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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接土尔扈特、和硕特两个蒙古部落的克尔古提大峡谷,是整个中天山当中,榆树生长最多的地方。大片大片的百年老榆树,干粗根壮、枝繁叶茂;既倾诉着岁月的沧桑,也昭示着生命的顽强。
斯日古楞家所在的克尔古提村,就坐落在峡谷中部,最茂密的那一片榆树林中。
自从参加完“七个星之战”的大对决归来后,斯日古楞就陷入了失去唯一的亲外甥——孟和的痛苦思念当中。他把孟和那把蒙古弯刀,带到了家中;又用红线将手柄密密地缠绕了一遍,配上刀鞘,挂在了蒙古包门口内侧的顶端。
每次凝视英雄留下的遗物,追忆的不光是刀光剑影、炮火连天的战场上,孟和勇猛杀敌的威武形象;也在重温孟和留下的那首气壮山河的《天山牧歌》。那浑厚雄壮的歌声,既是对侵略者的宣言;更是英雄部落威武不屈的心声!
由于这件事和七月份那次大洪水的影响,前去博斯腾湖南岸的呼都克苏木,给儿子苏博泰定亲的事,被耽误了下来……
立冬的前两天。斯日古楞打听到,呼都克苏木仍被阻隔在博斯腾湖南岸,而且撤进了库鲁克山里,生存状况堪忧!他觉得不能再等了,这时候应该去看看,最好能尽力帮他们一下。
他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彩礼;又让儿子苏博泰,带上了孟和的那把蒙古弯刀。父子俩连夜出发了……这对于苏博泰来讲,应该算是相亲之旅,因为还没有同女方云朵见上一面;而对于斯日古楞来讲,这就是定亲之旅,因为他已经替儿子决定了这门婚事、不能改变。
第二天早晨,斯日古楞父子,就已经穿越侵略军设在博斯腾湖北岸的两道封锁线,沿着敌军防备相对松懈的东岸,到达了东岸与南岸的交汇口——沙梁湾。
从沙梁湾再沿南岸向西前行三十多公里,就离库鲁克山北侧的逍遥谷不远了,逍遥谷是进出库鲁克山的唯一通道。
斯日古楞判断,敌军监控、巡查的重点,应该是南岸湖边和逍遥谷山口。因此,就决定前行到沙梁湾的东南角,从沙梁湾尽头的突出部,穿越沙漠丘陵,直接到达库鲁克山边,然后再沿山边逐渐接近逍遥谷山口……
这时间,博斯腾湖(别称:西海)岸边,已是落木萧萧、寒意正浓。湖边四周绵延数百公里、铺天盖地的芦苇荡,已经完褪去风光了大半年的深绿色,披上了抵挡严寒的金黄色外衣。相伴而生的冠状红柳,则别具一格、傲然挺立,酱红色的身躯显得更加鲜艳夺目。
横亘在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和博斯腾湖之间的库鲁克山,一边用伟岸的身躯拦挡着大沙漠的冲动、一边又奋力托举着天边涌来的西海之水,千万年不曾松懈!
这个中国最大的内陆淡水湖,既是通天之河——开都河的归宿之地;又是沙漠母亲之河——孔雀河的发源之地。钟灵毓秀、物华天宝,滋养着万物生灵和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无数各族民众。
自从侵略者的铁蹄,践踏了博斯腾湖的四周。祖祖辈辈在此谋生的人们,被迫远走异域、漂泊天涯。以往的鱼米之乡,再也没有了昔日的勃勃生机,处处显得破败不堪!
当斯日古楞父子俩艰难穿过高山与湖泊之间的丘陵地带,沿山边到达库鲁克山的逍遥谷山口时,正好撞见在山口巡视的呼都克苏木骁骑校——那仁昆都。
那仁昆都曾在“那达慕”集会上,与斯日古楞见过几面。对斯日古楞的摔跤、骑术、箭术,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不期而遇,自然是喜不自胜!
