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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当然也听到了里间传来的声音,但是泰平王最开始失心疯的时候,每日每夜都这样束缚着,否则便会出来伤人,伤害自己,无论多少个奴婢,都看不住一个疯子,所以很漫长的时间内,哪怕杨娄真的很心疼,却也只能忍痛让人把他捆起来。
否则谁又知道,会是哪个不慎,他的皇儿便会悄无声息地死去,到那时候,他便是将整个宫中的奴婢都杀了,又能如何
最开始泰平王并未曾封王,只是居住在后宫之中,离帝王寝殿最近的那个别院里面,所以对于这种哭泣一样的哀嚎声,杨娄真的听了好多年,自然不是不心疼,只是已经趋于习惯。
只可惜随着泰平王长大,在后宫之中几次冲撞嫔妃,杨娄这才不得不放他出宫,封王却不让他离开皇城,只是精挑细选了一些奴婢照看他。
一直到泰平王出宫在外足足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杨娄还时不时地能够听到他这样哀嚎的声音,却只是恍然的错觉。
今日这声音听在他的耳朵里习以为常,杨娄却未曾想,竟还有人会听不得。
他没有马上说话,只是面色有些沉地看着杜书瑶神色焦急,一个劲儿地朝着声音来源的里间看,阴暗地猜想她是否在做戏。
杜书瑶在他的心中已经变成了一个贼丫头,可是她不知道皇帝的想法,见皇帝只是看着她不说话,杜书瑶快速地搜索着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但是她想不出,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她只是个普普通通,连这朝代的礼仪都不太了解的现代人,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是绞尽脑汁,再想得多她的头都要炸了。
正在这时候,里间又传来了一声被闷在嘴里,但是颇为撕心裂肺的嚎叫,杜书瑶肩膀都跟着哆嗦了下,又是着急又是害怕又是心疼地交织在一起,眼泪直接飙出来,顾不得什么礼仪不礼仪的,向前膝行两步,抓住了皇帝的衣袍,抬眼几乎是祈求,“父皇,快,快让他们放了王爷吧,他胆子特别小,再吓吓就要夜里惊醒了……”
杜书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急哭了,还纳闷眼睛怎么模糊不清,伸手胡乱地摸了一把,接着说,“王爷很听我的话,我说的他都会听的,怎么治疗他都会配合的,他已经不发疯了,真的没必要捆着啊!”
杨娄本来在揣测杜书瑶到底是否在做戏,见她急得直接哭了,心中惊愕不已,甚至连一直站在杨娄身后的喜乐公公也是眉梢一跳。
痴情戏码这两个老家伙都见得太多了,这世间一切的纠葛,无非利益银钱,爱恨而已。
他们不可能看不出何为真心何为假意,只是他们不理解杜书瑶的这份真心罢了,毕竟就在成婚不久,她才曾为了一个要杀她的祝良平险些哭瞎了眼睛。
难不成她是真的天生如此多情?
杨娄看她大颗的眼泪,眉头微拧,抬手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喜乐,喜乐便即刻转身进去,杜书瑶听着里面喜乐公公说了句“快将王爷放开……”
放松了一瞬,又浑身绷紧,松开杨娄的衣角爬起来,朝着后面退,杨娄却偏生在这时候倾身同她说话,“你当真想好了,什么也不要?”
杨娄说,“错过了今日,日后便……”
“陛下!”杜书瑶听到里面传来太医哎呦的声音,连忙打断杨娄,迅速行了个礼之后顾不得礼仪爬起来,赶紧跑到柱子的旁边站着去了。
杨娄活到这么大,被人打断说话的次数用一根手指就数得过来,被杜书瑶这样的小辈打断简直绝无仅有,立刻面上就沉下来,但是很快他这还没成形的愤怒就开裂了,因为他余光中只看到一个人影从屋子里飞快地窜出来,直奔着杜书瑶砸过去了。
杜书瑶被砸得有些五脏移位,咳了一声,却是忍不住笑了,串串好久都没这样砸她了,今天是吓坏了。
泰平王确实吓坏了,浑身都带着颤,脑袋埋在杜书瑶的脖子里面一个劲儿地拱,嗓子里呜呜呜的,搂她的劲儿大得简直要把她给挤进柱子里去了。
杜书瑶顾不得去看皇帝到底是个什么脸色,连忙伸手抱住串串的脑袋,在他后颈轻捏,侧头用鼻子亲昵地蹭他的脸,轻声细语地哄,“没事了,没事了,他们坏坏,等我一会打他们……”
杨娄裂开的表情把喜乐都逗笑了,他也是好多年没有这样尴尬过了,杜书瑶平日是怎么和泰平王相处,其实皇帝早就听说了,但真的见到了,却还是谁尴尬谁知道,这哪是他们想的那种夫妻情深?这简直像是在哄孩子……
等杜书瑶安抚好了串串,哄着他放手了,再抬头去看,哪里还有皇帝的影子?
“哎?”杜书瑶拉着还有点委屈巴巴不开心的泰平王在屋子里转了两圈,轻声叫道,“陛下,父皇?”
而这时候,杨娄已经坐着马车回宫了。
马车是经过特制的,莫说是箭矢,便是刀斧也劈不进,只要不是按中了隐秘的机关,亦或者里面的人从里面开,这算是古代版的防弹车级别了。
皇帝坐在里面闭目沉思状,片刻后对着角落里面堆成一团的喜乐说,“你觉得,那杜氏对经纶可是真心实意?”
