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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跟六豆是老同,同年同月同一日生,这也成了他巴结六豆的理由。因为每天像狗一样地跟着六豆,而且六豆叫他滚蛋他就不敢不滚蛋,所以六豆叫他狗蛋。狗蛋很可怜,打小没娘,他的命是用他娘的命换来的,这是大家可怜他的同时连带厌恶他的理由,也是六豆像对待老黑一样对待他的理由——老黑是六豆家养的猎狗。说实在的,六豆这么叫他,没有鄙视他的意思,况且六豆一直很关照他。在钱家坳,除了六豆还能一直像狗一样的对待他,让他在六豆吃饭的时候也能吃上一碗热饭,已经没有第二个了。狗蛋他爹是个癫子,癫了好多年了,一年四季在外晃荡,除了知道晚上回家睡觉,其他的都像80岁老太太生崽一样,纯属扯淡。
六豆之所以能够关照狗蛋,照村民的话说,那都是因为六豆投胎投得好。其实并不然,在六豆出生的时候,六豆爹还没有当上村长,顶多只能说六豆投胎时有眼光,选中了一个有发展潜力的老爹。而狗蛋更是一个聪明人,他死心塌地的跟上了六豆。
这样,六豆去放牛的时候他跟去,捉麻雀的时候跟去,六豆去读书了,六豆爸自然也掏钱让他去读书了。8岁的时候,六豆爸跟狗蛋说,狗蛋,你认我作亲爹吧。狗蛋当即就拜倒在地了,这小子挺机灵的,六豆也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他才有机会一直跟着六豆。
六豆12岁那年夏季的一天,狗蛋跟着他去放鹅。双抢的季节,禾场里一半地方刚收了水稻还没插秧,割禾时掉落下来不少稻谷,正是放鹅的好去处。可是要命的是,空田旁边往往还有没割的稻谷地,鹅们总是跑过去偷吃稻谷,六豆来来回回地赶了几次,可是没用,它们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六豆火了,冲过去对着它们好一顿棍子。六豆歇斯底里一阵过后,结果,傻眼了,其中两只白鹅趴在了水田里,长脖子搭在泥水面上,翻白眼了。
晚上,六豆提着两只死鹅回家,毫无疑问,六豆妈拿出她搁在门背后执行家法用的竹鞭指着他,“兔崽子,有鹅腿吃了啊……”
这时,狗蛋站出来了。他把六豆拉到一边,非常勇敢地对六豆妈说:“亲娘,不关六豆哥的事,是我看着这两只白鹅偷食的心烦,失手打死。”六豆妈当然不相信,免不了给六豆一顿好抽。但是不管怎样,六豆打心眼里感谢狗蛋能够勇敢地站出来替他挡事,哪怕他们都知道那是徒劳的。从此以后,六豆不再把狗蛋跟老黑等同视之,虽然六豆依然还把他叫做狗蛋——六豆已经习惯了这么叫他了。
打从这件事以后,狗蛋的生活有了明显的改善,六豆手头有一块糖,少不了他的半块,有一根甘蔗,少不了他的半根。而且他们睡到了一张床上了,一起打架的时候,六豆不再说,狗蛋,给我扁他,而是说,妈的!狗蛋,来,看我们怎么收拾他。狗蛋并没有因为六豆对他的另眼相待而有丝毫的自满,他们一起出去打架的时候,他还是打得比六豆卖力;一起出去放牛,去和回家的路上,依旧是他在前面牵牛,六豆在后面赶牛,一不小心,牛角还是会撞到他屁股,他回过头来咧着嘴呲着牙对六豆笑。可是六豆不再像以前那样骂他饭桶,而是开玩笑问,开花了吧?
六豆看得出来,对于他的转变,狗蛋很感激他。他们13岁那年暑假,闹旱灾,雪峰河的水,一滴水也没流过来。钱家坳干得跟秃石坳没什么两样了。连吃喝的水也要到七八里外别村的地方去挑。六豆跟狗蛋的工夫也“应运”发生了变更。不再需要去放牛去打猪草,每天早上起来吃罢早饭,六豆挑一担铝桶,狗蛋挑一担塑料桶,每人带上两个大红薯就上路去挑水了。中午回来,吃饭休息一会,又每人带上两个大红薯挑水去。六豆家吃的喝的水,全归他们俩负责。
一路上,他们左右游荡。两个月下来,沿路树上的鸟窝被他们掏了一个遍,那块地里的红薯大,这块地里的萝卜甜,他们都一清二楚。有时候他们还悄悄带上两枝小钓竿,去路边的小溪里钓虾,看到有石蟹的地方,就捋起裤脚衣袖去捉几个上来,带回家去。六豆的爸妈见了总免不了要啰嗦几句,但终归有虾有蟹吃,他们被骂了心里也乐呵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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