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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衡则是趁着休沐,邀请了曹俏,酒菜倒是简单,但曹俏离开时候却是十分的高兴,几乎将章衡当成了兄弟一般。
章衡送中秋节过节礼物给贾昌朝,与贾昌朝钻进书房里面聊了好半天。
最近的范仲淹很忙,一方面他要负责盯着赈灾的事情,调运粮食的事情,他委任高易简为福建路转运使,目前主要便是要他负责调运粮食之事,至于当地维持秩序之类的,则是让在江淮剿匪的陈执中一起担任了起来。
虽说是将这些职责给分散开去,但作为主要的负责人,他依然得不时听取汇报,然后给与指令,一样是很耗费精力的。
另一方面,则是得筹备变法之事,他的《答手诏条陈十事提出了十项改革主张,虽然写了七千余字,对于一篇文章来说,七千字不少了,但对于一个变革来说,七千字却是只能当成一个纲领。
所以还得详细细化才行。
这个事情一样有人帮着一起来做,但为了避免错误解读与过度解读,也一样得盯着。
这些算是分一些心神来,但选择官员来执行便是重中之重了,他得不断地与看好的官员们不断地约谈,不仅得了解他们的能力,还得探知他们的理念,如果政见不同,就算是能力再强,派出去只能坏事。
所以范仲淹真的很忙。
人很忙的时候很容易忽略一些东西,但范仲淹却有一个事情隐隐约约觉得奇怪,等到有一天许元跟他说起来一个事情,说是福建路转运使高易简调运粮食北上时候,被海盗伏击,好在高易简准备充分,不仅将海盗击败,还将贼首擒下,不日将会被接送至京。
范仲淹终于突然想了起来,最近他感觉有些被忽略的东西,好像最近许多人似乎是不经意间提起海贸的事情,好像都是不经意的说起,每次说起便只是一带而过,因此被自己忽略,但现在想起来……
啧。
官家也提了不少次呢。
范仲淹思量了许久,与许元道:“请章衡来。”
再次见到章衡这个年轻人,范仲淹目露异色:“最近做了不少事情吧?”
章衡腼腆一笑:“位卑言微,不得不到处借力。”
范仲淹赞叹道:“来帮老夫吧,老夫这里有更加适合你的差遣。”
章衡笑道:“老大人干您认为对的事情,小子干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等到一起成功之日,大宋自然强盛。”
范仲淹皱了皱眉头道:“你觉得老夫的改革不能成功?”
章衡笑道:“老大人,小子可没有这么说,只是小子觉得无论是变革也好,不变革也罢,国库里面多些钱来,总是好的,改革也必定是要费钱的不是,开海贸之事,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
范仲淹还是愁眉不展:“海禁乃是国策,要改何尝容易……”
章衡赶紧道:“老大人,开海有百利而无一害……”
范仲淹被打断说话,又有被操弄的感觉,心下有些不耐,也打断道:“有何利?”
章衡见范仲淹神色,心下顿时一咯噔,但他所筹谋的事情已经走了九十步,自然不能就此废弛,闻言立即道:“一利利国,海贸可年入近千贯赋税;
二利利民,海贸销售之产品,乃是工农所产,每卖出一件货物,生产他的工农便可以买多一斤米以果腹;
三利经济,国朝并非物资短缺,而是过于丰富,丰富则物贱,物贱则伤民,民伤则经济迟滞,海贸可以售出多余的物资,经济则会蓬勃生发,国库亦满矣;
四利范相公……”
“嗯?”范仲淹愣了一下。
章衡笑了笑道:“……开海乃是福建路官民一致之期待,若是范相公能够支持,福建官民必将感激范相公,范相公要变革,福建官民也会鼎力支持。
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
范仲淹深深看了章衡一眼,脑子里如同走马一般,许多人的面目不断地闪现,他们都在说同一句话:“啊……泉州海商颇为忠义啊……”
范仲淹呵呵一笑,这些人的名字与籍贯也跳了出来,章得象、吴育、蔡襄、哦,曾公亮给他来信……都是福建人,另外还有贾朝昌、曹俏、王拱辰……这些人与这小子也有关系。
嗯,还有官家。
范仲淹微微垂下眼帘,斟酌了一下道:“怕还是阻力不小,你让老夫考虑考虑。”
章衡拱手道:“吕夷简彻底退了,这就是最好的机会,老大人。”
范仲淹霍然抬头:“是你让永叔弹劾吕相的!”
章衡一脸的惊诧:“这话从何说起?小子哪有这样的能耐!”
范仲淹将所有的事情给串联了起来,顿时看到这一连串的人物被一支黑手推动着,而这支黑手,便是眼前这个不足二十岁的年轻人,不,甚至只能称之为少年人!
虽说章得象、吴育、蔡襄、高易简以及泉州海商这些人都是福建的,愿意推动此事自然正常,而贾朝昌、曹俏、王拱辰……这些人要么与曾公亮有关系,要么与吴育有关系,愿意促成此事也可以理解,可是吕夷简最后操纵朝堂的最后一只手被斩断,竟然也是这小子的手笔!
甚至连官家都在他的局中!
哦,不对,自己也是他棋盘上重要的一颗棋子!
范仲淹心中只有震惊,甚至有一种面对妖孽的感觉,忍不住就想降妖伏魔,以免这妖孽霍乱朝政,但震惊稍过,他想起章衡所做过的事情,无不利国利民,若是这个时候就要将其摁下去,说不好是为国家降了妖孽,还是斩断这个朝廷最后的一根擎天之柱。
范仲淹忽而叹了一口气。
章衡奇道:“范相公?”
范仲淹盯着章衡道:“老夫叹气是为老夫的年纪,可惜老夫已经老了,没有时间再盯着你了。”
章衡惊诧道:“老大人盯着我作甚?”
范仲淹须发俱张:“盯着你,不让你祸乱朝纲!”
章衡:“……”
范仲淹咬牙道:“如你这般能力,便是那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若是没有人压着你……”
章衡断然道:“范参政这是要毁了小子么,小子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了么,范参政竟然如此污蔑于我!”
范仲淹深吸了一口气:“此地只有你我,此话出了此地,老夫便不会再说。”
章衡这才松了口气,若是这范仲淹到处去说,那人人视自己为活曹操,那以后这官场还能混么?
混个屁!
章衡朝范仲淹大礼揖拜:“小子以为位卑而言微,不得已才如此,小子不能看着明明只要放开便能够利国利民的好事,反而被禁锢变成了害国害民的勾当,只肥了一些无法奸商。
所以小子只能四方借力,但也只能做好一些边角料的小事情,最后核心,还是需要范相公您来啊!
小子一心为国,虽有利己之心,但也只是人之常情,绝无祸乱超纲之举,更无祸乱朝纲之心,官家对小子爱护备至,因此小子感念皇恩,事情再难,也没有退缩之理由……”
章衡说起来便是巴拉巴拉,竟像是要将自己全给剖析一遍才肯罢休,范仲淹不由得哭笑不得,赶紧道:“好了好了,知道你忠义无双,不过老夫还是会盯着你的。
老夫今年五十四,还能再活十年便盯着你十年,再活二十年便盯着你二十年。
你要走正道,老夫为你保驾护航,你要是走邪道,老夫亲自斩下你的狗头!”
章衡:“……”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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