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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蕤这才深信弘一师祖之言已验,当下便改了称呼,喊赤城子做叔叔。
又将洞门用石头封好,并问上云南得用多少天。
赤城子道:“哪用多少日子?你紧闭二目,休要害怕,我们要走了。”
说罢,一手将国蕤夹在胁下,喊一声:“起!”驾剑光腾空飞去。
国蕤见赤城子有这么大本领,越发深信不疑。
她向来胆大,偷偷睁眼往下界看时,只见白云绕足,一座巴山纵横数百里,一览无遗,好不有趣。
不消几个时辰,也不知飞行了几千百里,越过无数的山川城廓,渐渐天色黄昏,尚未到达目的地。
天上的明星,比较在下面看得格外明亮,自出世以来,未曾见过这般奇景。
正在心头高兴,忽见对面云头上,飞过来数十道各种不同颜色的光彩。
赤城子喊一声:“不好!”急忙按下剑光,到一个山头降下。
国蕤举目往这山的四面一看,只见山环水抱,岩谷幽奇,遍山都是合抱的梅花树,绿草蒙茸,翠鸟争喧,完是江南仲春天气。
迎面崖角边上,隐隐现出一座庙宇。
赤城子望了一望,急忙带了国蕤转过崖角,直往那庙前走去。
国蕤近前一看,这庙并不十分大,庙墙业已东坍西倒。
两扇庙门只剩一扇倒在地下,受那风雨剥蚀,门上面的漆已脱落殆尽。
院落内有一个钟楼,四扇楼窗也只剩有两扇。
楼下面大木架上,悬着一面大鼓,外面的红漆却是鲜艳夺目。
隐隐望见殿内停着几具棺木。
这座庙,想是多年无人住持,故而落到这般衰败。
赤城子在前走,正要举足进庙,猛看见庙中这面大鼓,“咦”了一声,忙又缩脚回来,伸手夹着国蕤,飞身穿进钟楼里面。
国蕤正要问他带自己到此则甚,赤城子连忙止住。
低声说道:“此刻不是讲话之时,适才在云路中遇见我两个对头,少时便要前来寻我,你在我身旁多有不便,莫如我迎上前去。这里有两枝何首乌,你饿时吃了,可以三五日不饥。三日之内,千万不可离开此地。如果到了三日,仍不见我回来时,你再打算走。往庙外游玩时,切记不可经过楼下庭心同大殿以内。你只要站在楼窗上头,纵到庙墙,再由庙墙下去,便无妨碍。此山名为莽苍山,这座庙并非善地。不听我的话,遇见什么凶险,我无法分身来救,不可任意行动。要紧,要紧!”
说完,放下两枝巨如儿臂的何首乌,不俟国蕤答言,一道白光,凌空而去。
国蕤心高胆大,见赤城子行动果然是一位飞行绝迹的剑仙,已经心眼口服。
本想问他对头是谁,为何将自己放在这座古庙内时,赤城子业已走去,无可奈何,只得依言在钟楼中等候他回来再说。
当下目送白光去后,回身往这钟楼内部一看,只见蜘蛛在户,四壁尘封,当中供的一座佛龛,也是残破不堪。
国蕤以一弱女子,来到这数千里外的深山古寺之中,吉凶未卜,满目凄凉,好生难过。
几次想到庙外去看看山景,都因为慑于赤城子临行之言,不敢妄动。
渐渐天色黄昏,赤城子还未见回转,觉着腹中饥饿,便将何首乌取了一技来吃。
满嘴清香甜美,非常好吃。
才吃了半枝,腹中便不觉饿了。
国蕤恐怕赤城子要三二日才得回来,不敢任意吃完,便将剩余的一枝半何首乌,仍藏在怀中。
将佛前蒲团上的灰尘扫净后,坐在上面歇息。
愁一会,烦一会,又跑到窗前去远眺瞑色。
