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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斋是指张学颜,环洲是指吴兑,所以朱翊钧便朝吴兑望去。</p>

“臣以为元辅之言有所偏颇。”吴兑说话倒是和打仗一样摆明车马,道:“元辅说郜光先御下无方,但郜光先乃是总督,梁问孟乃是巡抚,梁问孟不能算是郜光先之‘下’,谈不上御下。若指的是哱拜,则哱拜素有不法之举,亦曾多次为督、抚所纠,但他乃是蒙古人出身,督抚虽有所严格,到底不便轻易处置,这也是情有可原,九边各处皆是如此。</p>

至于说梁问孟,所谓其克扣军饷一事,高务实此前已有明文奏上。那非是克扣,只是量体裁衣——今年军饷不及往年之数,梁问孟身为巡抚,若是没个规划,上半年吃了饭,下半年宁夏数万大军就全都去喝西北风吗?哱拜因此反逆,非是梁问孟之错,是他狼子野心,不服教化之故!</p>

而至于苛责属下,臣想问一问,除了哱拜之外,梁问孟还苛责哪位属下了?张惟忠当初宁可一死亦不肯为叛臣,若是梁问孟也苛责了他,他还会这样吗?臣以为未必,可见梁问孟之所为,仅仅针对哱拜。</p>

那么他为何针对哱拜?难道现在不是已经证明哱拜的确图谋不轨么?梁问孟查知哱拜野心,考虑他是蒙古人,对他加以限制,臣不知何罪之有。另外,梁问孟被俘之后,铁骨铮铮,誓死不屈,这总是事实吧?</p>

此前高务实的家丁可是从宁夏的死牢里把梁问孟救出来的,以他宁夏巡抚的身份,只要稍稍服软,哱拜岂会如此对他?以此来看,至少也可见此人之忠义,纵然行事出了些意外,毕竟其情可悯,愿皇上详查。”</p>

朱翊钧蹙眉思索片刻,又朝王家屏问道:“王先生,就你没有发言了,你可有什么要说的么?”</p>

王家屏虽然在内阁诸臣之中的地位是吊车尾的,但那也是阁臣,也有发言权的。因此他点了点头,道:“臣以为元辅与三位阁僚的意见一个失之严厉,一个失之宽宥。郜光先举棋不定,的确有西北贫瘠之故,然则战守失策也是事实,不能不罚,只是不必过度。</p>

梁问孟也是一样,其虽有吴阁老所言之因,亦有宁夏沦陷之果。倘若忠义不赏,过失不罚,朝廷何以施政,皇上何以御民?”</p>

朱翊钧皱眉道:“王先生的意思朕大致了解了,但王先生究竟认为该如何处置?”</p>

“赏功是赏功,罚过是罚过。”王家屏慨然道:“郜光先可冠带闲住;梁问孟可赐忠义牌坊一座于其乡梓,但革职回籍。”</p>

所有人都看着皇帝,朱翊钧倒很淡定,微微点头,道:“朕看就这么办吧。”</p>

众人本来还想等皇帝解释一下为什么这样决断,但朱翊钧似乎并不想多谈,反而微微转头,对申时行道:“申先生,该说高务实的封赏了吧?”</p>

申时行心中也难免有些叹气,其实朱翊钧一开始摆出三个问题的时候,高务实的封赏问题就是第一个,但申时行刻意反过来回答,把这个问题放到最后。谁知道皇帝对前两个问题的态度似乎早就明确了,根本不费多少时间便做出了决断,然后马上问起了他最关心的事。</p>

心中叹息归心中叹息,申时行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痕迹,他只是平静地答道:“皇上,关于高务实的封赏,首先要确定的还是庄浪卫一战运筹帷幄之功究竟归谁。</p>

此功归高务实,亦或者此功归魏学曾,对于高务实此战之封赏影响颇大,不可不查。”</p>

朱翊钧微微一笑:“既如此,申先生以为此功归谁合理?”</p>

“魏学曾。”申时行这次回答非常直接:“国朝自有法度,官吏自有任免,战时之功自然由在任之人获得,未曾听闻有上溯前任而赏者。况且高务实也不是魏学曾之前任,他只是因魏学曾未及赴任而代行其权。臣以为主客有别,不能混淆;功赏有人,不能错置。”</p>

朱翊钧依然不置可否,又问其他人:“诸位有何意见?”</p>

这一次情况不同了,许国表示赞同申时行的看法,理由是“高务实有实功,然国朝法度为大”,所以他认为不能坏了规矩。</p>

张学颜与吴兑表示这功劳该归高务实,理由是“德懋懋官,功懋懋赏”,谁的功劳就该给谁。这两句话很好解释:德行高尚的便授以高官,功劳大的便给以丰厚的赏赐。原句出自《尚书·仲虺之诰》,在座诸位都是倒背如流的。</p>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大家都知道,现在的关键根本不在于这个功劳本身该归谁,而是这功劳到底能不能给高务实。</p>

目前的情况很明朗,申时行和许国都认为不能给高务实,要“维持法度”;张学颜、吴兑认为该给高务实,因为这是“儒门至意”。</p>

朱翊钧便又朝王家屏看去。</p>

王家屏面色淡定,淡淡地道:“臣以为此功应给魏学曾。”</p>

不知道王家屏是不是在内阁内部阁议时没有表态,他此时这么一说,申时行、许国也好,张学颜、吴兑也罢,都有些惊讶。</p>

反倒是朱翊钧的表情看不出惊讶,只是饶有兴致地问道:“王先生是何理由?”</p>

王家屏道:“恕臣斗胆,倘若此功给了高务实,此番皇上是不是便要将之封爵了?”</p>

问得这么直接?好好好,果然是王家屏。</p>

朱翊钧居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反问道:“若有如此大功,难道不该封爵?”</p>

“该封。”王家屏说话果然与常人不同,他说了这半句之后,面对满堂诧异之色毫不动容,接着道:“所以臣不能赞同将此功归于高务实。”</p>

朱翊钧忍不住问道:“这是为何?”</p>

王家屏答道:“国朝历来珍惜名器,以至于名器贵重,不可轻得,而正因为不可轻得,是故人人向往。高务实年仅二十有五,倘若便授之以爵赏,将来还有数十年时间不说,单说对察哈尔一战,便已是近在眼前之事,我朝廷届时莫非不让高务实领兵耶?倘若他再领兵得胜,偌大战功以何酬之?</p>

臣料此事若是顺利,彼时之高务实应该还不到而立之年。覆灭残元,二祖列宗之所望,但有此功,臣恐进爵一级是定然不够的,难道彼时便要封其为国公了吗?”</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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