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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书瑶反应还算快,急急地拉着泰平王朝着旁边的假山旁边躲过去,但这批疯马就好像有意识一般,偏生撵着杜书瑶和泰平王,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非要置他们于死地不可,千钧一发,杜书瑶下意识地转身抱住泰平王,把他护在怀里,泰平王也确实吓坏了,脑袋都埋在了杜书瑶的脖子里,串串一直都是胆子不大的,甚至杜书瑶刚刚收养他的时候,他都能因为有人放礼花,从客厅一路飞起来跳到杜书瑶的身上。
只是这样胆小的他又在最后关头抱着杜书瑶转了个身,然后后心就被高扬的马蹄狠狠蹬了一脚,当场就昏死过去了。
杜书瑶吓得吱哇乱叫,但是第二次扬起的马蹄却没有真的砸在她的身上,马的缰绳被急奔过来的人拉住了,嘶鸣一声之后,马蹄在地上狠狠刨了几下,就安静了下来。
杜书瑶跌坐在假山边上,瞪着眼睛吓得眼泪都顺着眼眶涌出来了,拉住缰绳的人朝着她伸出了手,她抬起头,看向逆着夕阳的翩翩少年郎,依旧和昨晚看到的一样,眉眼艳烈鲜明,鲜活得像是一张浓墨重彩的画,他只穿着一身很朴素的灰色麻布衣服,可就是让人觉得,他手中牵着缰绳,逆光朝着人伸出手的时候,像战场上身披铠甲头戴红缨战无不胜的少年将军。
杜书瑶有片刻的愣怔,英雄救美的戏码是电视剧里面永恒的精彩戏码,杜书瑶第一次身临其境,只觉得心跳如雷,只可惜,她的英雄却不是飒爽出场的人。
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修长手掌,她慢慢地抬起手……按在了昏死在她身边的泰平王身上,使劲摇晃了两下,接着不似人声地喊,“来人啊!快来人啊!王爷受伤了!”
面前伸出来的手一僵,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夜杜书瑶冒险救人顺带着救回来的罗柳,他垂下眼,眼中有片刻的晦暗,但很快牵着马匹稍稍走远,看着一群人从不远处跑过来,手忙脚乱地围着泰平王转。
兵荒马乱的,狗子受了伤,杜书瑶吓得一直在哭,养了那么久,她太知道串串是个多么胆小的狗东西,甚至有次她遛狗去公园赶上下冰雹,回家她被砸回去,伞一直冲着狗打着,因为串串被砸了就嗷嗷叫,像掉在身上的不是小冰块,是刀一样的,特别娇气。
那么娇气的狗东西,刚才竟然还反过来保护她,杜书瑶一半是吓哭的,一半是感动到哭啊,养了这么多年了,终于有良心了,想想那些下雨出门要趟河背狗回家的日子,这是怎样一种介于老母亲和铁终于成钢的心酸,普天之下,真的没有任何人能够理解。
太医都围着泰平王忙活了足足半个时辰,仔仔细细地检查过了,他也被银针刺激得苏醒过来,杜书瑶都哭红了眼睛,两个人简直像是生离死别地抱在一起。
“万幸的是王爷无碍,只是被踢伤的地方需要每日用药膏按揉,”其中一个年纪稍微大一些太医开口,“针灸要暂缓些时日了。”
杜书瑶转头带着鼻音道,“烦劳各位,翠翠,送送太医们。”
其实送也就是从她的屋子送到泰平王先前住的那个院子,杜书瑶说送的意思,就是要赏的。
翠翠将人送出去,莲花这才上前报告,“禀王妃,已经查清了,这马匹已经买入府中一年有余,出处乃是城外一个蓄养马匹的山庄,今日马匹突然发疯,是因为受了蜂蜇,多亏昨夜王妃带回的那个罗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莲花说完之后,杜书瑶却没有说话,她从来也不愿意把任何的事情想得复杂化,但是经历过各种信息爆炸的社会,在社交软件上看过了各种各样猎奇和冲破人性下限的新闻,她真的很难像个普普通通的古代后宅女人一样,只是去感激幸运,不会去思考事情的因由。
马蜂哪来的,被蜇的马为什么要撵着攻击人,还有那个什么罗柳的那么巧出现救人的事情也有待商榷。
杜书瑶这样一怀疑,顺着一推测更深层的,甚至有些细思恐极,装着庆幸的样子,按着心口对莲花说,“赏,赏那个罗柳。”
杜书瑶说,“你先下去吧,我和王爷要休息了。”
莲花连忙应是,退出去后,杜书瑶又抱住了泰平王,让他侧身靠着自己,捋顺他散落的长发。
此刻天色已经黑了,翠翠很快回来,将灯点上,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出去,杜书瑶闭上了眼睛,边安抚狗子,边将昨晚的事情,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想过。
她最讨厌麻烦了,但上次却偏偏让她撞见了有人毒害泰平王的事情,按理说抓住了祝良平,麻烦事就算是了。
可杜书瑶现在却不确定了,从昨晚上莲花哭着来找她救老相好的事情开始,事情似乎又开始不对了,昨晚上她不是没有说过,派人助莲花一臂之力,甚至可以做主出钱,让她把人赎回来。
但是莲花只说,她相好的等不到明天早上,杜书瑶当时就有一闪而过的疑惑,若是真心喜爱,按照莲花管着整个王府账册的能力,随随便便从那里也能把赎身的钱弄出来了,难不成她的性子真的比包青天还两袖清风?
