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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鼎顿时警惕起来:“这不能吧,我可是什么都没做!”
仲简呵呵一笑:“你才是度支司的一把手,这本来便是你的职责范围的事情,你说你没做,那你这个度支副使是干啥吃的?”
吴鼎顿时悚然一惊,心下也是忐忑起来。
却听外面有脚步声,然后有人道:“吴员外,您在吗?”
是度支司的孔目官丁守恭,吴鼎定了定神道:“老丁,进来吧。”
丁守恭进来看到仲简,赶紧行礼道:“见过仲员外。”
仲简微微颔首,算是回礼了。
吴鼎目视丁守恭道:“老丁,什么事?”
丁守恭赶紧道:“是宗正寺那边的回执,咱们给过去的开支单他们同意了,赵宗正也签字了,现在需得请您也签一下子,小人可以去安排将款项给结了。”
吴鼎哼了一声道:“这跟老夫有什么关系,这单又不是我给出去的,是谁给出去的,你便让谁签便是了。”
丁守恭惶恐道:“这个单是小人给过去的,但小人签了不算,既然吴员外您不同意,那还请吴员外您来出一个单,小人再给宗正寺那边递过去。”
吴鼎闻言大怒,正要破口大骂,仲简却是与他打了个眼色,吴鼎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然后道:“拿过来!”
丁守恭毕恭毕敬的将单子递了过来,吴鼎签了字用了印,然后将单子扔在地上,丁守恭却是脸色不变,低下腰捡了起来,还与吴鼎笑着说了声谢谢。
看着丁守恭的背影,吴鼎脸上的神情有些扭曲,低声道:“这些胥吏都该杀!”
仲简却是似笑非笑的看着笑话。
吴鼎看到仲简的笑容,心里更怒了,然后低声道:“丁守恭是章衡带过的,章衡没有来的时候还好,现在章衡一来,他就不听话了,曹他奶奶,哼,现在有章衡护着他,算他走运,等章衡一走,你看我怎么整他!”
仲简笑道:“你与一个胥吏较什么真,章衡是三司之主,虽然算越级指挥,但也不算犯忌讳,这事儿你拿到官家那里也占不了什么理。
而且,官家对章衡有多看重,你我都是知道的,二十岁出头的计相,可想而知,你一个工部员外郎,非要去跟章衡较劲,还是算了吧。”
吴鼎感觉十分憋闷,不说话了。
倒是仲简啧啧称赞:“这事儿赵师民还真认了,章衡是怎么做到的?”
吴鼎闷声道:“我不知道!”
仲简嘿嘿一笑:“不想知道?”
吴鼎抬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章衡又不肯说,你想知道问赵师民去。”
仲简一笑:“不用那么麻烦,问一下丁守恭即可,章衡连赵师民都给打发了,这对于其他的曹署来说,也是一个震慑,他不会可以隐瞒的。”
吴鼎想了一下喊道:“叫老丁过来。”
有人赶紧匆匆而去,一会丁守恭也是匆匆而来:“吴员外,您有什么事情嘱咐小人?”
吴鼎看着丁守恭的眼睛道:“为什么赵师民会同意这个单子?”
丁守恭笑道:“那笔款项乃是庆历二年修太宗陵墓的钱,后来被宗正寺当成了惯例来申请,现在不用修了,这费用自然可以砍掉了。”
吴鼎挥挥手,丁守恭拱手退出去了。
吴鼎与仲简面面相觑。
仲简讷讷道:“这也不是什么大本领,也就是找一下陈年旧账,也算不得神机妙算的大本事。”
吴鼎哼了一声:“无论如何,他已经将赵师民给得罪了,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以后有事情落赵师民手里,恐怕他就得倒大霉!”
仲简不由得失笑道:“赵师民就是宗正寺的宗正,章衡又有什么事情能落他手上去?”
吴鼎又哼了一声:“这事儿还没有完,且先看着,赵师民好打发,但其他的可不好打发。”
当然没完。
章衡将赵师民给打发没有多久,又有人来了。
章衡看到张奎,也是有些高兴:“仲野兄来了,快快请坐。”
张奎知审官院,之前章衡去审官院主持转运使考课的时候接触过一段时间,倒算是熟人了,所以章衡还是颇为热情,但却贴了张奎的冷屁股。
张奎冷着脸,挥舞着一一本账簿,怒道:“张计相,你这是什么意思!明明之前你们三司已经答应了按照往年的额度来给经费,现在却说要削减!
