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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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余笑了一下:
“娜塔西,你这样,倒是比之前哭哭啼啼来得顺眼。不过,我得告诉你一件事,伦纳德叔叔没有遗产留下来,他也不是我母亲害死的。另外,也别再叫我姐姐。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把你当妹妹。弗格斯家,不再欢迎你。”
娜塔西显然不信,不过,她还是亲切地祝福她好。
在柳余快要跨出房门时,她突然扬高了声音:
“贝莉娅,我一定、一定会走到他的身边去的。也希望您记得,您说过,您不信仰光明。”
“娜塔西,你是怕我回来和你抢?”
柳余回过身,朝她露出个甜美的笑容。
娜塔西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知道,贝莉娅接下来的话,绝对不是她爱听的。
“我得告诉你一件事,娜塔西,神,什么都知道,包括你和……”柳余看向旁边的罗芙洛教授,“路易斯的。”
“路易斯?那个叛神者?”
罗芙洛教授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娜塔西,我想,你恐怕需要去神殿走一趟。”
“教授我、我……”
柳余已经将两人丢在脑后,提着藤箱走了出去。
她看了眼天空。
外面阳光很好,很适合出门。
……
到达弗格斯家,已临近傍晚。
丹普大街的街灯一盏盏亮起,弗格斯夫人那夸张的羽毛头饰,和火红色的蓬蓬裙,在夜色中无比招摇,让人一眼就认了出来。
马车一停,她就迎了上来:
“噢我可怜的贝比!你总算回来了……怎么样?累吗?”
她和她亲昵地脸贴脸,又用尖利的嗓门招呼着马车夫:
“……将藤箱拎进去!当心别碰坏了!噢,你这个笨手笨脚的贱民,天生愚钝……”
柳余早就做好了她翻脸的准备――
可谁知,弗格斯夫人竟丝毫没提这件事,她既对她长好的手臂视若无睹,又不询问她“渎神者”的始末,反倒是一边吆喝着马车夫,一边拉着她穿过小花园,到了餐厅。
一杯热可可,一根烤得焦黄的法棍,和一小盘薄饼,就这么散乱地摆在了餐桌上。
壁灯幽幽的黄光照亮了桌上的碎花布。
黑猫在桌下悄悄探出了脑袋,用那琉璃珠似的眼珠子偷偷看她。
一切,都显得温馨而散漫。
柳余紧绷着的神经,整个儿松了下来。
这一松懈,就发觉了不对。
这个房子,太空旷了。
屋中随处可见的欧仆们好像都消失了。
“母亲,玛吉她们呢?”
“噢,他们啊……”弗格斯夫人递来热可可,“……我辞了他们。”
似是怕她不信,她又连忙解释:
“……你上次不是说,不许母亲继续那样做了吗?我想,反正你也不在,就我一个,用不了那么多的仆人,就辞了他们。”
柳余却发现,弗格斯夫人的脸上、手上都有细小的伤口,只是这些伤口都被她用厚厚的脂粉盖住了。羽毛帽摘下后,她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盘发也掉了几绺下来,腰间的鱼骨似乎没有束好,支了一点痕迹出来……
“母亲――”
“快吃吃看,这是母亲亲自烤的。”弗格斯夫上了年纪的脸上,竟然有些羞涩,“就是烤焦了点,不太好吃。”
“砰――”
就在这时,餐桌旁的窗户突然传来一阵玻璃碎裂声。
碎玻璃砸到了两人的脚边。
弗格斯夫人暴跳如雷地追了出去:
“这些该死的贱民!我要去找城防护卫队,把他们一个个送入监狱!”
“呸!弗格斯夫人!你以为还是从前吗?一个渎神者的家!”
玛吉的声音穿过玻璃,直直传入耳朵。
柳余也追了出去,等跑出花园,却只看到玛吉胖乎乎、消失在转角的身影。
“浮空术。”
她立马飞了起来,在弗格斯夫人惊讶的视线里,直接飞出庭院,落到了哼哧哼哧奔跑的玛吉面前。
不止玛吉,还有几个从前在弗格斯家当欧仆的熟人。
“你,你,你……”
他们惊恐地看着她,像是看到了不可思议之物。
“变羊术。”
柳余却不跟他们多费唇舌。
这样的人,只有吓破他们的胆子,才不敢再来。
一只又一只白色的小羊羔出现在了街道转角,它们像是吓傻了,愣愣地蹲在地上,彼此面面相觑――等看到其他人眼中的自己,眼泪就从眶里不住往外滚,“咩咩咩”叫个不停。
柳余落在了地上。
“不走?那我可要吃羊肉了。”
圆滚滚的小羊羔们屁滚尿流地走了,四只小蹄子跑得活像背后有狗在追。
柳余在原地站了会,突然想,还是金色的好看些。
这时,弗格斯夫人才气喘吁吁地拎着裙摆赶了过来。
“是因为……我吗?”柳余看向她,“他们……伤害你了?”
“没有,贝莉娅,不用担心。”弗格斯夫人讷讷地看着她,对着这个已经成长起来、似乎不再需要她保护的女儿,她无力地安慰,“一定、一定是他们弄错了,贝莉娅,你从小就信仰光明,对神祈祷也是最虔诚的。”
柳余想起了马兰。
他提起他父亲时,声音饱含感情。
可他却能看着自己的父亲活生生地被烧死。
那么……
弗格斯夫人呢?
在信仰和女儿之间,她会…选择什么?
“如果是真的呢,母亲?”柳余问,“您――”
“如果是真的――”
弗格斯夫人突然打断她,她像是感觉到了不安,抖着手抽出一根卷烟,才点燃,又按灭了。
她捋了捋头发,却越捋越乱,最后,竟然抓了一把下来。
“如果是真的,那、那母亲……噢,我可怜的贝莉娅……你到底遭遇了什么……”
“我欺骗了神。”一股冲动,促使柳余将事情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她似乎想朝自己证明什么,“……您见过的,那个莱斯利先生,他是神的化身……我的手,也是他接好的。”
“……噢,光明神在上……”
弗格斯夫人简直要晕过去了,她的女儿一下子向她丢了太多的炸?弹。
“您也要驱逐我吗?”
”不,不,这不可能!”弗格斯夫人斩钉截铁地道,“……这世上,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事,即使、即使是要我背、背弃……”
她抖着唇,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可柳余的眼泪,却突然间落了下来。
她猛地上前一步,抱住了眼前这个女人,那力道紧得,像是要从她身上汲取最后一份力量。
“母亲……”
她道,“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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