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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喊的,真的是……他的名字。
那种时候,我想到的,是他,而且,只是他。
梦……不会骗人吧?
怅然良久,慈禧无声的叹了口气,“好了,你下去吧。”
玉儿出去之后,慈禧下了床,扯过那件大红的天鹅绒罩袍,披上了,走到大穿衣镜前,一粒粒的扣好了纽子,束好了腰带。
这件罩袍,领口、袖口都绣着白色的蕾丝花边,领子高高竖起,领口却开的极低,露出一抹雪白的。上身较窄,束上黑色的绸布腰带,便曲线毕露,下身却极宽大,裙裾拖地,不露纤足。
镜中佳人,肤白如雪,华服粲然,灯光之下,愈发显得美如钻,润如玉。
慈禧自失的一笑,这件罩袍是他进的……目下,自己的这个身子,裹在他进的罩袍里头,自己的这个人,其实也正在他的……掌握之中吧。
她将煤油灯调暗,室内一灯如豆。
慈禧拉开玻璃门,然后端起茶碗,走到露台之上,在梳化椅上坐了下来。
时已入秋,藤编的梳化椅加置了厚厚的坐垫和靠垫,不过,扶手上就没有垫子了,胳膊放在上头,虽然隔着厚厚的袖子,还是能够感觉到隐约的凉意。
慈禧走到露台上来,不仅仅因为外头空气清凉,有助于保持头脑清醒,想事儿能够想的更加明白些、通透些;也是因为,方才,“东边儿”、丽贵太妃以及那个面目可怖的人,“来”过寝卧,她觉得,寝卧之内,似乎还残留着他们的影子和气息——她要躲开他们。
虽然,她晓得,那些,都是梦。
昨天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自己也在这儿,也在露台上,只不过,昨儿个是站着,今儿个是坐着……
昨天的这个时候,月华如水,眼前偌大一个园子,草木亭台,“水法”雕像,历历在目,清晰几如白昼。
往远看,还能够隐约看的见湖面上的波光粼粼。
现在的天儿,阴沉沉的,星月隐身,园子里头,本有灯火,然而周遭景物,影影绰绰,无法细辨;园子外头,一片浓墨,眼睛睁的再大,也什么都看不见。
仅仅一天时间,这个天儿,就变过了。
慈禧记得,昨日此时,立于露台,手扶栏杆,极目远眺,她生出了一种错觉:此身所在之处,好像一座孤岛,四周皆为汪洋大海,目下虽然平静,可是,不晓得天亮之后,会不会波涛涌起?
孰料,竟然不是错觉——天亮之后,真的波涛汹涌了!
目下,自己已如一叶扁舟,载沉载浮,难以自控。
唉!
慈禧慢慢儿的啜着茶,努力平静自己的心境。
和七福晋的一段对话,又浮现在脑海中了——
“太后,我觉得,”七福晋一边儿觑着慈禧的脸色,一边儿小心翼翼的说道,“关卓凡这个人,在嗣皇帝的事儿上,虽然不大……不大……”
“不大”什么,一时之间,想不出合适的说辞,脸不由憋的红了。
慈禧“哼”了一声,说道:“你下边儿必定要说‘不过’吧?——得,你就说‘不过’什么好了!”
“是,是!”七福晋松了口气,“不过——我觉得吧,关卓凡的心眼儿,其实真的挺好的……”
心眼儿挺好的?
这句话放在他身上,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啊?
不过,慈禧只是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
见慈禧没有反驳自己,七福晋的胆子大了些,继续说道:“您看吧,奕譞对他……呃,那个样子,他对奕譞,不过是……呃,革去爵职,闭门读书,连家产都没有动……如果换了个人,譬如……譬如六爷,哪儿能放得过奕譞?”
顿了顿,“呃,我倒不是说,六爷会拿奕譞怎么样——他们毕竟是亲兄弟……我是打个比方,是说,假如有人像奕譞对待关卓凡那样对待六爷……”
慈禧心中一动。
“就拿辛酉年的事儿来说吧,”七福晋继续说道,“依我看,其实,肃顺、载垣、端华他们,也没怎么样六爷,六爷却一定要杀他们的头,我总觉得,比起关卓凡,六爷的心,其实狠的多了……”
慈禧惊异的看了七福晋一眼。
没想到,这个一向笨笨的妹妹,居然还有这样一番见识?
不过,有一点,不晓得你有没有想过?要杀肃顺的,不止老六一个人,你姐姐我,对于肃顺的那颗脑袋,也是欲得之而后快的!
杀载垣、端华两个,倒确实只是老六一个人的主意,我呢,无可无不可,不过,既然无可无不可,那就顺着老六的意思好了——他是非杀载垣、端华不可的。
这么说来,关卓凡的“心眼儿”,似乎确实要比老六好些……
可是,关卓凡是拿老七的性命跟老六做“劝进”的交易,如果这单交易做不成,他会不会放过老七,那可就两说了。
正想着要不要给她指出这一点,七福晋又说道:“我也晓得,如果六爷不帮着奕譞上那个折子,奕譞未必能……未必能……”
又不晓得该怎么措辞了。
哼,关键根本不是“帮着奕譞上那个折子”,关键是老六自己个儿上的那个折子!
这个妹妹——还是笨!
“不过,”七福晋犹犹豫豫的说道,“我想着……”
这一次,无须慈禧“批准”,七福晋直接“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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