削减就削减,但直接给砍掉一半算是怎么回事!
你们三司要是这么搞,我们审官院的公务又该如何开展,这个问题你想过没有!”
章衡倒是不恼,笑呵呵道:“仲野兄,不要着急嘛,来来,坐下来慢慢说。”
“我慢不了!这账单要是让审官院的同僚看到,非得闹翻天不可,到时候,你就跟官家解释去吧!”
章衡赶紧道:“谢谢仲野兄,要不是仲野兄,我今天的麻烦可就大了!”
张奎见到章衡似乎有悔改之意,气也是渐渐消了,道:“你给我改过来,这事儿便算是了了。”
章衡却是摇摇头道:“仲野兄,这单子真改不了。”
“你!”张奎又要发火。
章衡赶紧道:“仲野兄,此事你听我讲,我讲完之后,你若是还是觉得不合理,那咱们再商量。”
张奎斜睨章衡。
章衡笑道:“审官院的薪俸以及各类福利,比如说炭敬之类的,三司可是一文不少你们的,可我想问问,你们这审官院关于铨选幕职州县官差遣的费用,为什么还保留着?”
张奎听到这话,登时恼了:“这几十年都是如此,怎么到今年却是不行了!”
章衡呵呵笑道:“你们审官院原本当然是有这个职责的,但太宗时候便已经改革,将你们原本关于幕职州县官差遣的事宜给了流内铨,也就是说,这到全国各地实地调查的费用,便无须再给你们审官院了。
但是因为三司管理混乱,所以还是一直按例给了你们这笔钱,但却要同样给流内铨一份,当然是不合理的。
当然,我也不想知道这笔钱你们拿去做什么了,以往的事情,我也不想追究。
但是,现在既然发现了这个问题,便要拨乱反正,你觉得呢,仲野兄?”
章衡顿了顿,然后又道:“当然,如果仲野兄觉得不服气,那咱们可以去政事堂亦或者是请官家来评评理,不过到时候可能就要追查这笔钱的去向了……”
张奎张口结舌,看着章衡良久,也是一挥袖子,便要挥袖而去,却被章衡一把抓住了臂膀。
“干什么!”张奎怒道。
章衡跟抓鸡仔一般,将张奎按坐在椅子上,然后倒了一杯热茶,张奎犹然气愤不已。
章衡笑道:“我记得仲野兄的资历应该够上给事中了吧?”
张奎闻言眼神有些变化。
章衡道:“仲野兄的能力是很好的,一路过来,政绩斐然,但在升迁上却是一直不太如意,下次若有机会,我与曾参政那边推荐一下你,让曾参政向官家推荐一下,你觉得如何?”
听到章衡这话,张奎的脸色渐渐有了变化,甚至有了一些笑容,随即为难道:“这我回去不好交代啊!”
章衡笑道:“是非曲折,都在这里面,说清楚了就好了,主官不管这些事情,是追责不到的,但胥吏却是一直都在的,这钱也有他们的一份,若真追究下去,审官院恐怕无一幸免。
所以这一次是三司发现了这笔钱的去向,本想着向御史台那边申请调查这些钱的去向,但在张知院的斡旋下,三司放弃追究,最终只是去除了此项的支出。
所以,张知院无须向他们交代,反而是对他们有大恩啊!”
张奎闻言起身,朝章衡作揖道:“还得感谢张计相的宽宏大量。”
章衡扶起张奎,笑道:“相互理解便好。”
张奎笑了笑,又是一揖:“居正,有些事情大恩不言谢,就拜托你了。”
章衡笑着点头:“仲野兄,都是自己人,何必客气。”
章衡将怒气冲冲而来的张奎开开心心送出去,惊呆了外面看热闹的三司众人。
随后张奎直接去了度支司,将签了字的担子给到吴鼎,吴鼎忍不住问道:“张知院,你怎么能够容许三司削减这么多的开支的?”
张奎觉悟很高道:“朝廷困难,这事情大家都知道,我们审官院也要多加理解,支持三司的工作嘛!
哦,倒不是本官觉悟多高,着实是章计相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也是感念于此,因此我们审官院过过苦日子,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觉悟之高,世所罕见。
吴鼎与仲简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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