这时天气也渐渐黑暗起来,一轮明月正从东山脚下升起。
清光四射,照得庙前平原中千百株梅花树上疏影横斜,暗香浮动,一阵阵幽香,时时由风吹到,不由脱口叫出一声好来。
赏玩一阵,顿觉心旷神怡,百虑皆忘。
国蕤毕竟是孩子心性,老想到庙外去,把这月色、梅花赏玩个饱,早忘了赤城子临行之言,待了一会,忍耐不住。
这个钟楼离地三四丈,梯子早已坍塌,无法下去。
国蕤在巴山练习过轻身术,受了她父亲的高明指点,早已练得身轻如燕,哪把这丈许远庙墙放在心上。
当下站起来,脚一登,已由楼窗纵到庙墙,又由墙上纵到庙外。
见这庙外的明月梅花,果然胜景无边,有趣已极。
这时明月千里,清澈如昼,只有十来颗疏星闪动,月光明亮,分外显得皎洁。
国蕤来到梅花林中,穿进穿出,好不高兴。
徘徊了好一会,赤城子仍是音无音信,也不知他所遇的对头是何许人物,厉害不厉害,吉凶胜负如何,好生代他着急。
到了半夜,渐渐觉着有点夜凉,打算回到钟楼,将自己带来的小包裹打开,添一件衣服穿上,再作计较。
一面心头盘算,便举足往庙里走去。
美景当前,早忘了处境危险,此番进庙,因为顺便,便由正门进去。
才走到钟楼面前,便看见架上那一面大可数抱的大鼓,鼓上面好似贴有字纸。
暗想:“这座破庙内,处处都是灰尘布满,单单这面大鼓,红漆如新,上面连一星星灰尘俱都无有,好生奇怪。”
见那鼓槌挂在那里,好似又大又重,便想去取过来看看。
猛听得殿内啾啾两声怪叫。
国蕤在这夜静更深,荒山古庙之内,听见这种怪声,不由毛发一根根直竖起来。
猛想起适才头次进庙时,恍惚看见庙中停有几具棺材;赤城子临行时,又说此非善地。
自己来时匆忙,只带了随身换洗衣服银两,不曾带得兵刃。
越想心中越觉害怕,忍不住偷眼往殿内看时,月光影里,果然有四具棺材,其中一具的棺盖已倒在一边。
国蕤见无甚动静,略觉放心,也无心去把玩那鼓槌。
正要返回钟楼时,适才的怪声又起,啾啾两声,便有一个黑东西飞将出来。
国蕤喊了一声:“不好!”不管三七二十一,只一纵便上了墙头。
定睛往下看时,原来飞出来的是一只大蝙蝠,倒把自己吓了一大跳。
不禁“呸”了一声,心神甫定。
随即又有一阵奇腥随风吹到,耳旁还微闻一种咻咻的呼吸声。
国蕤此时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圆睁二目,四下观看,并无动静,知道自己神虚胆怯。
正要由墙上纵到钟楼上去,忽听适才那一种呼吸声就在脑后,越听越近。
猛回头一看,吓了一个胆裂魂飞。
原来她身后正站着一个长大的骷髅,两眼通红,浑身绿毛,白骨嶙峋。
并且伸出两只鸟爪般的长手,在她身后作出欲扑的架势。
那庙墙缺口处,只有七八尺的高下,正齐那怪物的胸前。
国蕤本是作出要往楼上纵去的架势,在这危机一发的当儿,且喜没有乱了步数。
国蕤被那怪物吓了一跳,脚便落了空,幸那身子原是往前纵的,忙乱惊惶中顿生急智,趁那两脚还未着地之际,左脚搭在右脚上面,借劲使劲,只一纵,蜻蜓点水势地早纵到了钟楼上面。
刚刚把脚站稳,便听见下面殿内的棺木发出轧轧之声。
响了一会,接着又是砰砰几声大响,显然是棺盖落地的声音。
接着又是三声巨响过去。
再看刚才那个绿毛红眼的怪物,已绕到前门,进到院内,直奔钟楼走来,口中不住地吱吱怪叫。