加上这几个月被敌军封锁在库鲁克山里,根本见不到熟悉的人影,心中是无比的郁闷!这次见到自己人到来,真有点乐不可支,比捡了个金元宝还要兴奋!
他赶紧带着这父子俩,穿过逍遥谷、查汗峡谷,来到了本苏木的临时避难地——凤凰台;直接领到了十户长诺尔布的家中……
其实,从入秋开始,佐领奥日新、骁骑校那仁,就已经几次尝试着带领本苏木的人马,去与部落的主力人马会合;然后转进部落的核心集结地——包尔图山。但因侵略军提前封锁了东岸和西岸的所有通道,计划都没能实现。
而没能突破封锁、与主力会合的另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大家都不忍心舍弃牧民们赖以为生的牛羊畜群。
因此,奥日新和那仁决定,将本苏木的部人马、畜群,暂时转移安顿到库鲁克山内。等待冬天博斯腾湖封冻后,再瞅机会从结冰的湖面通道,向包尔图山转移。
两个月前,从北岸的包尔图山,传来了振奋人心的好消息:阿古柏派去扫荡和硕特蒙古部落的云努斯侧卫军团,五个骑兵团和英国雇佣军的炮兵分队。在那音克大峡谷、包尔图山,遭到和硕特部落军民依托天险隘口的节节抗击;最终丢盔弃甲、狼狈而逃!被猛虎驱狼一般赶出了包尔图山……
但是,对呼都克苏木更加不利的局面,也逐渐形成:云努斯根据阿古柏的安排。将他手下受创的两个骑兵师,在进行补充休整后,重新进行了部署。其中第二师的一个骑兵团,就驻扎在了查干诺尔,离库鲁克山更近了一步,死死封住了博斯腾湖西岸;另一个骑兵团(被加强后)驻扎在了乌什塔拉,掌控了整个北岸和东岸……呼都克与包尔图之间的所有通道,被彻底切断。
阿古柏之所以这样部署,用意很明显。既能彻底封死和硕特部落的出山活动通道;也巩固了他今后进兵托克逊、达坂城的补给通道。这种“一石二鸟”的算计,可谓高明!
另外,阿古柏将云努斯侧卫军团的整编第一骑兵师,部署在了巴伦台大峡谷山口到开都河一线,专门围困进山的土尔扈特部落。
现在,被伤到筋骨的阿古柏,终于长了记性,被迫改变了战略战术。不敢再冒险闯山、大军突击了。转而使用封锁阻隔、断绝粮草的手段,来实现将两个蒙古部落困死深山,或者走投无路向他屈膝投降的梦想……
敌军这个驻守查干诺尔地区的骑兵团,将三个骑兵营,分别驻扎在了焉耆至博斯腾湖西岸中间位置的宝浪村、开都河入湖前的乌兰村、孔雀河从湖内流出的源头地莲花村。三个骑兵营成“品”字构型,直接控制着整个博斯腾湖的西岸和南岸。
这个莲花村,是西岸与南岸的结合部。与库尔勒城隔着霍拉山相望,相距只有三十公里;而与呼都克苏木人马藏身的库鲁克山,距离也是三十公里。
驻守在莲花村的这个敌军骑兵营,立功心切,十分活跃!经常派出巡逻队,从莲花村深入到南岸的库鲁克山下,查探进山避难的人马行踪,压迫对方的活动空间。等待时机成熟,随时准备扫荡库鲁克山。这对整个呼都克苏木人马的生存,构成了严重威胁。
呼都克暂时落脚的这个凤凰台,已经处于库鲁克山的腹心地带。这里虽然草木植被不及北岸的包尔图山茂盛,载畜能力十分有限;但防范、阻挡侵略军的直接进攻,显然是理想之地。
这方圆也就一公里多一点的小山坳,密密麻麻架满了一百多顶大小毡包。几十群牛羊,挤在各个角落临时扎起的棚圈里。
百十匹战马,被集中在了中心位置的大平台上搭建的临时马厩。虽然草料不济、半饥半饱;但战马依旧威风凛凛、彪悍异常!
