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八千字大章，比昨天多了一点点！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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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成蟜深叹一口气，道:“皇兄啊，这你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p>

十指张开晃了晃。</p>

“我都不参政十年了，十年你都没能让王公归心，你怎么好意思问我啊？”</p>

质问语气软化，变成语重心长。</p>

“孔子告诉过我们——不怨天，不尤人。皇兄请不动王公我却能请动，皇兄要从自身找原因，而不是找我的麻烦。”</p>

始皇帝眯着眼，不言不语。</p>

这次进长安君府，这竖子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对朕言语冒犯，明有威胁之意。</p>

这竖子想要激怒朕。</p>

激怒朕，对这竖子有甚好处，他在谋求甚？</p>

始皇帝脸色如万载玄冰铁，嘴中吐出的言语能将一池湖水冻出一块光滑镜面。</p>

“朕好言与你分说，这便是你给朕的答复？”</p>

嬴成蟜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态度，道:“你把国尉府停摆，还不让我勾人了？没有你这么欺负人的罢。”</p>

“你今日格外放肆。”</p>

“唉，每天装来装去好累。”嬴成蟜身子往后一躺，双手一拍大腿，咧着大嘴笑道:“既然你都发现了，那不装了，我摊牌了，我想做皇帝。这王位本就是我让给你的，现在还过来罢。”</p>

也就是在场只有嬴成蟜，始皇帝两人。</p>

但凡现场再多一个人，嬴成蟜这番话都必然会引发一场轩然大波。</p>

当着始皇帝的面，光明正大要造反，这种事情就是家写在中都让人觉得荒谬，现实中却真实发生。</p>

始皇帝双目紧盯着嬴成蟜，似乎要看出嬴成蟜真实想法。</p>

嬴成蟜没有避让，回视着始皇帝。</p>

脑子里想着青梅套着巴黎世家穿着女仆装，说请主人责罚。</p>

丁香拿着戒尺穿着教师服，说好好学习老师就给你奖励。</p>

越女捧着起诉书穿着律师衣，说有人起诉你这个渣男诱骗了那么多无辜少女，跟我到床上说个清楚。</p>

“真是难得，朕从你的眼中，看到了野心两个字。”始皇帝眯眯眼，很是意外地起身说道:“你说的竟然是真的。”</p>

愚蠢的皇兄啊，**和野心是一样的色彩。</p>

“废话，你当我跟你戏言否？”嬴成蟜道:“国尉府是我的，相邦府也是我的，连执掌大秦军队一半的蒙家都是我的，你拿什么和我斗？”</p>

赶紧把国尉，相邦这两个破玩意从我头上拿掉，老子不想给你打工。</p>

嬴成蟜今日之所以如此反常，是因为他发现赵姬好像被收拾服了，现在很拉垮，已经牵制不了始皇帝了。</p>

想要让始皇帝打消重用他，让他上班打工这个念头，只有让始皇帝自身忌惮他。</p>

故而今天的戏码不是兄友弟恭，而是兄终弟及。</p>

看着始皇帝越发难看的脸色，和左右眼一边一个，熊熊燃烧的火苗，嬴成蟜很满意。</p>

如果我是皇兄，有个手握重器的弟弟在我面前这么跳，我让他活着就是最大的仁慈，怎么可能还重用。</p>

嬴成蟜以及推人，美滋滋地想着，不是谁都和他一样是个穿越者。</p>

对常人而言求之不得的圣宠，对他而言就是个大累赘。</p>

“朕回去便让国尉府全员停止休沐，朕倒要看看，只有一个王齮，你怎么掌控国尉府。”始皇帝冷冷地道。</p>

皇兄你脑袋是不是不好使？用得着那么麻烦吗？你把我国尉下了不就完了？</p>

“国尉府官员大半都曾在军中任职，或是其本人或是其阿父，大半不是王齮麾下便是蒙骜麾下。如今蒙骜，王齮都站在我身后，只要国尉之职在我，国尉府必然为我所控。”嬴成蟜同样冷冷地道。</p>

“那便试试看。”始皇帝将桌上那两张纸放入怀中，道:“十年过去，朕没降服的，不过是王齮一人。”</p>

转过身。</p>

“楚庄王莅政三年，无令发，无政为也。右司马御座，而与王隐。曰:‘有鸟止南方之阜，三年不翅，不飞不鸣，默然无声，此为何名？’</p>

“王曰：‘三年不翅将以长羽翼，不飞不鸣将以观民则。虽无飞飞必冲天，虽无鸣鸣必惊人。子释之，不谷知之矣。’</p>

“处半年，乃自听政。所废者十，所起者九，诛大臣五，举处士六，而邦大治。举兵诛齐败之徐州，胜晋于河雍，合诸侯于宋，遂霸天下。</p>

“楚庄王蛰伏三年霸天下，你蛰伏十年，可莫要让朕失望才是，朕等着你架空朕。今年蜡（zha四音）祭，你与朕同祭天地，以报你十年前让位之恩！”</p>

始皇帝说的一段话，出自偶像韩非所编撰的《韩非子·喻老》:</p>

楚庄王楚庄王统治楚国三年，不发布政令不治理朝政。</p>

右司马伍举来到君王座驾旁，对楚庄王讲了一段微妙的谜语，说：“有一只鸟停驻在南方的阜山上，三年不展翅，不飞翔也不鸣叫，沉默无声，这是什么鸟呢?”</p>

楚庄王说：“三年不展翅，是为了生长羽翼。不飞翔，不鸣叫，是为了观察民众的态度。虽然还没飞，一飞必将冲天。虽然还没鸣，一鸣必会惊人。你放心，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了。”</p>