一会工夫,殿内也蹦出三个同样的怪物,都是绿毛红眼,白骨嶙峋,一个个伸出鸟爪,朝着国蕤乱叫乱蹦,大有欲得而甘心的神气。
国蕤虽然胆大,也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
幸喜那钟楼离地甚高,那四个怪物虽然凶恶,身体却不灵便,两腿笔直,不能弯转,尽管朝上直跳,离那钟楼还有丈许,便倒将下来。
国蕤见那怪物不能往上高纵,才稍放宽心。
惊魂乍定后,便想寻一些防身东西在手上,以备万一。
在钟楼上到处寻觅,忽然看见神龛内的佛肚皮上,破了一个洞穴,内中隐隐发出绿光,好生诧异。
伸手往佛肚皮中一摸,掏出一个好似剑柄一般的东西,上面还有一道符篆,非金非石,制作古雅,绿黝黝发出暗蓝光彩,其长不到七八寸。
国蕤在百忙中也寻不着什么防身之物,便把它拿在手中。
再回头往楼下看时,那四个怪物居然越跳越高,几次跳到离楼窗只有三四尺光景。
差这数尺,总是纵不上来。
八只钢一般的鸟爪,把钟楼上的木板抓得粉碎。
四个怪物似这般又跳了一会,见目的物终难到手,为首的一个好似十分暴怒,忽地狂啸一声,竟奔向钟楼下面,去推那几根木柱,意在把钟楼推倒,让楼上人跌下地来,再行嚼用。
其余三个怪物见为首的如此,也上前帮同一齐动作。
钟楼年久失修,早已腐朽,那四个怪物又都是力大无穷,哪经得起它们几推几摇,早把钟楼的木柱推得东倒过来,西倒过去。
那一座小小钟楼,好似遇着大风大浪的舟船,在怪物八只鸟爪之下,摇晃不住,楼上的门窗木板,连同顶上的砖瓦,纷纷坠落下来。
国蕤见势危急,将身立在窗台上面,准备钟楼一倒,就飞身纵上墙去逃走。
主意才得拿定,忽地咔嚓一声,一根支楼的大柱,竟然倒将下来。
国蕤知道楼要倒塌,更不怠慢,脚一登,便到了庙墙上面。
知道怪物不能跳高,见那大殿屋脊也有三丈高下,便由墙头纵了上去。
悄悄伏在殿脊上面,用目往下偷看时,忽听哗哗啦啦之声。
接着震天的一声巨响,一座钟楼竟被怪物推倒下来。
又是咚的一声,一根屋梁直插在那面红鼓上面,将那面光泽鉴人的大红鼓穿了一个大洞。
那四个怪物起初推楼时节,一心一意在做那破坏工作,不曾留心国蕤逃走。
及至将楼推倒,便往瓦砾堆中去寻人来受用。
八只钢爪起处,月光底下瓦砾乱飞。
那怪物翻了一阵,寻不见国蕤,便去拿那面鼓来出气,连撕带抓,早把那面鼓拆了个粉碎。
同时狂叫一声,似在四面寻找。
忽然看见月光底下国蕤的人影,抬头便发现了国蕤藏身所在。
这四个怪物互相吱吱叫了数声,竟分四面将大殿包围,争先恐后往殿脊上面抢来。
有一个怪物正立在那堆破鼓面前,大概走得性急,一脚踹虚,被那破鼓膛绊了一交。
原来这四个怪物是年代久远的僵尸炼成,虽然行走如飞,只因骨骼僵硬,除两手外,其余部分都不大灵活。
跌倒在地下,急切间不容易爬起。
其余三个怪物已有两个抓住殿前瓦垄,要纵上殿脊上去。
国蕤百忙中想不出抵御之法,便把殿顶的瓦揭了一螺,朝那先爬上来的两个怪物顶上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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