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 一战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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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大明朝，如果抛开人事方面的事务，首辅这份工作从技术角度来说并不难。</p>

很多奏疏票拟都可以用“照例”、“下兵部议”之类的套话打发，一点劲都不需要费。</p>

比如礼部尚书沈鲤这样等级高官的被弹劾后，一般情况下，都是先令当事人上疏自辩，这也算是大人物的特权。</p>

但近两年被弹劾折腾不轻的申首辅看热闹不嫌事大，拟了一个“发都察院核实”，一下子就把这事迅速扩散开了，成为年终京师官场的一大乐子。</p>

听说消息的官员们纷纷打听，这位潘士章到底是谁的部将，竟然如此勇猛！</p>

弹劾礼部尚书沈鲤本身没什么稀奇的，但弹劾沈鲤包庇林泰来，就格外标新立异！</p>

即使是在越来越崇尚炒作的言路科道，这手法也是相当炸裂的。</p>

临近年底，就算是兢兢业业、一直想全面推进礼制改革的沈尚书，也不免有些混日子心态了。</p>

当他看到都察院派了御史，就“包庇林泰来”问题找他核实时，心情只有懵逼。</p>

“潘士章是谁？”沈尚书下意识问了一个很多人都问过的问题。</p>

贵人多忘事，沈尚书还真把潘御史这个小角色的名字忘了。</p>

左右幕席答道：“这位潘御史前两天来拜访过，说林泰来勾结小贩缺斤少两、欺行霸市。还指使家奴当街殴伤十数人，请求礼部褫夺林泰来功名。</p>

而东主你认为没有这个必要，把这位潘御史请出去了。”</p>

这下沈尚书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当时自己觉得可笑之极，就把人送走了。</p>

林泰来勾结小贩缺斤少两，难道不可笑么？就算是真的，又能把林泰来怎么样？</p>

虽然他很想彻底终结林泰来，但不会去做无用功，所以当时没有答应潘御史那剥夺林泰来功名的无厘头请求，让潘御史走人了。</p>

沈尚书不觉得这次弹劾能动摇自己，就是感到自己可能遇上了一个官场生瓜蛋子。</p>

那天冒冒失失的拜访，再加上对自己这愚蠢的弹劾，怎么看这位潘御史，怎么觉得此人又傻又楞。</p>

自从官场上裙带关系的现象越来越多后，新人家学渊源往往也有“丰富经验”，傻愣愣的生瓜蛋子越来越罕见了。</p>

于是沈尚书便皱眉问道：“他怎么当上御史的？就没人指点他应该怎么做事？”</p>

幕席很尽职尽责的答道：“打听过了，这位潘士章潘御史的叔父在嘉靖朝官至南京兵部尚书，大概有些余荫，但最多也就如此了。”</p>

在沈尚书这样老官僚的心里，迅速勾勒出了潘御史的政治光谱——祖上曾经阔过，残存了一点人脉，把他送到了御史位置上，但家里已经没人能指点他规矩了。</p>

衡量完毕后，沈尚书对幕席吩咐说：“你去接触一下他，顺便指点他应该怎么做事。”</p>

临走前幕席提醒说：“这次不知道是否背后有人指使。”</p>

沈尚书想了想后说：“应该不至于，如果一个人有能力指使御史攻讦我，又怎么会搞出如此愚蠢的弹劾？”</p>

可以说，这份弹劾对沈尚书根本没有杀伤力，费那么大力气指使一个御史做这种事，又有什么意义？</p>

幕席又询问说：“东主要怎么做？上疏自辩还是认错？”</p>

大臣被弹劾后，肯定要上疏表态，大致有两种应对方式。</p>

一种是从自己没有错的角度出发，对朝廷进行自辩；另一种就是承认自己有过错，请求朝廷给予处罚。</p>

对这种一看就没有势力或者强力人物撑腰的小弹劾，沈尚书不打算浪费太多时间，稍加思索后就说：</p>

“如果被林泰来打伤的人都是郑家的人，那我就上疏自辩，不能认错。”</p>

这里的逻辑就是，他不能承认先前放过林泰来是错的。</p>

否则的话，可能会导致别人误会他为了偏帮郑家而打压林泰来。</p>

幕席明白了沈尚书的想法后，就出门去办事了，另一个门客开始帮沈尚书拟奏稿。</p>

随后沈尚书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大佬自然有大佬的派头，在沈尚书心里，这件小事最多只值得浪费他半个时辰。</p>

年底时候，官员们之间走动也多了起来，故而在西城街道上到处都是脚步匆匆的官员以及随从。</p>

今天午后李阁老胡同发生了点动静，吸引了不少路人围观。</p>

只见在林府大门口，站着二十来条彪形大汉，虎视眈眈的盯着门外。</p>

在这些大汉的对面，则是一个年轻的御史，还带着三五个差役。</p>

年轻御史朝着林府门口以及彪形大汉们叫道：“林泰来！本院在此郑重劝你，老实归案并接受处罚！”</p>

这年轻御史的话引起了大汉们的哄笑，林府门口仿佛充满了快活的空气，有个大汉叫道：“御史老爷不妨进来抓人！”</p>

年轻御史用更大声音斥责道：“林泰来你不要以为，有礼部沈尚书庇护你，就可以法外逍遥，肆意妄为！</p>

只要本院还在西城御史任上，就誓必追究到底！”</p>

听到这里，在围观人群里就有消息灵通的人猜出了年轻御史的身份，肯定是那个弹劾沈尚书的潘御史。</p>

这时候，一条更大的巨汉从门口里窜了出来，气势汹汹的对潘御史喝道：</p>

“你有完没完？只因为一点小事，就想请礼部夺去我林泰来的功名？还是人家沈尚书深明大义，不管你这无理取闹！”</p>

潘御史毫不畏惧的说：“沈尚书是沈尚书，本院是本院！沈尚书怕了你，本院却不怕！</p>

虽然本院没有权力剥夺伱的功名，但仍可在职责范围内处罚你！</p>

本院再次劝你好自为之，接受律法的惩罚！”</p>

“我还要备考，没空陪你过家家！”林大官人霸道的挥了挥手，转身就要回到府里。</p>

潘御史对着林大官人的背影说：“林泰来！如果你拒不归案，那就休要怪本院不客气了！”</p>

林大官人“哈哈”大笑，“你想怎么不客气？闯进林府来拿我？”</p>

潘御史厉声道：“如果你现在不肯归案，那等到会试点名入场的时候，本院率领官差去贡院门口缉拿你！”</p>

围观众人闻言哗然，如果潘御史真那样干了，林泰来确实不好反抗。</p>

在会试考场那么敏感重要的地方，同时也是官军密布的场合，林泰来纵然武力超群手眼通天，也不敢大打出手，搅乱会试啊。</p>

不过这样做虽然能掐住林泰来，但潘御史的下场肯定也好不了，是典型的同归于尽打法。</p>

所以林大官人仿佛也被震慑住了，不能置信的说：“你一年就几十石的俸禄，玩什么命啊？”</p>

潘御史决绝的说：“沈尚书或许爱惜乌纱帽，但本院却不敢顾惜自身！”</p>

围观众人：“.”</p>

你们两人互相放狠话，为什么话里话外总是不离沈尚书？</p>

不过小潘御史这种气势似乎让林大官人产生了恐惧，色厉内荏的说：“你到底想怎么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