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我若不死，秦国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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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子改名为嬴成蟜了？阑</p>

暂缓下跪的百姓们心想着，人总是对更熟悉的事物接受更快。</p>

当这个念头在他们脑海转过一圈后，他们脑海终于翻涌起了嬴成蟜说的上一句话。</p>

“天要你们跪下，我要你们站起来。”</p>

脑子转的快百姓身体率先僵硬，转的慢的百姓身体随后僵硬。</p>

他们仰着头，仰视着那个在高台上，应该为他们所尊重的王。</p>

你怎么敢说天！</p>

你怎么敢与天作对！阑</p>

你对天不敬，天会降下刑罚的！</p>

他们眼中是怒火，是惊恐，是你知不知道你在说甚？！</p>

始皇帝怒火依旧，还在以为嬴成蟜是在瞎胡闹。</p>

群臣有些错愕——长安君你费这么大劲就是说几句话？</p>

也有些肃然——和天下对话，长安君要在这个场合谏言国策？仔细听听，视对我有无利益，还以支持反对。</p>

还有少数几个激情澎湃——哈哈哈，长安君终于站起来了！</p>

嬴成蟜在三丈高台上，俯视高台下。阑</p>

正如高台下的人没有几人能看到他的面目表情一样。</p>

视力只是比常人稍高一点的嬴成蟜，也不能看到高台下的面目表情。</p>

但他猜得到。</p>

愤怒，不解，错愕呗，反正没什么好的表情和情绪就对了。</p>

那些对我信心满满的，还是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想着我造反当王的。</p>

在这个时代，我不会有太多支持者。</p>

更准确的说，是几乎不会有支持者。阑</p>

早就知道了……</p>

他扫视了眼高台下，然后将双手捧着以示恭敬的竹简换做单手持着。</p>

“往日无礼就算，念诵祭文怎可如此，怎能单手持……”</p>

始皇帝见嬴成蟜此举，以为嬴成蟜终于要开始念祭天祭文了。</p>

欣慰，庆幸中夹杂着怒意道。</p>

这句话还没说完，始皇帝童孔骤缩。</p>

高台上，一卷摊开的竹简，在他视线中不断滑落，做自由落体。阑</p>

他的亲弟，将这篇让奉常心态失守，费大力而作的祭天祭文丢出来了。</p>

“竖子！”</p>

始皇帝勃然大怒！</p>

怒吼声让文武百官遍体生寒。</p>

他们的王愤怒了。</p>

生寒之余，文武百官视线又不由自主得随着那竹简而动，自上而下，大多眼中有着和始皇帝一般的怒火。</p>

他们很生气，但其实他们大多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如此生气的缘由。阑</p>

如果是一个常人不敬天，他们不会生这么大的气。</p>

不敬就不敬，哪里还没有个狂人，单人不成事。</p>

但是嬴成蟜不敬天，或许会带动一大批人不敬天。</p>

贵族之上是王，王之上是天。</p>

天不被敬，那么他们呢？覆巢之下无完卵。</p>

啪嗒～</p>

竹简掉落在民众前的一处空地上。阑</p>

在民众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郎官已经在始皇帝命令下快速拾起竹简。</p>

一路微低着头，双手恭敬地捧着竹简，送到了始皇帝的面前。</p>

嬴成蟜想要丢掉的事物，在天下享有最高规格的尊敬。</p>

竹简还没送到。</p>

天空又有物件遗落。</p>

嬴成蟜扭着脑袋，把脖子上披着，让他炎热难耐的百兽皮丢了下去。</p>

宽衣，把形似孝服的素衣丢了下去。阑</p>

解带，把腰间的葛带丢了下去。</p>

临到把葛带上别着的榛杖丢下去时，嬴成蟜停顿了一下。</p>

这一下，让一直注视着嬴成蟜举止的始皇帝和群臣眼中泛起一丝希望。</p>

榛杖主丧杀。</p>

嬴成蟜此刻犹豫，在他们看来便是没有完全泯灭对天，地，鬼，神的敬畏，嬴成蟜在害怕被天，地，鬼，神报复。</p>

咯嘣～</p>

这声响很轻微，理论上，在高台神力加持下也传不到台下人的耳中。阑</p>

但始皇帝，赵姬，韩姬，阿房，王绾，冯去疾，李斯……</p>