杜书瑶睁开眼,她昨晚上就应该想到的,只是那时候莲花哭得太惨,哀求得太情真意切,她能够理解人在某种时候,真的会因为着急犯蠢,所以听信了她说的光是派人没用,若是被对方识破,需得一个能够压得住的身份令对方闭嘴,这才会亲自去了这一趟。
至于尽量不要冲突,只是悄无声息地把人偷出来是杜书瑶的主意,她是为了避免麻烦,她和泰平王的名声已经够臭了,若是暗巷里面对上什么商贾只是为了抢个人,那不定得传得多么难听。
至于为何会答应莲花,一是杜书瑶确实怜她,怜她一个小姑娘,先前照顾身为泰平王的串串不知多久,因为杜书瑶无法确定串串是什么时候穿过来的,她缠绵病榻的那三个月,他又是在哪里。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莲花乃是皇帝的人,府内一应事物都经由她手,自古以来贸然夺权的后果都是艰难的,杜书瑶自然也没有那个经营的本事不想操那闲心,她是给莲花这个大管家的面子,为的不过是她和串串能过得更好点。
但现在看来,昨晚上事出突然,她对着王府内的人欠缺警惕,考量太少,简直像个听信小人谗言的昏君了。
里和电视剧里面穿越之后做咸鱼躺赢的事情看来都是假的,她只不过想要守住一亩三分地,养狗过日子,现在看来竟也那么艰难。
现在伤到了她的狗子,杜书瑶不可能就这样算了,要不然以后任谁都能踩一脚,这日子难不成不过了么?
不过要处理这件事,她得借把刀……
杜书瑶正想得闹心,泰平王却开始在她的侧脸拱来拱去的,痒得慌,她忍不住又笑了,睁开眼看他,他也正看她,杜书瑶想起白天的事情,捏了捏他的鼻子,“你现在是救命的功臣了,说吧,要什么奖励?”
杜书瑶笑得温柔,泰平王被夸得不知道东南西北,就差爬起来在床上乱窜了,杜书瑶按着他不让动,“你小心后心的伤,这样吧,我要人将那踢人的马杀了,给你做个马肉宴。”
泰平王听了咽了咽口水,然后又是一阵鼻子乱拱。
杜书瑶到这个世界之后,被险恶的世界弄得身心俱疲,只有和串串在一起的时间,才是最轻松快乐的。
两个人亲昵了一阵子,又要翠翠送了些吃的进来,吃饱饱,又洗漱好,这才上床准备睡觉。
杜书瑶手里拿着太医给的活血化瘀的药膏,让泰平王打着赤膊,趴在床上,她则是骑着他腰,手心搓热之后涂着药膏给他按揉。
然后英勇救主的串串变成了待宰的肥猪,叫声响彻了整个王府。
“啊啊啊啊嗷嗷嗷呜呜呜哦哦汪汪!”
杜书瑶按上去没怎么用力,他就开始把他所有会的声音都叫了一遍,杜书瑶骑着他屁股按着他肩膀不让他动,笑得脸通红,肚子都没劲儿了。
“我都没用劲儿了,你的能耐呢?!”