经过半年，楚庄王就亲自听取朝政。</p>

废除十项政令，启用九项政令，诛杀大奸臣五人，提拔隐士六人，因而国家能被大力整治。</p>

带兵讨伐齐国，在徐州大败了齐军，在河雍战胜了晋军，在宋国汇合诸侯，终于使楚国称霸天下。</p>

“谁要和你一起蜡祭？当初乃公是让位，你今日便也让位可也，何必假惺惺参什么蜡祭！”嬴成蟜跳起来怒吼。</p>

“你做了王位，让与朕才叫让位。”始皇帝冷言冷语，道:“你一日王未坐，让的什么位？准备蜡祭罢。”</p>

始皇帝转身离去。</p>

嬴成蟜等着始皇帝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内，抓着头怪叫一声，全力一掌打向身前石桌。</p>

砰～</p>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石桌轰然四分五裂。</p>

好好的一个石桌，一下子垮塌成一堆碎石。</p>

隐在暗处的越女现身，走到嬴成蟜身边，看着地上那堆碎石，不知道让她叫夫君的嬴成蟜在发什么疯。</p>

“我要夺他的王位，他说别让他失望？”嬴成蟜点指着脑袋，气急败坏地道:“他这里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啊！”</p>

越女无言以对，看着嬴成蟜的眼神更古怪了些。</p>

秦王允你同祭天地，光明正大争王位，你在这里发脾气。</p>

秦王若有隐疾，你就没有隐疾乎？</p>

始皇帝出了庭院，走了一会，才看到了一个仆役。</p>

喊住仆役，让其通知不知跑去哪里玩的盖聂回家。</p>

仆役应声而去。</p>

这竖子府上仆役怎么少了这么多？哦忘了，一半披甲门门生随扶苏去上郡了。</p>

砰～</p>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始皇帝循声看去，正是他刚才出来的庭院方向。</p>