每个人的耳中却好像都听到了那一声初听轻响，回响轰鸣的断折音。</p>

高台上，嬴成蟜将随手掰断的两节榛杖丢了下去。</p>

“我都能掰断的榛杖，能赶鬼？”</p>

声音传到高台下，内环贵族脸色越发难看，外环民众脸色也越发难看。</p>

前者是因为嬴成蟜不敬天，后者也是因为嬴成蟜不敬天。</p>

“滚开！我要见陛下！你们找死！”阑</p>

一人暴怒，仗剑向着位于中心点的始皇帝冲撞过去。</p>

郎官受自身职责所在，出戈拦之，两郎官被枭首，三郎官断臂，两郎官小腿被削，挂彩者十四五六。</p>

此人看似无敌，杀伤力极大，距离始皇帝，却是难以寸进半步。</p>

因为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不是此人武功高超，而是郎官束手束脚。</p>

仗剑杀人者，甘家甘罗。</p>

暴怒的始皇帝扭头瞥了眼身上沾染郎官鲜血的甘罗，冷声吩咐身边盖聂。</p>

“把他给朕带过来！”阑</p>

“唯。”</p>

话音传到始皇帝耳中时，盖聂本人已窜出去数米。</p>

几息后，盖聂便揪着甘罗回到始皇帝面前。</p>

“你连杀郎官……”</p>

始皇帝的声音冷的能冰封万里，寻常之时，如此说话，早就让秦臣噤如寒蝉。</p>

但今日不寻常，亦为秦臣的甘罗直接出言打断了始皇帝的训戒，似乎完全不将生死看在眼中。</p>

“陛下！再不阻止嬴成蟜就来不及了！”阑</p>

本要大发雷霆的始皇帝强压怒火，凑近甘罗一步沉声道:“你知道他要作甚？”</p>

到了如今这一步，始皇帝依然不清楚嬴成蟜具体要做什么。</p>

虽然内心中隐隐有着猜想，但那猜想和事实相差十分遥远。</p>

“他要颠覆整个大秦！”</p>

敢打断暴怒始皇帝训戒的甘罗，此刻神色万分惊恐。</p>

怎么会这么快？</p>

不应该这么快才对！阑</p>

他不是说他至少要准备三十年才可以！</p>

“你是说他要造反？”</p>

始皇帝反问，心中却稍稍安稳，这是老调重弹了。</p>

这几个月，始皇帝接到了无数人告诉嬴成蟜要造反的密报——李斯，蒙骜，夏无且……甚至还有一个小小郎官。</p>

心安下来的始皇帝，对竖子嬴成蟜的怒火，对甘罗擅杀郎官的怒火，汇合甘罗打断其言对其不尊重的怒火三火合一，重新占领大脑高地。</p>

“不是要造反，他是要，呃！”</p>

话没说完，甘罗后颈一痛，眼前一黑，向前扑倒。阑</p>

身在其后的盖聂一记手刀敲在甘罗脖颈，把甘罗敲晕了过去。</p>

正要让甘罗见识见识什么叫暴君的始皇帝目光逼视盖聂。</p>

“朕没有下令。”</p>

这是盖聂自主行为。</p>

盖聂面无表情地指指高台。</p>

“他的话什么时候都能听，长安君的话过了今日或许便听不到了。”</p>

这个理由不像理由。阑</p>

但盖聂一时之间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合理的借口，理由。</p>

刚才那一瞬间，他知道自己必须阻止这个仗剑闯入的嗜杀者。</p>

盖聂不清楚嬴成蟜要做什么。</p>

但不管做什么，拥有“妇人之仁”的嬴成蟜，显然比“杀伐果断”的甘罗，更让盖聂倾向。</p>

燕赵之地，多康慨悲歌之士。</p>

天下两任剑道魁首鲁勾践，盖聂，都出自赵国。</p>

两人喜剑不喜杀，不喜不义之杀。阑</p>

始皇帝眯着眼，循着盖聂的手指，看向在高台上开始自言自语的嬴成蟜。</p>

“有理。”</p>

始皇帝冷声道。</p>

盖聂内心惊诧，他可不认为始皇帝会被他胡编乱造的一句话给瞒过去，也不认为他和始皇帝的私交好到了这般境地。</p>

身为贴身侍卫，今日他敢无故敲晕甘罗，明日是不是就敢行刺始皇帝？</p>

看着始皇帝的眼神，盖聂才明白了为什么。</p>

或许不敲晕，公子也无事。阑</p>

盖聂心想。</p>

始皇帝眼中的信任，比他盖聂藏在心中的信任还要多。</p>

始皇帝不是信盖聂，而是信亲弟嬴成蟜。</p>

“这些话，在我的预计中，至少还要五年之后才会说。但皇兄今年也不知怎了，非要我和他一起登高台。</p>

“既然登上了这个台子，那就提前说了罢。人生如意能有二三已是万幸，不如意者十之**才是常态。皇兄，你逼的嘛。”</p>

嬴成蟜随口说着，穿着内里的一身白衣，和崇黑的秦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说的话也和这个天下格格不入。</p>

