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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除了一身血肉,别无他物。而这身血肉自由又是她唯独不能给予别人的东西。
“真是对不起,有可能是我想错了,阿措的亲人在盼着阿措回去。但是不敢啊,万一我是对的呢,我承认了身份,可就没法再回头了。”
朱平治拿着张纸,站在院子里发愣。
刘氏和崔氏从门槛子迈进了来,见着穗儿倒在地上,气息幽微,不由吃了一惊。
\"你表弟走了?\"
“穗儿招供自己有个表舅,拿了老太太的钱去倒卖货了。明简说也不要报太大指望,她那表舅只怕是用来挥霍了,拿话骗她呢。”
刘氏指使仆娘婆子去翻穗儿的眼睛,见她双眼翻白,唬了一跳。
“这娼妇是怎么了?”
“……是被明简气的。穗儿说她按理是老太太给他的,应交由他发落,明简就写了个字据,说按着律法,她偷盗主人家财物,理应出死,要么自己了断,少受些皮肉之苦,要么以她亲口招认的字据为凭,由朱府交于官府打完四千板子。”
他好笑地翻看了那张招认的字据。白明简写道偷盗一两便是一板,穗儿听说她夸大出来的四千银子反而成了四千板子时,她发出刺耳的尖叫,生生唬了个半死。
……
躺倒在地上的穗儿,手脚抽搐个不停。
她方才抓着白明简的衣裳,狠狠地问他。“少爷,你是个恩怨分明的君子,你疏远朱府的亲戚,我知道他们说姑奶奶、说白家的那些话寒了你的心,可穗儿从没有对你不起,那些银子你不要了,便不是你的,你不救我便罢了,为什么恨极了我。”
那时候,白明简看着她的眸子,却也似乎没有在看她,低声道:“你差点在我眼前,杀了她。”
我杀了谁,他在说那个叫阿措的贱蹄子?
穗儿在脑海里想起来以前老嬷嬷教习她做奴婢的规矩。老嬷嬷说过当奴婢的服侍在主子身边,要学得聪明伶俐。但笨笨的也不要紧,一句话让人爱听了,一句话又说错了,不算什么,最要紧的是知道主子在乎什么。
她聪明伶俐,猜出来朱家老太太的心思,讨的老太太十年欢心。
她却始终没猜出来白明简的心意。
世人和天上的神龙一样,都有一块触不得的逆鳞,稍碰都会死人。她死都不可能相信的,一个比她还要卑贱不如的丑陋丫头会是这个深沉少年的逆鳞。
阿措到了小院,却见着白明简神色如常的正走了出来。
“少爷,有什么热闹啊。”她踮着脚,往里边望去。
他整了整衣袖,摇摇头。“也没什么。”他掐着阿措的脖子,压着她往回走。“包袱都收拾了?你迟了这一天又混忙些什么了。”
阿措频频回望,远远听见院子里的人说。“穗儿死了!”
“少爷,她怎么死的?”她问道。
“不知道。”
朱平治在院子里验了验穗儿的鼻息,他呆了半响,望着刘氏和崔氏。“这算是被气死的吗?”
刘氏吓得掩住了口,她终此一生,再找人骂架,也都不会跟这个外甥逞口舌之利了。
到了第二日,柳杉再次登门朱府,行过之处,朱府的仆人们就像是疯了一样,鸡飞狗跳,到处寻人。
“这是怎么了?”他拉住在大厅里团团转转的朱平治,问道:“你是犯了羊角风了?”
朱平治双眼血红,捉着柳杉的衣领。“你昨日说他们不会在洛阳久留,那你为什么不多劝劝我,让我信了?”
在桌子上留着白明简一封言辞恳切的书信,说到了血脉至亲,说到了寻人之恩,也说到了兄弟相待的情意,但这书信仍是一封清清楚楚的辞别信。
“父亲和伯父都在城外道观里祈福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初六的清晨,朱家的家丁看着白家主仆出了门,阿措还与他们说是去逛庙会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昨日里,那个叫阿措的丫头就把包袱送出去了,还说是缝补的衣服,要找织补匠人去补,不能耽误了正日子穿。”朱平治气恼之极。让白家主仆自由出入朱府是他的意思,这可好,反而坏了事。
柳杉怔了怔,从腰间的银袋里取出来个一百两的银票,自己苦笑自己了一番,哪家的公子哥儿上门访友,腰间缠着百十来两的银子?
“原来真的是在备盘缠啊,只是没想连一日都等不得了。”
朱平治急着报官,被柳杉拦下了。
“你再想想之前的事,他们只怕从没想过留在洛阳……”白明简一心想要从洛阳府尹那里获得户帖,除了要从白氏宗族独立出去,那东西还是个游学的凭证。
“他们该是早想好今日了。”早想好了祭奠朱家老祖宗,祭奠了白氏先祖,早想好了拿恩赦令获取户籍凭证,早想好了整个洛阳城都不是归宿之处。
朱平治呆呆地坐了下来。“他那么个小孩子,一个人出去了可怎么活?”
柳杉静静地看着他。“朱兄,我多说一句,你别戳心啊。如若咱们不去柔玄镇寻人,那白明简和他的婢女能不能自己来到洛阳城?”
屋子里安静极了,朱平治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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