杜书瑶又是心酸又是温暖,要是串串不帮她挡的话,现在趴在这里的就是她了,就她那嫩骨头,怕是一下子就得被踢断了骨头,没他这样好运只是青一片了。
“你别叫了。”杜书瑶把被角塞在泰平王的手里,无奈亲了亲他的侧脸,已经娇气得流出眼泪了。
“我都笑没劲儿了哈哈哈……”她轻轻趴在泰平王的身上,胳膊撑着床面,手上托着药膏,亲亲他哭得湿漉漉的侧脸,“我轻点,不疼的,太医说淤青是要用点力来的,不揉开了不好。”
泰平王咬着被角,有一缕头发都湿贴在脸上,看上去可怜极了,杜书瑶真的放轻了力度,给他按揉了好一阵子,手都酸了,这才净手后甩着酸痛的胳膊,爬上床准备睡觉。
迷迷糊糊的,泰平王似乎凑过来抱她,本来快要睡着的杜书瑶突然间睁开眼睛,瞪着他说道,“你要睡就老老实实地睡,要是再瞎磨蹭,我亲自动手给你切了。”
泰平王翻着眼睛看了杜书瑶一眼,将头抵在她的侧颈不动了,呼吸热乎乎地喷在她的脖颈上,她伸手挠了挠,却没有躲开。
很快,杜书瑶睡着了,她的呼吸平缓下来,泰平王却睁开了眼睛,盯着杜书瑶的侧脸,鼻尖逡巡在她的脸上,还伸舌尖圈了几下,然后重新爬回了枕边,长长久久地盯着她,直到外面的月亮被一块飘来的乌云遮盖,浓郁的夜色侵染了天地,才也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杜书瑶照例是被翠翠叫醒,早上洗漱好吃东西的时候,杜书瑶吩咐道,“昨日那匹惊马,别留着了,王爷最近想吃马肉。”
翠翠应了声是,表情习以为常,她就是个典型的心思单纯的小丫头,杜书瑶总觉得,她就是出去杀人放火,翠翠也会说小姐做得对,小姐是有苦衷的。
这大概是生活环境造就了一个人如此根深蒂固的从属心理,但是无疑的,这样的婢女在身边,才是最安心的。
杜书瑶视线从翠翠脸上轻轻地飘过,无意间看向莲花,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没发现什么异样,不动声色地又收回视线,继续吃东西。
她脑洞大开的猜测如果是对的,那先前那个泰平王,就是爱子心切的皇帝识人不清,一手将其推入深渊。
哎,还是和谐社会好,哪怕是变态杀人犯也没有这么多的弯弯绕,太费脑细胞了。
杜书瑶吃过东西,就和泰平王一道去泡药汤,今天不用扎针,泰平王还有心情玩水了,一场浴汤泡下来,杜书瑶都跟着湿透了。
掌握火候和帮推拿经脉的太医们也没好到哪里去,泡完之后,太医们和杜书瑶湿漉漉地面面相觑一眼,杜书瑶笑起来,他们虽然不敢明着笑,嘴角也露出了一点笑意。
杜书瑶突然想到了一个借刀的办法,旁敲侧击道,“这些时日,真的万分劳烦诸位大人,我代王爷谢过。”
说着,深施一礼,在场的三个太医都被折煞得不轻,连声称不敢。
杜书瑶知道来陪泰平王,必然要淋湿,料想到先前湿水就是坏名节,她穿得十分厚重,就算用x光照都费劲的那种。
所以她没急着去换衣服,而是和整理汤池的太医搭话,“敢问,平日为父皇诊脉的太医,是哪位?”
整理药池,再定下明日草药用量的太医也是个上了年纪的,闻言一顿,停下手中的活恭敬道,“回王妃,为陛下请脉并没有固定人选,每日两位,是由太医院当值的两位。”
杜书瑶其实都没指望他能正面回答,毕竟是事关皇帝的御用太医,怎可能为外人道,不过听他这样说,杜书瑶倒是觉得这样似乎更好。
自古以来,帝王身体抱恙,常用的太医不敢托大,必然要用最保守的治疗办法,但若是□□值请脉,再设赏罚,心急上位且当真医术超群的人,必然会全力以赴,这样一来,太医院就变成了一滩一直翻搅的水,永远不缺想要上位的人,相互监督只会令病情无所遁藏。
而且这样一来,对于杜书瑶来说,是再好不过的。
她没有急着说什么,只是装作关心皇帝身体,在莲花伺候好泰平王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又问太医,“父皇身体向来康泰,乃是东淳之福啊。”
这官腔打得突然,但能看出太医亦是老手,几乎没什么缝隙地接话,“陛下福泽绵长,东淳盛世永安。”
杜书瑶差点崩了表情,不过还好绷住了,带着洗漱好的泰平王照例在府内转圈的时候,身后浩浩荡荡地远远坠着一堆人,为了安全起见,倒是没有影响杜书瑶的闲情逸致。
不过路过下人房的偏院,她照例拉着泰平王去看那里野生的两棵桃树果子是否成熟的时候,听到了更有闲情逸致的人,似乎在弹琴。
讲真的,杜书瑶没什么音乐细胞,而且听过现代的歌曲,真的很难能够分辨出这单一的曲调到底好不好。
这条路她和泰平王每天都要溜达好几遍,毕竟大型犬的活动量不够就要拆家,但是下人房传出弹琴声音这种事情,还确实是第一次遇见。
杜书瑶连琴的种类都分不清,更别提欣赏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心旷神怡的感觉,大夏天的扰民得很。
她本来想要干脆忽视,但是无意间侧头看到莲花不太好的脸色,脚步一顿,突然间改变了主意。
“这是谁在弹琴?”杜书瑶装着会品,轻轻笑了笑,“真好听,那便是下人房,我怎不知府上还有人有这般才艺?”
莲花面色都白了,咬了咬嘴唇上前了一步,垂首说道,“回王妃,是小春在弹琴。”
杜书瑶心道果然,这次带回来的人,都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她还真的有些稀奇,又是玩英雄救美,又是玩这琴音吸引人的……
杜书瑶轻轻吁了一口气,配合出演,“小春……”
她侧头,带着点笑意,“他不是还病着,怎么不好好休息?”
“多谢王妃关切,”不远处院子拐角果然适时地出来一位翩翩白衣的小公子,说真的,这副模样不带一丁点的脂粉气,也丝毫不做作,真的不像是靠卖自己度日的,比这皇城中的富家公子也当真差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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