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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看起来是差不多的年纪,一般地老态。
韦玄先看了那挂着的半幅画一眼,然后才不无讥讽地开口:“岑夫子与韦某可一向是泾渭分明。怎么,今日连夜都要请我来,莫非是学宫中出了什么处理不了的大事,想让韦某人搭把手,帮个忙吗?”
岑夫子只道:“等闲自不敢劳动韦长老大驾。只是你王氏的明争暗斗,如今已波及到学宫之中,甚至影响到了学宫其他人,我自该找韦长老谈上一谈。”
韦玄道:“那你不该去找王诰,甚至找他老子‘苦海道’王敬吗?找我有什么用呢?”
今日春风堂的事,早已传到了他耳朵里。
岑夫子又是怎么处理此事,他当然也了如指掌。
韦玄冷笑一声:“身为堂堂化神期修士,却连个小小的‘讳言咒’都解不了,难道夫子还能指望别人?”
岑夫子终于被他这般的态度激怒,也冷下了脸来,连着声音都变得一片凛然:“找王诰?王诰远在神都,难道有胆给整座学宫投毒吗!分明是你王氏荐进来的这个周满,胆大包天,自己被投毒之后就给所有人投毒,生怕事情闹不大,还要栽赃嫁祸,让别人背黑锅!”
今日春风堂,旁人或许糊涂,可岑夫子岂能看不明白?
他现在回想起来都还有满腔怒意:“不仅行事邪性,且还有恃无恐!这就是你王氏现在推崇的手段,这就是你王氏倾力也要培养的客卿吗!”
韦玄竟忍不住笑了,一张苍老的脸上也出现了几分戾气:“邪性又怎样,投毒又怎样?若非你剑门学宫的疏漏让她中了别人投的毒,她哪里用得着这般处心积虑去查幕后凶手?”
岑夫子一怔,继而更怒:“你早就知道!”
韦玄道:“我当然早就知道。她得知自己被投毒的第一时间,便知会了若愚堂,要等到你们学宫这边反应过来,只怕她人都不知凉了多久了。”
岑夫子攥紧了手,一股骇人的压迫力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所以是你默许甚至合谋了这次投毒,学宫里其他人的安危你们便全然不顾吗?”
韦玄藤杖一杵,狠声道:“旁人安危又有什么要紧?我王氏这一脉,只看周满一个。她若出事,这座学宫,凡有过失者,谁也别想活!”
岑夫子竟感到了一种寒意:“这周满,究竟是谁?”
韦玄却并不回答,只道:“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没有事。今日这一趟,韦某本可不来,可专程来了,就是想让岑夫子你知道,她在学宫中做任何事,都有我王氏这一脉在背后支撑。谁若想害她,便是与我韦玄为敌,与半个王氏为敌!”
燃着的灯盏里,灯芯上爆了朵灯花。
周满终于还是捏着鼻子把一大碗药灌了下去,险些被苦到呕吐,连着喝了两盏茶,方才将那苦味儿压下去几分。
这时的脸色,看上去甚至还不如喝药之前。
她随手将已经空了的药碗扔回给王恕,咬牙切齿道:“药熬这么苦,你是在故意报复我吗?”
王恕把空药碗放回提篮:“良药苦口,向来如此。”
周满瞬间气不打一出来,直接下了逐客令:“药已经喝过了,你该走了吧?”
王恕原本就是为送药而来,见她的确将药喝了,自也没有多留之理,只向她道一声“我明日再来”,便告了辞,拎了提篮,走过去将门拉开。
只是才跨出门,一抬眼,已不由停住脚步。
周满在房内看见他忽然立着没动,有些奇怪:“怎么,还有事吗?”
王恕没有回答。
周满便皱了眉,起身走到门口来,顺着王恕目光一看,却是不由一怔:“金不换?”
金不换长身立在廊下,修长的手指捏着那柄合起来的洒金川扇,扫了二人一眼,却是似笑非笑看向王恕:“我也住在这边,遇到也不用这么惊讶吧?”
话说着,便拿扇子随意斜指对面某一间屋子。
王恕还记着他先前怂恿周满为恶的那一桩,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转身就要走。
只是走出去不远,又把脚步停住。
他考虑片刻,终究还是回头提醒了一句:“你在春风堂为周满说话的事,传得连孔最都知道了,宋元夜当时在场,宋兰真也会知道。”
金不换便轻轻笑了,道:“我知道。”
王恕看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这回是真走了。
金不换与周满都立在这边廊下,看他那穿着一身旧道衣的清瘦身影被廊上点着的灯涂上一层昏黄,渐渐远去,消失在东舍门口。
周满口中还残留着散不去的苦味儿,这时却有一种奇怪的平静。
金不换目中有些复杂:“生气也生不久,菩萨这个脾性,太容易吃亏……”
周满笑道:“可你金不换,难道不正因为他是这脾性才愿意跟他做朋友吗?”
金不换斜眼看她:“你就不是吗?”
周满十分坦然:“我是坏人嘛。坏人除了害人之外,仅剩的乐趣不就是欺负好人吗?”
话说着,也看向金不换。
一时间,四目相对,各有各的深意。
金不换的眉眼在灯影里模糊,凝望她许久,忽将那潋滟的眉梢一挑:“所以你选的是哪边?”
周满闻言,低头看向自己手中。先前金不换给的炒花生还有剩。
“啪”地一声,她单手捏开一枚,眼底透出点淡淡的邪气,只冲金不换一笑:“这还用想吗?”
——善虽好,难存世;恶,自当以更恶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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