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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人生不过百载,又能有多少个十年,十个手指头就能数出来。秦春岭绝处逢生后,余悸犹存,他喃喃道:
“十年了,三千多个日日夜夜是如何捱过来的,我也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在那些无数个漆黑无助若坠深渊的时刻,我也想过要放弃,一死便可一了百了。
可最终,我只要一想到素娘她孤苦伶仃,还有村民们的一无所知和身处的危险境地,终究是无法放弃,只能咬着牙含着血泪坚持着,苦苦扛着……”
秦春岭此刻放下了所有的武装和坚硬的外壳,他需要倾诉,需要宣泄。
李琬琰歪头看着瘦骨嶙峋似野人一般的秦春岭,秀眉微蹙,故意问,“其实,这十年来,你是有许多机会可以逃脱的,只要出山去找到官府,哪怕你身中毒煞的毒药,可世上医术高明之人众多,也大可另寻解毒之法,就不用耗上这十年的光阴,来拼死抵抗了?你如此以命相搏,值得吗?”
秦春岭:“……”
他不是在思考值不值得这个问题,他是在思考,为何这位姑娘会问出这样无情无义的话来。
就连温和礼也是同感,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只顾自己,自私自利呢?他侧目微瞪着李婉琰,敢怒不敢言。
只有宁申二人对视一眼,知道这李姑娘原本就人心诡域,她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也不奇怪,反而正常。
秦春岭也没作多想,便答道:“诚如姑娘所言,我一人之身或许能得救,那素娘该怎么办?飞纱村的村民们又该怎么办?毒煞在暗又在明,他分分钟都可以置素娘和村民们于死地,我又岂能以他们的性命去冒险呢?不能够,一丁点都不能够。
倘若最终,为活我一人而死百人,我最爱的妻子也同我天人永隔,那我活着,亦等同于死。”
秦春岭那瘦弱的身躯里,是重于泰山般的担当和责任,故字字铿锵,句句珠玑。
“对,你说得好,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若无热血牵绊,情义担当,便如同行尸走肉,活着也甚是无趣得很。你,好得很,真不愧是我家兄弟的小徒儿的亲爹。”申无谓对秦春岭一再的不吝赞美之情,然一番话却听得他摸不着头脑,如坠云里雾里。
“我家兄弟的,小徒儿的亲爹?”他喃喃自语重复着前者之言,好绕口,也实在是理不透这其中的关系。
“哈哈……”申无谓见他被自己绕晕了,将手按在他肩膀上,豪爽又神秘一笑,“你还不知道吧?你的亲儿子已经拜了小苦为师,我也跟着沾了光,成了你儿子的师伯了。”
秦春岭:“……”他略一思索后,便明白过来,激动之余亦不忘冲着宁何苦的方向抱拳作揖,“多谢先生,小儿无德无能,承蒙先生不弃,小人真是无以为报……”
他千恩万谢尤觉不够,便起身欲行跪礼,被宁何苦一把拦住,拒绝,“咦,千万别跪,我最怕这样正儿八经的场面了。
还有,我也不会说那些场面话,就比如说:‘能收小长安为徒,亦是我的荣幸’等等,好敷衍。此刻我只想说,我的乖乖小徒儿,快点长大,自己来找师傅~学习本领。若不快点,你师傅我就老了……”
申无谓纠着眉接:“然后呢?”
宁何苦矫揉造作的撩发际,“就见不到你师傅我最是风华正茂,玉树临风的绝世风姿了!”
众人:“……”
申无谓忍不住擂了他一拳,嫌弃道:“哪有你这样做人师傅的?”
众人皆忍俊不禁,唯有秦春岭独自喃喃念着儿子的名字,“小长安,秦长安”,终于忍不住泪目。
大丈夫有泪不轻弹,但此刻,他却仍由泪水纵横奔流,不息。
这眼泪是劫后余生的喜悦,更是无声的感激涕零。
众人见他放纵泪奔,知道此刻所有的安慰之言皆是多余,便默默转身,不欲打搅。
申无谓见秦春岭哭得收不住,难免感慨一番,“如今你这苦日子也算是捱过去了,等明日回家和你娘子孩儿一家团聚,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话秦春岭听在耳边,含泪点头,方才拭去泪水,安心的闭上眼睛,不一刻便发出了轻柔均匀的呼吸声。
相信这一觉,将是他这十年来,睡得最安稳安心的一觉。
申无谓却仍然无法安睡,他用手肘了肘宁何苦,愁眉不展却又微咬牙关,低声道:“费了这么多功夫,也才捉到一个。而且,五煞一贯同声共气,要想从这毒煞的口中获知其他人的线索,估计是万万不能的。接下来你要如何打算?”
宁申二人相处日久,相知也渐深。申无谓知道,以宁何苦的心思,肯定是已经想好了下一步的行动。
但宁何苦睁着氤氲水雾又无辜的双眼直打哈欠,“好困好累,我又不是铁打的,老无,你能不能先让我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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