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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裁判的哨响了。是角球吗?不对,他指向的是门前的十二码点!怎么会这样?比赛才过去三分钟,我们就被判了一个点球。去年外校就是在开场被判罚点球而输掉比赛的,而历史竟然这么毫无预兆地重演了。这次没有什么争议的手球犯规简直是飞来横祸,一个不是机会的机会,黎彬的传中球没有踢好,在反复折射后打到了卢卡的胳膊上。
“不怕,还有我弟呢。他都扑过好几个了。”见我气得跺脚,她拍了拍我的后背,“不是你们说的吗,要永远相信队长。”
可你的手明明就在发抖呀。我忐忑不安地用双手捂住了脸,有些不敢看拿着球走到点球点上的黎彬了。她也抓紧了我的肩头,只是没有像我一样选择从指缝里观看这次点球。与此同时,小白肯定也屏住了呼吸。
胜负在比赛最开始就要敲定了吗?
不可能!这是一次劲爆到瞬间点燃了白色阵营所有人的扑救!跃起的刹那,我大概跳出了体育课上从没跳出的高度,好像站在彩虹之巅,头发也被风轻轻托起了。面无表情的柯柯像得到了神谕一般从容不迫地朝着右边扑去,强有力的手掌铁面无情地将角度很是刁钻的贴地射门拒之门外。队长高举握紧的右手,就算是太阳的光芒也被他牢牢捏在掌中。
“怎么样?韦韦的那只手套可是非常特别的呢。戴上了它,他就绝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真是的,她还故作什么镇定?该庆祝的时候就要庆祝呀。
可我们的庆祝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郊狼的角球开出了,明明将它顶出,五十四中继续在禁区外围组织进攻。黎彬将球转移到了弟弟脚下,米乐在边路盯防。32号用不那么习惯的左脚兜出了传中的弧线,按理说它应该飞向禁区中路。队长已然出击准备摘球,哥哥和明明也做好了防空预警。然而极其诡异的事发生了,高速飞行的皮球在进入禁区后急速拐弯,不可思议地朝相反的方向飞去了。
那里是我们的大门。落入网袋中的一刹那,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甚至包括进球者。他难以置信地用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直到队友们呐喊着朝他冲过来才匆匆忙忙扑向他们庆祝。
我们痴呆了似的站在原地,直到队长把球从网里捞出来丢向中圈才反应过来。防住了点球,却仍没防住开场落后的局面。难道是命运吗?我了解弟弟,他平时踢一百次都踢不出这种似传似射的神仙球。然而在我们想象中万众瞩目、惊天动地的决赛里,他兴许是踢歪了的一脚却成了石破天惊的一击。五十四中进球,进球队员32号叶君放,场上比分1:0,报幕人富有磁性的声音像晃动阳光那样令人恍惚。
“不怕,才刚刚开始,还有时间呢。”
我拽住了她的胳膊。在这种时刻我们需要团结,也只能团结。时间确实很多,可当钢筋混凝土般的防线意外出现了缺口之后,我们不得不主动出击了。对于淘汰赛以防守反击为主要策略的一中而言,这是个太过糟糕的开局。缺少攻坚武器的我们一旦不能尽快扳平比分,很可能就会像外校一样被五十四中犀利的反击咬得体无完肤。
这世上的事永远是担心什么来什么。和上一场比赛不同,郊狼锋线上最锋利的尖刀回归了。已经攻入7球的乔立趁我们大举压上之际找到了防线的空当,借一次定位球快发带来的反击机会单枪匹马搅浑了我们整条后防线,川哥和小叶的围追堵截被高速行进中的他视若无物。他杀到了我们的禁区前沿,一脚远射被奋勇出击的队长单掌扑出,但我们却未能控制下第二落点。黎彬拿到了皮球,轻轻推给了中路的王锐,王锐再分给弟弟。弟弟从来是那种只要得到一点鼓励便能信心满满力以赴的小孩,何况他刚在决赛场上首开纪录。自信爆棚的他一改往日的风格,没有下底传中,而是内切到了禁区前,在距离球门还有点远的地方选择了起脚远射。
这绝对不是一次很好的射门机会,哥哥都封堵到身前了,完是往他身上打。但幸运女神似乎就在今天眷顾弟弟,让他得以在“星光熠熠”的决赛场上化身为打破了双方所有部署的奇兵,如有神助般击穿了我们坚不可摧的层层防线。弟弟的皮球打在哥哥的膝盖外侧发生了变线,本应射向近门柱的它高高弹起,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地飞向了我们大门的远端。鞭长莫及,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词语。哪怕柯柯做出过无数次拍案叫绝的扑救,面对这种天外飞仙般的射门也是束手无策。这回弟弟没再庆祝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从哥哥面前转过头,简单地和激动万分的队友们击了下掌。然而他再怎么平静,10分钟内梅开二度的表现也足以使我们感受到万丈深渊的寒意了。