老太监喜乐其实比杨娄见到的腌H事还多,是哪种人基本上是一打眼就能看透,他接皇帝的话总是很痛快,但是出口竟然也有点迟疑。
“这……真心却是真心,”喜乐看向皇帝,和他一样眉宇间有着疑惑,“却看起来不像男女之情。”
那哄劝纵容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后妃和小皇子公主相处的味道。
他们当然不知道现代世界,把狗子猫儿当亲闺女亲儿子养的比比皆是。
所以喜乐和杨娄各自不解地对视了一会,最后杨娄说,“但愿她这份真心,能时间久一些。”
皇儿不正常,自然也不能用正常的男女之情去衡量那两人的相处,相反的,若是杜书瑶真的表现出的是男女之情,杨娄反而会更难理解。
“再观察一阵子,”杨娄说,“待到皇儿痊愈。”一切无论是怎样,就都能够定论了。
喜乐应下,“那陛下,此次王妃立下如此大功,当真不赏?”
杨娄伸手抓着自己腰间玉佩的穗子,甩了下,说道,“那丫头冒失至极,往后且有的乱子,便先给她留着,只要不是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便可饶她一次。”
“陛下仁厚,定是十分喜爱王妃的性情,”喜乐说,“说起来这些年,像王妃这样真性情的却又讨喜的小辈不多了。”
杨娄见喜乐笑,还说真性情,就知道他怎么回事,带着些调侃的意味,“怎么,她使唤了你好几次,却没给过孝敬?”
喜乐哎呦一声两手抱一起搓了搓,胆大包天的也就他敢同皇帝接这样的话,说道,“是呢,老奴好歹是陛下身边的人,在王妃那里讨不到好处呢。”
两人说笑归说笑,杨娄最终叹了口气,收敛起笑意,“经纶此次若是真的能够大好,他母妃地下有知,也能够闭上眼睛了。”
喜乐也叹了口气,“那陛下,要追查下去吗?”
皇帝闭上眼睛,面色沉肃,“自然,全力追查,你跟了朕这么多年,还不知道朕的眼中揉不得沙子吗?”
喜乐垂头称是,其实这种事,谁不是心知肚明,谁会同泰平王有仇怨,谁有会这般处心积虑,用这种悄无声息的办法暗害一个人十几年?
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情,若是真的查出来……喜乐想想便觉得后脊发寒,这宫中的私狱,怕是又要被血洗过。
而此次露出马脚,全赖泰平王妃胆大心细,皇帝不表露,喜乐也知道,从今往后,那泰平王妃在皇帝这里,会变成比后宫那些不得脸的皇子皇女还要有分量的存在。
“陛下,”喜乐又想到什么,打断了皇帝的沉思。“那于家小姐,已然在府中禁足多日,侍郎大人也教训过了,想必这次定然懂得了收敛,边关连连告捷,于将军不日便在中秋宴回皇城,那于家小姐是大将军心头肉,是否……”
皇帝睁眼,看了眼喜乐说道,“禁足可解,至于别的,她自己惹下的祸,还要看泰平王妃是否肯原谅了。”
喜乐脸上一闪而逝幸灾乐祸的表情,这便是要让于家二小姐去泰平王府道歉,但是那泰平王妃看似娇柔绵软,却连他都讨不到好,那于家二小姐,有的亏吃了。
喜乐自然也和于家二小姐没什么仇怨,只是她这些年仗着于大将军,实在是在皇城中张扬过火,吃点教训,倒也能安分些。
马车到了皇宫,杜书瑶在王府中没有找到皇帝,这才发现他竟然不声不响地就走了,心情复杂地边安抚泰平王,边安抚自己,午间吃了好多东西压惊。
太医们研究了一阵子,回去了几个,剩下几个索性就在王府中住下了。杜书瑶也认不出哪个是哪个,因为上了年纪的都留着胡子,没上年纪的也就一个,一群人一样的衣服和帽子,打眼看去就像是在玩一起来找茬。
留下的几个就住在泰平王那院子的偏房,不知道在研究什么新的药方,总之药材拉了两小车,看上去真的很大架势。
而莲花也在忙里忙外的一下午都没见影子,杜书瑶下午没事的时候在树下看画本子撸泰平王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她一墙之隔是怎样一番血腥的场景。
肃清府中奴婢,参与谋害泰平王的婢女总共有三个,全被当众行刑以儆效尤,当然了,行刑之前一碗药灌下去弄坏嗓子,再用布堵上,叫也叫不出,真真是粘板上的鱼,除了打挺什么也做不了。
莲花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面无表情地看着一众婢女花容失色,看着血肉模糊的现场,有点反胃。
她本来该走的是妖媚惑主的路子,进了王府之后生生被逼成老妈子加上手段狠辣的大丫鬟,关键是她想要交权,账本子送到王妃面前,落灰了都不带翻一下的,莲花心里苦,她晚点要去一趟暗巷,找她的小相好亲热下,缓解这血腥给她带来的冲击。
杜书瑶浑然不觉一道墙隔住的是血腥,加上太医那边似乎煮药的味道顺着风飘过来,一点腥味也闻不到,都是苦药味儿。
泰平王倒是能闻出异常,有些躁动,不过被杜书瑶用腿架着按在软榻上撸,他不舍得动,有药味夹杂着血腥味飘过来,他就吸鼻子乱嗅,杜书瑶还以为他是早上被几个太医吓得还没缓过来,摩挲他的后背安抚,“别怕,他们不再把你捆上了,吃药也不怕,不苦的。”
其实杜书瑶不太在意治不治的问题,关键是在她看来真的泰平王已经挂了,现在这个是她的串串,治不治都是串串,他难不成还能治成个正常人的样子来?
但是不治,杜书瑶又怕这身体有什么毒素的残留,她还希望她的串串穿成人了,就有和人一样的寿命,长长久久地陪着她活下去。
所以她会好好地说服串串配合治疗,他不喜欢喝药,她就亲自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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