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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原太后的寿宴照旧高调操办,只有到了这样重要的时候。皇帝与太后的母子关系才能缓和一些。
毕竟血缘关系,就算有矛盾也不会闹到明面上来。而且原太后的年纪也大了。这时代的人,岁数六十往上便已算是高寿。像太皇太后那样能活到近九十的,是稀少中的稀少。
所以年年往后,底下小辈只能越来越注意着些。
终归以孝治天下。
原袆也只有这样的时候才能进宫面圣,这几年被冷落,他愈发能看清楚形式。司徒邑同往前几位皇帝都是不同的,少年登基,暗藏野心,从前是年轻莽撞了些,浮于表面不知周旋,暂且可以被牵制得住。可现在一手操控整个朝廷,任谁也不能左右,反倒叫他把玩得死死。
边疆外事亦是大放光彩,便是开国成祖都无法比拟。这样的帝王,他只能顺着依附。
如今不是朝臣,就靠着舅舅的身份与司徒邑亲近。
便是对着楚越也如此,待司徒邑离开后,还特地来与楚越打了个招呼。仿佛全然忘记了从前的针对。
早年的“巫蛊废后”,还是他最先在朝会上提出来的。
“娘娘康健,下头的人从广阳猎了些鸽子回来,待会我给娘娘宫中送去。配以草药炖在汤中,食之最为滋补。”说话间,他跽坐到楚越身旁的案几后,似有长聊下去的打算。
楚越面上也没恼,回着说,“舅舅劳心了。”
听着回话,原袆就又坐近了一些,“不过食补效用终归微小,这身骨想要快些恢复,也得多出来走动走动。”
“回头开春了也可和陛下说说,往外头去散散心。”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嘱咐的话,语气里竟真有些当自己是个长辈了。
不过是刚才司徒邑当着原太后的面称呼了他一声舅舅,楚越跟着皇帝叫罢了。但要她真认这个舅舅,他还没这个资格。
楚越面上就挂着浅浅的笑意,等他啰嗦完才疏离地点了点头,全程也不对着他。甚至还安安静静地饮了口热水。
敷衍的样子丝毫不收着。
这样大多数人就应该要知道退下了,但原袆到底是会结党交际的老滑头,他也不尴尬,看出楚越的态度以后,还能若无其事地再说个漂亮的收尾话,最后大大方方地告退。
“这是唬三岁小孩呢?太后不好依靠了,就转身来讨好咱们?”田在搀扶楚越起身时小声地说了句。
楚越并不在意,“由他折腾吧。”
反正司徒邑也是不喜欢他的。
寿宴过后没几天,原太后就因地滑摔了一跤而卧倒在床。老年人骨头脆,就是简单碰着也不行。冬日天寒地冻的,就更难恢复。
所以年底的长乐宫格外热闹,原袆得以再次入宫随侍,就住在了长乐宫偏院。司徒凌则带着她女儿宿在寝殿守着。
皇帝同几个位份高的嫔妃也是日日要去的。
楚越自知原太后看自己不顺眼,所以和皇帝过去了也不现身,等皇帝进了寝殿就在外头等他。
这几日北都连着下了几天的鹅毛大雪,处处都是一片晶莹。楚越将身上的裘衣收紧一些,再伸手去接那落下的雪絮,仿佛回想到什么,就在那怔怔地站了许久,哪怕被冻得指尖通红也浑然不知。
里头的皇帝虽担心自己母后,但更不忍心外头的人等太久。没过一会他就出来了。可心急的脚步却顿在了门后。
眼前的场景与多年前的一幕相重合,让他没来由地失了神。
十六岁那年,他在废弃的偏宫找到独自发呆的她。回长乐宫的路上,她也是这样失神地接着雪花。
那时的她,是为嫁给太子棪而忧伤;而如今,又是为什么忧伤?
司徒邑或许是清楚的,只是他不愿意清楚罢了。
他就悄然靠近,将她伸出去的手拉了回来,放在自己的掌心回温,然后再将她搂入怀中。问,“冷不冷?”
皇帝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只对朝升夫人一人。
楚越面无表情地靠着他,回答道,“怎么会冷呢?”
“为何?”他将她从怀中拉出,让二人对视上。心中的慌错顿时升了上来。
楚越就又笑了,然后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裘衣,“它可厚实了。”
这样的回答、这样的语气,听不出任何破绽。可是方才的话,就连司徒邑心里都对上了另外一句。
他怎么能不懂楚越是想表达什么?
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再牵着她的手,强迫着让自己不再多想。
这年的冬也长,原太后卧床的时间久了,也一连引起其他并发症,这几日哆哆嗦嗦地连句话也难说完整。越接近新年,越有加重的意味。
活活像是报应突然来了一样。
皇帝往长乐宫过去的次数就从每日一次升到了每日两次,早起先过去一趟,中午派人去问一趟,晚上再带着楚越过去看望一趟,守到夜深是常有的事。
后室里司徒邑和司徒凌两兄妹在原太后的榻前说着话。隔着一条廊道,楚越就和柏夫人坐在偏殿的外堂。
柏夫人说,“恕妾说句不好听的,要是秋天摔着的倒还好,偏偏是这样的时节,想好也难。”
她伸着手靠近二人中间的铜炉取暖,神色也不似方才皇帝在场时的担忧了。
楚越也伸出了手,张开的手掌在火光下透着白皙,相比起柏夫人的手来还要白了好几个度,就像是案几上的白玉盏一样。一时间想要回柏夫人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她觉得自己的气色有些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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