为什么会这样?我几乎真的要说出那句“怎么可能”了。但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却是因为我们扳回了一城。两球落后,每个人都知道必须要加强攻势了,意外送点的卢卡更是压得非常靠前。想起之前,他还是那个有点害羞和爱哭鼻子的小男孩,如今却如此奋不顾身地在场上来回冲杀。他一定是想弥补自己的过失,即使那是无心之失,没有人责怪他,那个丢球也和他关系不大。在这场高手对决中,率先发难都是首发中相对不那么起眼的初一队员。卢卡在进攻端的英勇无畏引起了郊狼的忌惮,即便被王锐犯规反倒,他仍奋然起身拼下了球权。随着裁判做出的有利进攻手势,他用左脚兜出了一记传中球。球离开脚的一瞬,卢卡也颓然栽倒在了草皮上。而同样一往无前的还有我们唯一的前锋,阎希以一次精彩的反跑骗过了贴身盯防他的满林,灵巧地出现在了中后卫与门将之间的缝隙里。在出击的甄格碰到皮球之前,他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坚决甩出了身子。球被他的小脑门略略一蹭,落入了毫无遮拦的球门。
阎希进头球了,世界上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呢?我的手掌重重拍在了她的掌心上,饱满而力道十足,好像正在告诉彼此我们很快就能扳平比分。然而跑进球场的医护人员让我们俩握在一起的手僵住了,比石头还要冰冷。去年的半决赛,阎希因为最后没能顶进那记能绝杀外校的头球而难过和自责了好久。我们反复地告诉他,比起挺进决赛,我们更希望他健健康康,还是那个成天跟队友们调皮捣蛋的小淘气鬼。我们不想看到他为了球队的胜利撞到门柱,那不值得。而在今天,阎希以毅然决然的勇气冲向了皮球,将它确信无疑地顶进了球门,延续着我们捧起奖杯的希望,自己却和对方门将重重地撞在了一起。他是我们初二学生里最小的一个,有几个学弟甚至都比他大呢。这小小的身躯本就一直在忍受腰背上的疼痛,可他仍是那么果决,好像大脑里从没有出现过犹豫与彷徨的字眼,连一丝一毫的停顿都不曾让我们看见。
甄格没什么大碍,阎希却被抬下来了。医务人员还走到了卢卡那里,往他的腿上喷着烟雾般的药,好一阵子他才挣扎着被大家拉起。正看着场上,担架已然落到了身边。我们不由分说地围上来,几次被医护人员要求后退。场上又是七打八了,可场下的一举一动更让我们揪心。或许有一天长大成人,我会有接受这种事实的成熟、老练与冷漠,但让我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忍受这种命运的不公实在太难了。我们到底犯了什么错,在决赛时会被这样惩罚?部的努力还不如别人随便玩玩。对手看似漫不经心的射门部得分,而拼出一粒进球竟让我们的两个同学受了伤。为了同等的东西,我们要付出接近一切的代价,这代价大到使我根本不想拥有它,但现在又绝无后悔的机会了。不,这些都不足以令我伤心到把头埋到然然怀里。他不能踢下去了,换人吧。医护人员的话成了最终宣判。阎希倒在担架里,用胳膊遮住了眼睛和无情落下的阳光,但没有藏住脸颊两侧淌下的泪水。哭是会传染的,只要瞅见一次那不甘心的眼泪,我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替补登场的是学学。在上场之前,他跑到场边,将额头贴到了坐起身接受治疗的阎希头上,似乎是想从伙伴那里接收剩下的部能量。他有些悲伤地从我们身边经过,拍了拍胸前的队徽,没有说话,默默戴上了黑色的面具。我不清楚是不是这样,是然然跟我说的,我还在掉眼泪。决绝的身影和无力倒下的姿态像幽灵一样浮现在我的眼前,而托起如此这般悲壮的却是和我朝夕相处的同学与战友。
努力了也不一定有回报,甚至事情因为这份努力的热忱变得更糟。就在学学在场边等待着换人的当口,郊狼的反击又一次撕开了我们的防线。之前是一次角球,已经没有一个前锋的我们只能把两个中后卫推到禁区里当中锋用了。对手恰恰抓住了这个漏洞,在完成防守的同时发动了快速反击。本就少一人的我们在退防时捉襟见肘,黎彬衔枚疾走,毫不留情地推进到了中场,卢卡拼死拼活地追在他身后,想用犯规延阻狼群的奔驰。可不久前的伤势拖住了他,犯规没能完成,卢卡自己又摔在了地上。摆脱后顾之忧的黎彬送出了一记手术刀式的直塞,接到球的乔立形成了单刀之势。面对身体伸展到了极致的柯柯,乔立极其冷静地将球轰入了球门上角。一次接近爆杆的劲射,完不给守门员一点机会。破门的7号冲到了五十四中的看台那里振臂高呼,用最强音宣告着自己要在上半场提前杀死比赛的悬念。
卢卡在这次倒下后仍坚持着要摇摇晃晃起身,还推开了起来搀扶他的对手。可才走了几步,又颓然地跪倒在了草皮上。我听到了教练的叹息,很轻很轻,她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举动。那双深陷在有了皱纹的皮肤下的眼睛闪动着光,我看不出那是悲伤还是痛心。我们失去了前锋,也即将失去今天表现最为积极的一名球员。可赛场是残酷的,狼群也同样如此。卢卡被抬下来以后,陈延灞在人群中凭借着身高优势抢到的头球再次证明了这一点。皮球重重砸在了横梁上,在一片混乱中被乔立捅入了网窝。
1:4,又是这个比分。这赛季我们曾在主场被外校半场打出这样的惨案,彼时的我们惊慌失措、失误连连。而今天这个明晃晃的比分出现在大屏幕上时,我所感到的只有无能为力的绝望与哀伤。我们真的没有偷懒畏缩,没有崩溃慌乱,始终不屈不挠地拼搏努力,哪怕肝脑涂地也依然奋勇向前。
但什么都没有得到。在我们自认为最重要的时刻,命运于无数种可能中给予我们的只是伤痕累累的黑色玩笑。
[1]屈原《九歌·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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