苏木大帐里,佐领奥日新、骁骑校那仁和几个十户长正在商讨脱离困境的对策。
奥日新介绍情况说道:“阿古柏的云努斯‘侧卫军团’在那音克和包尔图吃了大亏。所以他现在完改变了策略,再不寻求强行攻山了;而是集中力量封闭了所有的通道,想把我们堵在山里困死饿死。这一招还真是挺绝,这样长时间耗下去,我们还真有点坚持不住。现在离湖面彻底封冻,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大家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看这个情形,浩罕贼寇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封锁部的通道。就是等到封冻的时候,也不一定能从湖面上安转移。我们这里的情况,已经‘飞鸽传书’将消息告知了部落大营。扎西德勒克台吉让我们暂时先不要冒险行动。他也在想办法。”那仁说道。
“云努斯‘侧卫军团’的骑兵团就扎在乌什塔拉和包尔图山口,部落大营的人马根本出不来,我估计台吉也没什么好办法来接应我们……不过,我们呆在这里,也是相对安的。他们绝对攻不进来!”上十户长说道。
“现在的问题是,狗日的阿古柏,把库尔勒、焉耆到乌什塔拉一线作为他下一步进攻托克逊和乌鲁木齐的通道了。他现在想‘一石二鸟’,既能困住我们、耗死我们,还能保证这条大补给线的畅通。朝廷现在,也根本顾不上进兵进疆,荡寇复土。我想,今后几年,这一路上肯定都有他们大批的军队驻扎。短时间内,情况不会改观……这库鲁克山里草木不多,根本支撑不了畜群的消耗。所以,我们还得尽快向包尔图山转移才行……”中十户长说道。
“阿古柏军队已经完封锁了所有通道。照这样的情况,我们就是到了包尔图山口附近,也没有可能进到山里……再说,包尔图牧场现在,已经增加了上万人和十几万头牛羊。粮草中断,没有冬秋牧场的支撑;他们的日子,也不一定比我们现在好过……不过,当前阿古柏还没有攻占托克逊。包尔图到阿拉沟和巴伦台的那条通道,暂时是畅通的。咱们部落大营和土尔扈特部落,还能有联系。土尔扈特可以利用巴音布鲁克到伊犁的通道,筹集到一些粮草,能解燃眉之急。可这也只能是暂时应急,不可能长久。”奥日新忧心地说道。
“阿古柏军队离我们最近的,是扎在莲花村的这个骑兵营。到我们山口和湖边上活动的,是这个骑兵营派出的巡逻队。他们基本是隔一天来巡逻一次……现在咱们‘坐吃山空’,给养越来越少。我想明天准备一下,下湖捕鱼!多搞一些吃的回来,给大家改善改善伙食。也再摸摸这些贼寇的活动规律,看看今后有没有固定的机会,与他们的行动完错开,多捞点东西。”那仁说道。
“这些巡逻队,来去时间不完固定,目的就是压迫我们不能动。这样去的话,还是挺危险的。要去的话,就必须多带几个利索精干的骑兵一起行动,多带弓箭武器。一旦碰上脱不了身,也好招架。”上十户长说道。
“嗯!他一个巡逻队,也就三十多个骑兵。真要是狭路相逢碰到一起,我还真想再干他一家伙!让他知道我们也不是吃素的……我准备把斯日古楞大叔也带上,他可是土尔扈特部落有名的骑手、摔跤手、弓箭手。憋在山里的毡包闷得慌,干脆一起出去,散散心!”
