸孔，与这瘆人的静凝固在了一起。

她肯定看见了什么！

菲顺着蕾的视线，向左望去，只见在那些遗迹废墟中，在石柱、石墙的轮廓周围，漂浮着上百个绿光点，一闪一闪，成双成对凌乱地移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