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百目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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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佳蜷缩在公园一角，天下之大，她却明白，自己已经无路可逃了。

“为什么……”她蜷着双腿，将脑袋埋进大腿与腹部之间，“为什么要让我遇到这种事情……”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一个担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周佳不仅没有抬头，反而蜷缩得更紧了，整个人都在恐慌之中剧烈颤抖。

如果是两天前……不，一天前，有好心人帮忙，她还会感到欢喜。但此刻，她坚定地认为，自己这群所谓的“轮回者”，根本就是被诅咒了。

从进入这个该死的世界后，他们就没遇到过一个正常的人类！遇到的全都是鬼怪，仿佛这个世界有的七十亿人类，而是七十亿鬼怪！

无论谁来，无论说什么，都休想让她抬头，休想让她出声！如果谁打算这就么吃掉她，那她也认了！

那女声又关心地问了两句，见她依然没有反应，不仅没有离开，反而还直接坐在了她的身旁。这一举动，也让她颤抖得更厉害了，简直如同痉挛一般。

“既然你不想说话，那不如听我说吧，”女声换了一种交流方式，声音也略显轻快一些，“说不定会让你好受一些呢。”

见她依旧没有回应，那女声也不以为意，就径直讲述起自己的故事。讲述自己的家庭是如何的普通、自己的学校是如何的普通、自己的家乡是如何的普通，自己是如何的普通，以及不甘。

“……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一个和尚，他答应为我算一卦。那一卦显示，我将来啊，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大人物，让所有人都为我侧目呢！”女声陷入回忆之中，说到此处时，满是自豪与兴奋，“不过他还告诉我，要实现这个理想，就必须先完成一件事情——”

她也没卖关子，就径直说了出来：“我必须先收集一百双男人的眼睛！”

“呜……”看似没有反应，却一直听着女声的周佳，一听到这话，顿时发出了激烈的呜咽声，身体一点点挪动着，尽力远离身旁的女声。

那女声似乎并不在意她的行为，根本没有阻止，只是自顾自地讲述着自己的故事：“我用了很久很久……因为我一开始太弱小了，和尚、神官或巫女，好多人类都能杀死我……我每收集一双眼睛，就要逃命、躲藏很久……但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还是完成这件事了……我成功手收集到了一百双男人的眼睛。”

女声逐渐染上了一层怒气：“可是，那个卦象并未应验！我还是我，我根本没成什么大人物！我不信邪，不停地收集男人的眼珠子，两百双、三百双、四百双……可是没用！”

女声变得癫狂起来：“无论我收集多少男人的眼珠，都没有用！！！我去找那个和尚，可他早死了！我找到了他曾经呆过的寺庙，杀光了里面所有人！又找到了他兄弟姐妹的后代，一个个全部杀光！还是没有用！”

癫狂戛然而止，女声变得哀怨无比：“我只是想有出息，只是想出人头地，怎么就这么难呢……”

“但之前看到你，看到你被从车上赶下来，不知怎么的，我突然就想起一件事情，一件我本该注意到，却从未注意的事情，”女声竟有了几丝尴尬，仿佛是真的为自己的疏忽而尴尬，“我收集了无数眼睛，却都是男人的……我从没收集过……女人的眼睛……”

“所以我就在想，如果我帮了你，你是不是也该帮我啊？”那女声中满是希望与祈求，“你看，我都和你聊天，让你开心了，你能不能……把你的眼睛给我？”

周佳痛哭着，死死闭着眼睛，起身向远处跑去。刚跑出两步，她的额头与鼻子就狠狠撞上了一根路灯桩子，整个人向后仰倒在地。

剧烈的疼痛和酸涩让眼泪喷涌而出，但她依然死死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她不敢多做停留，但也知道自己跑不远，却又不甘心，就只能闭着眼睛，像狗一样在地上漫无目的地爬行，边爬边声嘶力竭地呼救，希望能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爬了多久，也不知喊了多久，她终于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骚乱声。

“就是那边，我听到呼救声了，”一个男声隐约传来，“我不敢过去，只能报警。”

“快点！”

“有人吗？谁在呼救？”

“女士，听得到吗？我们是警察！”

“我在这儿！快救我！”周佳依然死死闭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凌乱的脚步声频率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响。

“那边！”

“看到了！”

很快，脚步声就来到了她的身边。两双手立刻搀在她的两只胳膊上，使劲将她扶了起来。

“女士，你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你眼睛受伤了吗？”

“到底怎么回事？”

“我去这附近看一看，你们保持警戒！”

“是！”

“先叫救护车……”

……嘈杂的声音中，周佳被扶到一把长椅上坐下。很快，又有一瓶热饮被塞进她的手中。

感受着手中的温度，这一刻，她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开始放肆地大声哭泣。

嚎啕大哭之中，她缓缓睁开婆娑泪眼。下一刻，哭声戛然而止。

此刻的她，孤零零地坐在长椅上，手中握着一条洁白无瑕的女性手臂。那手臂的主人，正蹲在她身前，一脸关切地打量着她：“眼睛，可以给我了吗？”

包括那条手臂在内，那个女人露在衣物外面的身体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睛，一眨一眨，齐齐关切地打量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