似乎是站着有些累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腿屈膝，双臂抱着膝盖。阑</p>

这个坐姿让底下本就愤怒的民众越发有些愤怒了。</p>

怎能坐下！</p>

应为正坐！</p>

对天不敬！</p>

民众们心中郁愤难平，纷纷在心中叫骂着。</p>

但是长久以来对贵族的敬畏，让他们不会言说出来。</p>

秦人尚武，他们在内心对高台上的嬴成蟜很是愤满，想要把嬴成蟜打下来。阑</p>

但秦人不傻，真要这么做了，以民冲撞始皇帝所属意的秦二世，他们个人身死不连累三族，那都算始皇帝仁慈。</p>

群臣则纷纷去看始皇帝的脸色，发现始皇帝脸色依旧很是难看，他们就都沉默了。</p>

始皇帝脸色刚才就这么难看，这么久过去了还是这么难看，也没有说要阻止嬴成蟜的意思。</p>

“你们或许不清楚我是谁，不熟悉嬴成蟜这个名字，但你们一定熟悉屯留之耻。那场仗是我打的，我就是咸阳最恶毒骂人话——‘汝子类王弟’中的‘王弟’，大秦长安君嬴成蟜。”</p>

原来是你！屯留之耻！让我大秦蒙羞的那个耻辱！</p>

陛下为何会带这个耻辱上高台，而不带长公子？</p>

还不赶紧滚下来，不要在上面亵渎神灵，亵渎皇天后土！阑</p>

民众的眼中多出了满满的鄙夷，仇恨神色。</p>

屯留之耻，是秦国近百年来的最大耻辱，为所有秦人引以为耻。</p>

他们想不通，为什么给大秦造成如此耻辱的嬴成蟜，不但不以为耻，还好像反以为荣。</p>

能够在高台上高谈阔论，大放厥词。</p>

群众和民众反应不同。</p>

他们没有鄙夷，仇恨，而是疑惑不解——长安君说这个做甚？</p>

在嬴成蟜没有展现势力，实力时，群臣可以和民众一般，因为屯留之耻而嘲讽，排斥嬴成蟜。阑</p>

但当嬴成蟜在众人面前力挫太后，被始皇帝任命为相邦，国尉后。</p>

当初不可接受的屯留之耻，就自动变成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足挂怀，长安君可千万不要在意哟。</p>

屁股决定思维。</p>

位置决定行事。</p>

高台上，劲风呼啸。</p>

似乎天看嬴成蟜说不出什么新奇事物，终于发怒。</p>

嬴成蟜抬起头，哂笑。阑</p>

现在才来，晚了，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p>

低头看着呈现少许杂乱的百姓。</p>

这样子说，你们就知道我是谁了，我的话就能在你们脑海留下更深刻的印象，这就是种子。</p>

“我四岁时，曾与祖父说要追求平等，追求自由，要建立一个以民为主的国家。”</p>

哗～</p>

群臣哗变。</p>

就算是始皇帝的不作为，也不能将他们心中的震撼，愤怒尽数压住。阑</p>

“这竖子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郎官还不把这竖子赶下来！”</p>

“让这个竖子在上面丢人乎？一次屯留兵败还不够他耻辱乎！”</p>

“长安君是接触了楚墨乎？怎能说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言！”</p>

“……”</p>

汹涌的浪潮在台下翻腾沸滚，直冲到三丈高的高台，被双手抱膝的嬴成蟜拦住。</p>

大多民众神色，没有因为这一句话有丝毫变化，还是那么愤怒，鄙夷，惊恐……他们根本听不懂嬴成蟜在说什么。</p>

让他们这一群只知道耕地，打仗，严格遵循秦律行事，大多都不识字的大老粗理解嬴成蟜的话，实在是有些困难。阑</p>

老秦人从不饶舌。</p>

一是老秦人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开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