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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自己年老体弱,没有心力去整治家中那个烂摊子,索性带了年仅四岁、性子尚未被养歪的小孙子回益阳老家去了,至于其他的,只能听天由命。
一去就是十几年,老太太除了逢年过节从不与京中交集,一直到项斯远年近弱冠,往来才频繁些。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这个京中无人不知,宫中自然也常有传闻。
成帝对项斯远这个侄子也有些印象,虽然知道他这些年日子不太好过,但出于种种原因,他也没有多管。
他只是觉得奇怪,自打先皇后去世之后,定远侯府多年来都与宫中甚是生疏,卫瑜怎么会忽然想起这个面都没见过的四表哥来了?
身处皇位多年,朝堂中暗潮汹涌,刀光剑影杀人都不见血,成帝难免多心起来。
他眯了眯眼睛问:“你在宫中住着,又不接触外人,是怎么知道他能把这差事当好的?”
卫瑜自然知道这样贸然提起不好搪塞,所以早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听成帝这样一问,当即竹筒倒豆子一样倒了出来。
“父皇不知道,儿臣跟着皇祖母同朝中各家夫人聊天,闲谈的时候常常听她们提起这位四表哥,都说他文武双,是个少年英才,还未及弱冠就中了进士,很佩服外祖母能教养出这样的好孙儿。”
“上次百花宴,皇祖母让京中勋贵家的子女题诗,女儿瞧他写得也很是不错,这才记住他的。”
成帝听了,不置可否,修长的手指执着枚黑子轻敲棋盘,似乎在仔细考证这番话的真实性。
项斯远在益阳的时候虽行事低调,但在当地文人中评价颇高,后来乡试中一举夺得魁首,一气呵成中了进士入京,又被授了庶吉士,进翰林院中当了编纂,可谓是前途一片光明。
可惜正当春风得意之时,侯府的老太太却忽逢急病病逝,项斯远悲痛欲绝,回益阳老家给她丁忧三年,仕途就此中断。
好容易等到除服回京,定远侯又不知道抽得什么疯,竟然一封折子上到乾元殿,说自己这个儿子才疏学浅,不堪大用,请成帝免了他的官职,让他留在家中安心侍奉父母。
虽然是这样荒唐的请求,但人家亲爹都这样说了,成帝也只得准了。
如今他在京中已经蹉跎了半年,堂堂庶吉士只被派遣去做些巡庄管账的小事,实在让人唏嘘。
不仅如此,在卫瑜所知的未来中,这位四表哥一直到卫瑜病逝也没再被任用。
他被免职后先在京中无所事事了四年,眼瞧着启复无望,只能不得已接受老师的邀请前往远在江南的建章书院中当教书先生。
卫瑜前世为避宗室催婚,曾经在建章躲了半年,是在那里认识的他。
得知她的身份之后,他既未主动攀亲,也并未谄媚,卫瑜直到离开还不知道自己有个表哥在那里。
顾嘉清扶持幼帝掌权之后,也曾向建章书院抛出橄榄枝,但当时有许多人鄙弃顾嘉清乱臣贼子的行径并未出仕,项斯远就是其中的一个。
这也是她选择项斯远的原因之一。
卫瑜小心观察着父皇的脸色,心里有些紧张。
她知道宫中向来对定远侯府这个外戚不大感冒,但项斯远与定远侯府的关系如此恶劣,应该不至于殃及池鱼吧?
眼瞧着成帝沉默了半晌,她扯一扯成帝的衣袖,硬着头皮撒娇道:“父皇……选贤任能,朝臣肯定夸父皇是明君!这个四表哥既然学富五车,终日在京中蹉跎着实可惜呀。”
成帝被她磨得没办法,他对这个女儿向来纵容,打小她要星星不给摘月亮,从没有不答应的。
他将手中的棋子一扔,只得无奈道:“好吧,就依你。”
卫瑜一喜,眉开眼笑地起身行了个礼,喜滋滋地道:“多谢父皇!父皇英明!儿臣这就去告诉告诉淑妃娘娘这个好消息!”
成帝被气笑了,指着卫瑜得意洋洋的模样,笑骂道:“出息!如此得意忘形!快滚快滚!别在这碍朕的眼。”
卫瑜高高兴兴地应了句“是”,颠颠走了。
乾元殿安静了下来。
乾元殿的太监总管,也是成帝身边最得用的大太监李德海踌躇道:“陛下,毕竟是定远侯府的人,陛下真的要重新启用这项三公子?”
成帝淡淡地抿了口茶,“有何不可?朕都答应了,还能反悔不成?”
李德海犹豫道:“老奴只是担心,公主年纪尚小,若是被利欲熏心之人利用……”
成帝没有说话,搁下茶盏,起身走到窗前。
乾元殿地势最好,站在窗口往下望去,能将大半个皇宫都收入眼中,碧蓝高天之上烧的红火晚霞撒在宫中大片大片红墙金瓦之上,辉煌夺目,有种摄人心魄的美。
他少年登基,稳坐朝堂二十余载,玩弄心术之事,他是祖宗的祖宗。
他就这一个女儿,后宫中小打小闹也就罢了,只当解闷,但若真有人胆敢将主意打到她的身上……
成帝眼神发冷,“若真如此,朕绝不轻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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