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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人等进堂后,便按次第站着伺候。待阴阳生报了时,陈广泰和六房司吏先后作了揖,门子、皂隶等人依次一齐参见完站好位置之后,重头戏便来了。
胥文相指了指周侯灿,开口道:“这便是本县新任的周主簿了。”
众人闻言,便把头转向周侯灿,认真地行了个礼。周侯灿见状,也不敢托大,站起来向堂下有模有样地回了一礼。
胥文相见大家都见过了,便开始进入正题,开始批阅公文。
从吏房开始,各房按顺序将前一日其他衙门行过来和县里日常产生的公文等逐一禀报,尽管近日县衙近乎瘫痪,但是每日产生的公文数量仍然不容小觑。
周侯灿看着各房的司吏将成摞的公文抱到胥文相的案头,不禁有些咋舌。
胥文相这时也只是把这些文书搁置一旁,因为各都图的粮长、里长现在也都到齐了。
这些人作完揖后,本来应该听候发放离开,但今天这里面的一人却并没有按常规行事,而是在行完礼后越步而出。
“胥县尊,小人本来是不想这样的,可是现在你也知道,县里闹得可谓是民不聊生了。再这样下去,本县就会有好多百姓吃不上饭了,今日我也是受本都父老所托,还请县尊为民做主,早日平息了这纷争罢。”
周侯灿在一旁看着,有些想笑。
这人说的话估计连他自己都不信。周侯灿知道他说的县里闹腾不过是聚众闹事罢了,可这人连“民不聊生”、“吃不上饭”这些词都用上了,实在是有些过于夸张了。
周侯灿转头看向胥文相,后者脸上也有些怒色。
“孙老啊,话可不能这么讲,”胥文相把语气控制得很好,至少周侯灿没有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他已经表现在脸上的情绪,“前两天县里让你们乡老官长出面调和,本想把这事小事化了,可你们不愿意啊。现在闹大了才找本县,本县还是那个法子,到哪里都一样。”
被称为孙老的这人脸色滞了一瞬,很快便说道:“县尊啊,您就别和我们这些小民说笑了,这街上的三岁小儿都知道两人起了争讼该找的是官府,哪里会有人听我们的呢?”
“你不提这事还好,你既然提了这事儿,本县就要好好说道说道了,”胥文相这时已经不掩饰自己声音里的怒气了,“上个月你们都闹出人命案子了,为何阻拦县里办案?你不是说三岁小儿都知道区区争斗小事都要找官府吗?怎么人命大事反而不让官府上门了呢?”
“这……”
“你不必多言了,”胥文相冷着个脸,“此事本县自有计较,还有何事?”
这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其他人说的。见出头的孙老头被胥文相抓住把柄数落了一顿,众人也不敢再言,当下便诺诺而退了。
这些人走后,胥文相看了看在下首位坐着的周侯灿,张了张嘴,似是有话要说,但还是没有开口。
他把目光重新收回到面前的一堆公文上,开始拿起漳浦县的大印一一用印。
这是一天中唯一可以用印的时间,在卯时过后,即使有公文送到,也不再佥押用印。
胥文相拿着印章一顿咚咚之后,分付了公文与堂中等待的六房各司吏、典吏,已经到辰时了。
在皂隶换理过后,随着直堂吏的一声“无事”,胥文相便起身退了堂,陈广泰起身下了外锁,便与胥文相二人一同转入了退思堂。
退思堂是处于大堂和后堂之间的一个小区域,通常是知县审案时的小憩之所。
但现在的退思堂可不太平,胥文相正在这儿对着周侯灿和陈广泰二人说着刚刚的事。
“他孙杰欺人太甚!”胥文相这时已经顾不得什么斯文了,“现在在这儿求天告地,说的跟我就是县里的罪人一样,那他之前干什么去了?陈伯清,你给周主簿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周侯灿知道,这伯清必是陈广泰的字了。
陈广泰见知县有令,也不迟疑:“上个月这孙杰的都里有一桩人命案子,县里接报后派人过去查看,结果被孙杰带着人给赶了回来。后来胥县尊亲自去,孙杰居然说这是子虚乌有之事。可是他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分明都看见那屋子里流的都是血,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
“那最后呢?”周侯灿这时问道。
“最后,”胥文相这时接上了话,“哪里还有什么最后,最后就是这样不了了之。他孙杰不过是一个粮长而已,仗着有些年纪便在县里横行不法,平日里看不上本县,现在有事了想起本县来了,他想的可怪美。”
“可是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啊。”周侯灿这时有些着急。
他现在明白了胥文相不作为并不单单是因为不想惹事的原因,而是还有这一茬子事在这儿。可是万一事情真的像这孙杰说的这样严重,受苦的不还是普通百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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