这竖子武功还真高，这声响不是打碎了桌子就是打碎了凳子，气急了罢。</p>

夺王位，装的还挺像。</p>

始皇帝嗤笑一声，负着双手，哼着不知名的秦谣，向长安君府大门行去。</p>

朕当初要从吕不韦手中夺权，一分一毫的力量都不会放弃，恨不得都聚在身边。</p>

朕就没见过想要夺权，还一个劲地把金钱，军队，门客都往外送的。</p>

想不做事懒着，想得美。</p>

国尉府八十石以上官员休沐，休出来一个王齮。</p>

朕要是把相邦府八十石以上官员休沐，这竖子能引何人出来呢？</p>

始皇帝心中怦然心动。</p>

对于始皇帝而言，谁当国尉无所谓，哪个势力他也不在乎，反正都是为他做事。</p>

算了，上计已经开始，所有官府政绩都要上报到相邦府，相邦府一刻也不能停歇。</p>

始皇帝轻轻叹息，有些意犹未尽。</p>

上计，便是秦朝的年终考核，考核标准也是当初商鞅制定的。</p>

《商君书·去强》记载：</p>

强国知十三数：竟内仓、口之数，壮男、壮女之数，老、弱之数，官、士之数，以言说取食者之数，利民之数，马、牛、刍藁之数。</p>

十三数即各地境内粮仓数、金库数、壮年男子数、壮年女子数、老人数、体弱数，官吏数、士人数，靠游说吃饭的人数，商人数，马数、牛数、喂牲口的饲料数。</p>

大多数秦国官员，都是通过这十三数来判定成绩。</p>

做得好有奖赏，做的不好有惩罚。</p>

但因为秦国将标准定的颇高缘故，九个人受到惩罚，才会有一个人受到奖赏。</p>

这也是法家理念，同样还是商鞅提出来的，王者刑九赏一。</p>

“陛下。”</p>

盖聂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的，站立在始皇帝身后。</p>

始皇帝思绪被打乱，扭头看着盖聂，竟然在一个面瘫脸上看到了一丝郁闷的情绪。</p>

始皇帝迈步向前，边行边道:“何事不喜。”</p>

“府上人越发少了。”盖聂冷硬回应。</p>

这里的人是特指，只有两人。</p>

一个是常年被盖聂以指点剑术为名，暴揍的某燕国著名刺客。</p>

一个是长安君府中，唯一能在剑术上与盖聂切磋某赵国前第一剑客。</p>

一般除了剑，没有什么能引动盖聂心绪。</p>

“你倒是一个重情义的人，说说都走了谁？”</p>

“李牧，韩非。”</p>

“……说些朕不知道的。”</p>

“聂不知陛下不知道何人，请陛下言之。”</p>

“朕要是能说出来还用问你！罢了，就这么着罢，蜡祭在即。朕准备的事多得很，没闲心与你斗智。”</p>

“蜡祭与陛下何干？”</p>

“朕要念诵一大段祭文祭拜天地，祭拜鬼神。筹办祭祀歌舞，与民同欢。祈祷来年风调雨顺，秋收丰足，国泰民安……”</p>

“祭文是奉常而作，歌舞是伶人为之……”</p>

陛下就是念个文章，看个歌舞，这有什么好准备的？</p>

“……盖聂，赵高回来后，你便继续巡视咸阳宫好了。”</p>

“唯！”</p>

“算了，你还是留在朕身边罢。”</p>

“陛下，君无戏言。”</p>

“朕何时戏言？”</p>

“陛下先前已要聂卸任行玺符令事一职，巡视咸阳宫。”</p>

“朕没说过要你卸任行玺符令事，只说要你巡视咸阳宫，你可在休沐期间巡视。”</p>

“……”</p>

五日过后，为时七日的上计落下尾声，往年上计结果都是一家欢喜九家愁。</p>

今年稍显不同，欢喜的人家多了一些，从1变成了1.1。</p>

蒙家一系武将集体请归去，造成咸阳城武将一派数百个权力空缺——四十六封辞呈是递交到始皇帝眼前的，没资格递交到始皇帝眼前的更多。</p>

数百个武职空缺听上去很多，但是放在整个秦国的上计中就微不足道了。</p>

此次上计，说是秦国整体大计，实际上只是函谷关以西地域的大计。</p>

打下来的六国之地此时民心未稳，无法参与此次上计。</p>

齐地，楚地等分封过去的功臣很上道，纷纷上表，言称明年上计，其所属封地必然能参与。</p>

不上道也不行，始皇帝分封群臣就是为了镇场子。</p>

如果这时候不表态有能力，那始皇帝就会换个人镇场子，这事玄鸟殿大宴始皇帝就做过一遍了。</p>

谁也不想做玄鸟殿大宴中的张右丞，因为一句话便丢了封地。</p>

齐地会稽，是大秦前国尉尉缭的封地，尉缭已到了三日了。</p>

一路有赵高保护，驷马王车开路。</p>

尉缭顺风顺水，在新年之前，身体康健地赶到会稽。</p>

赵高做客尉缭高大宅邸，休整三日，拜别尉缭。</p>

会稽郡城门前，尉缭携一众人士送赵高，这些人士个个都是会稽郡有头有脸的人。</p>

会稽郡三巨头，郡守，郡丞，郡尉都在。</p>

还有当地本土豪强。</p>

以项氏一族首领——项家项梁，桓氏一族首领——桓家桓楚两人为首，浩浩荡荡得有数百人，给足了赵高面子。</p>

“留步，高可自去也。”</p>

赵高腰杆挺得笔直，对着数百人，矜持地拱了拱手，就要驾上驷马王车回返咸阳。</p>

为首尉缭轻叹一声，道:“山林之间多强人，若是丢了车可回会稽也。”</p>

赵高能和盖聂放对，其武功在天下间都是属于最顶尖的那一类，绝世高手四个字当之无愧。</p>

其能带着尉缭这个累赘老头从咸阳千里迢迢赶到会稽，现在独自一人回返，又怎么可能有人能杀得了他呢？</p>

这句话尉缭明着是善意劝告，实际上是告诉赵高。</p>

如果你赵高想，可以留在会稽，到时候就说你被山间强人所害。</p>

这个年代，赶路死半道的实在太多了，大有人在。</p>

赵高听懂了尉缭言外之意，没有明着拒绝，笑着回道:“多谢好意，若真王车倾覆，高就在车上，哪里还有活命之机。”</p>

“哈哈，梁可知赵大人身手不凡。以赵大人身手，便是这车被刀砍成碎块，赵大人也不会少了一根寒毛。”站在会稽郡郡守旁边的项梁哈哈大笑，朗声说道。</p>

项梁出身显赫，其父是楚国武安君项燕，是斩杀李信，蒙恬二十万秦军的猛人。</p>

虽然项燕最后为王翦所败，但情有可原——王翦领的是六十万秦军，秦军兵力，战力统统碾压项燕。</p>

与其父的英姿魁梧，看上去就知道是一员猛将的相貌不同。</p>

项梁是个圆脸，大腹便便，一笑起来顿给人亲切之感，觉得他说话很是触动人心。</p>

如果不是熟悉之人，任谁也看不出他是大名鼎鼎的天下名将，楚武安君项燕之子。</p>

这副面貌，更像是个无奸不商的商人。</p>

“项兄所言不错，赵大人站楚面前，楚连伸手的勇气都没有。”项梁身边的桓楚走前两步，朗声说道。</p>

和好友项梁相比，一脸络腮胡，没有大肚子的桓楚才更像是项燕之子。</p>

其与项梁自幼相识，两人互为好友。</p>

桓楚阿父是王翦灭楚之战中的项燕副将，桓家也是楚国武将贵族，只比当时如日中天的项家差了两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