一提到斯日古楞,大家来了兴致!可奥日新叹了口气,觉得有些歉意,缓缓说道:
“斯日古楞大哥,是带着儿子来相亲的。没想到,陷在我们这里,走不成了。说起来真是不好意思!难为他们了……”
那仁赶紧瞪起眼睛做了个鬼脸、摆了摆手,神秘地说道:“不是这样的!以他们父子俩的身手,要想回家,那还不容易?他们呀!是担心云朵的安,才留下的。就怕云朵有什么不测!这可是男子汉的责任担当啊!……我觉得,斯日古楞大叔和苏博泰,正两难着呢?回家吧,担心云朵;不回家吧,家里可能也有一堆事。带着云朵走吧,又还没成亲……”
奥日新轻轻地点了点头。稍加思索,就交代那仁说道:“不能让人家左右为难了。你尽快找个合适的机会,和云朵父母商议一下。特殊时期,万事就简。看能不能把苏博泰和云朵的婚礼,就在凤凰台,提前给办了?这让两家都安心,后面的事就好说了……”
“行!我找个机会跟诺尔布大叔、乌云大婶商量一下。不过,大叔大婶可能也担心,委屈了宝贝女儿……”
苏博泰自从被父亲带着来到呼都克苏木,见到了自己的未婚新娘云朵。便立刻被云朵的美丽端庄、温柔善良深深吸引!他在自己心里,已经悄悄把“相亲之旅”,转换成了“定亲之旅”。
而云朵对苏博泰的少年英气,也是一见倾心!尤其对苏博泰在七个星战场上,与侵略军以命相搏的那种男子汉气概,万分钦佩!冥冥之中,她已经感觉到,这正是自己命里注定的所托之人!
本来一见如故、两情相悦!加上又面临侵略者大兵压境、前途未卜,患难与共使情愫再添!两人更是情深似海、不忍分别。云朵舍不得苏博泰离开呼都克冒险返乡;而苏博泰更是担心云朵的安危,不忍心离去。
云朵的父亲诺尔布、母亲乌云,看着青年才俊的未来女婿,天天笑的合不拢嘴。就连云朵的亲哥哥布尔古德,也是兴奋异常!同苏博泰亲如兄弟、如胶似漆。
斯日古楞也看出了儿子的心思,就接受了诺尔布一家的殷切挽留。父子俩,就在奥日新佐领专门为他们准备的毡包里,安心住了下来。准备守着云朵一家,与呼都克苏木共度时艰;等待时机,一同逃离魔掌!
布尔古德担心这父子俩思乡心切、平添郁闷,就瞅准一次机会,叫上云朵和自己的未婚妻赛音其米格,跑到了他们的毡包里。
布尔古德为了给父子俩宽心,也为了显露一番自己的才华,就给大家演示呼都克苏木的《西海谣》,深情唱道:
西海苍茫,天河浩荡,这是我壮美的家乡!
物华天宝,是长生天赐予的无尽琼浆。
钟灵毓秀,是佛祖菩萨护佑万物恩泽家帮。
阳光普照,月色深沉,昭示着千年的轮回!
柳绿花红,是众仙子翩翩起舞的道场。
人丁兴旺,是湖神送来五谷丰登渔获满仓。
大家立刻给他送来了最热烈的掌声!布尔古德心里,那是异常得意!
斯日古楞听着这首与《天山牧歌》风格不同的《西海谣》,也是眼前一亮、精神一振!
但他同时也明白:这只是在侵略者的铁蹄到来之前,呼都克民众享受生活的美好愿望;而当前敌军大兵压境,这一切都已经成为了无法实现的虚空幻想……
清晨,那仁来到了斯日古楞的毡包……
苏博泰一听那仁昆都邀请父亲,准备出山下湖捕鱼;还同意自己和云朵的哥哥布尔古德一同前去,顿时高兴得乐不可支!就赶紧去找布尔古德。
布尔古德听说后,更是兴奋不已!他赶紧打开父亲的军械袋,给自己和苏博泰找出了两张硬弓和两把弯刀;想着一旦遇到敌军,那就再露两手,给大家瞧瞧!
苏博泰拍了拍腰间的弯刀刀鞘,“我已经有了……”说着,就取下来交给布尔古德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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