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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以为这会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雄伟山峰,却只见到了比环绕家乡镇子的那些重重青山还要低矮些的一座山,与其说是山,倒更像座高丘。这不是花草生发的时节,树丛灌木多也仅剩下枝丫,整座天暮山都光秃得像是谢顶了人的脑袋。
当视线扫到那座茅庐的时候他瞳孔微缩,心中也知晓了这大约就是能解他身上毒神医所住的地方,却不是什么富丽堂皇的所在,庐上茅草甚至都缺了大片,大概是昨夜狂风呼啸的功劳,有人撸起袖子裤管的中年男人在院中搜罗被风吹散的茅草堆到一处,预备重铺上屋顶。
“昨夜寝时只闻风怒号,岂知今日所见卷我屋上三重茅。”一身短打衣裳的男人边从茅庐附近搜集被吹跑的茅草边叹道,“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呐....”
有人从近旁递过来异数捡好的茅草,男人也不以为意,随手夹在腋下顺口问道,“是来瞧病的?”
“是,还请您与薛神医通禀一声....”强撑着下了大车的魏长磐恭敬答道,“在下前来求医....”
“这毒中了多久了?”男人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观你气色还不到病入膏肓的时候,怎么就着急来求医了?”
虽说有些不明所以,魏长磐犹豫了半晌后仍开口道,“因为....”
“因为武夫体魄在溃散,对不对?你走近时从你步态身姿便可获悉你武夫身份,可脚步虚浮无力又面色如此....”男人笑了笑又接着说,“你不必去管武夫体魄如何,只消静候体魄溃散此毒自解,其余甚么法子施以药石都只会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
魏长磐怔住了,静候武夫体魄溃散?那到时他不久又成了个还未涉足武道的年方二八少年郎?那他还怎么去与割鹿台寻仇?
“割鹿台中先人与我有恩,我答应了他们若是有中了此毒的到此处来求解毒之法,就算不杀也不能施展手段去救。”男人放下手中的茅草拍拍手道起身对魏长磐说道,“你帮我捡了茅草,我不来杀你算是报偿,至于解毒的事,不必再想,等到你境界跌到谷底时割鹿台也不会再与你为难。”
“不会与我为难?”魏长磐哑然失笑,“现在不是割鹿台与不与我为难的事,而是割鹿台的杀手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摘了我的脑袋....还有,就算是我境界跌落到了谷底,他们也不会放过我,割鹿台前十人的杀手的死和我有莫大关系,他们又岂会善罢甘休,况且....”
“喜子死了?”男人兀然打断了他的话,“他死在了你的手里?”
“并不是,但他是因杀我而死的。”
男人拾掇茅草的手凝滞了少顷后又忙碌了起来,将零散的茅草重新层叠而起,面容哀凄,良久方才重新开口道,“杀人者死于被杀者,喜子很早之前就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但他一直没有坚定自己脱出割鹿台的心,他的死或许是一种解脱。”
“薛神医这般治病救人的人也会同杀人的人成为朋友么?”魏长磐忍不住开口问道。
“要命的毒用对了剂量和法子也会是治病的良药,杀人的人救人上也不是庸手。你可知道,喜子身为割鹿台杀手,其实杀人间隙中一直在乡野中当游方的郎中以他所学医病救人,时至今日喜子救的人其实要远多过他杀的人,甚至遇上的棘手的疑难杂症我还要求教于他,他就这么死了,我少了个朋友,未免是件可惜的事。”
“那那些死在他手中的人,就不可惜了?”魏长磐声音骤然激动起来,“所救之人和所杀之人多寡,救一人杀百人有罪,救百人杀一人亦也有罪,既然有罪有岂能以救人多寡就这般轻易抵消。”
是非功过,岂能以一言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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