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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想,如何不是合情合理,当时翠翠还跟她说,这于家虽然远,却也算皇后一族,因此皇后才会护着,现在想来,皇后家族那么大,又怎会因为区区一个侍郎之女,专门施压想要她息事宁人。

却原来,皇后并未护着族人,于安青借的还是她哥哥于兴怀这个受皇帝赏识的大将军之势,皇后真正回护于安青的原因,只是因为于兴怀是太子的人!

杜书瑶伸手按了下自己额头,她真的是太单纯了,太单纯了,在这样一个朝代,还在妄想着置身事外,妄想着和串串平平淡淡过活就好,却没成想,即便是她恪守本分,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异心,所做的所有事情,本质上都是在“息事宁人”却早已经身处旋涡的最深处,不能破风而出,便是被风撕碎。

她攥着玉佩的手指颤抖,强压下颤栗的心绪,并不真的相信于兴怀,而是试探道,“你若真是太子门下……又为何要找我寻求庇护?背叛太子,太子与皇后又岂会放过你?我一个区区失心疯王爷的王妃,如何能够护得住你妹妹?”

于兴怀到这时才起身,视线自上而下对上杜书瑶,“因为王妃与王爷的身后,是陛下。”

太子若是不曾犯下糊涂事,或是不曾因为泰平王好转就狗急跳墙屡次想要对泰平王下杀手,或许他现在还是未来储君,即便是皇帝不喜,也无人可替代。

可他不仅对泰平王屡次下杀手,还蠢到留下了把柄,甚至将心思动到了皇帝的头上,于兴怀又如何还能继续做他门下?

当今皇帝可并非当年的顺位太子,他乃是斗败了整整三十几个皇子做到如今的位置,是用曾经亲手足的骸骨,铺就的帝王之路,他能够容忍太子手段毒辣,残害手足,却不能容忍太子将心思动到他的头上,更不能容忍的是太子既然动手,竟然还留下诸多把柄。

于兴怀虽然远在边关,当年陛下登基之时尚且年幼,可陛下的心性朝中老臣谁人不知,看似情谊深重实则凉薄入骨,却没人能够否认,这才是帝王之道。

泰平王他已逝的母妃,是当今陛下唯一的柔软,于兴怀相信,到如今,皇帝已然掌握了所有的证据,动太子,只是迟早的事情,这天下要翻了,他也必将被连坐,风雨飘摇大厦将倾,唯一能够庇佑他妹妹的办法,便是将她送到陛下唯一保留柔软的这片净土。

“所以你前两次戴这玉佩,”杜书瑶将玉佩举到于兴怀面前,“都是故意的。”

于兴怀没有说话,杜书瑶简直头疼欲裂,她就只是个普通人,还是有些社恐和自闭的现代死肥宅,这种复杂到让人头皮发麻的明争暗斗,让她大脑都要转脱了。

她自认确实不聪明,却在于兴怀眼中聪明至极,连于兴怀都拿不准杜书瑶的城府,因为能在皇帝眼皮下混得风生水起,这世间于兴怀只见过喜乐一人,喜乐还是因为曾经几次为陛下舍命,有少年相伴的情意在。

而这个泰平王妃,如果表现得太聪明,或者不聪明,她或许都活不到如今。

杜书瑶攥着玉佩,思索片刻之后,并没有给于兴怀任何的承诺,也没有和他商量任何的事情,只是说道,“于将军可否将这玉佩,借我仔细观摩一日?”

于兴怀迟疑,无论叛不叛太子,这都是极其重要的物件,于兴怀攥紧拳头,咽了口口水,但是想到于安青,他竟然真的咬牙答应了。

他甚至不挂念他的老父亲和他自己的死活,只盼他自小当成女儿一样养大的小安青,能够好好的。

他虽然求来了这婚事,可是只要泰平王妃不想让他妹妹进门,甚至无需做什么,只管让只听她话的泰平王装个病,婚期一推迟,待到他必须回边疆的时候,无人护着,于安青必死。

所以于兴怀投鼠忌器,莫说是下跪,便是现在杜书瑶要他学狗叫,只要肯顺利让他妹妹进门,到时女子出嫁,便算不得娘家人,即便整个侍郎府被夷为平地,九族之中,也再无于安青。

杜书瑶却到最后都没让于兴怀的心安放回肚子,将他打发走之后,转头就将碎玉和这完整的玉佩,加上小春的字条,结合着刑部那边掌握的证据,全部整合到一处,命日蚀送进了宫中,请皇帝定夺。

杜书瑶能想通很多事,能猜测到很多事,却不敢真的正面杠上太子和皇后,他们多年累积,既然心思都敢动到皇帝头上,必然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已经强悍到足以和皇帝一搏,杜书瑶对自己有较强的自我认知,小聪明有,但是开局一条狗装备全靠大boss送,她靠什么对上当今太子和皇后?

前面那些麻烦,也都是甩在皇帝脑袋上,杜书瑶这次也不例外,大胆发言,积极搜集证据,但是决策权全部交给皇帝,毕竟她府上,没有一处不是陛下钦赐。

等到日蚀从宫里回来回话的时候,杜书瑶正在点灯给泰平王抠耳朵。

她都在心里盘算好了,还亲自去了库房一趟,瞄上了一些没有印记的细软,她虽然把所有的决策权都交给了皇帝,但是帝心难测,事关太子,牵一发都是动摇国本的事情,于兴怀都这么明目张胆地朝她府内塞人,很显然也是走投无路,杜书瑶完全不信,她这种脑子都误打误撞地把事情弄清楚了,皇帝那么多死士,那么多眼线,会查不到真相。

查到了为什么没有动?

杜书瑶想想就心惊,无论为什么,她只等十日,在于安青嫁入王府之前,就十日,皇帝要是还不动太子,她就带着细软将死士都借口支开,带着泰平王跑路。

她不敢拿她和泰平王两个人的小命去赌皇帝到底更重视太子还是失心疯的泰平王。

一旦帝心稍有偏差,天平倾斜到太子那边。

无论从任何的角度来讲,她和泰平王被当成污点抹去,对于未来储君的干净过往都至关重要。

杜书瑶更心虚的,是泰平王根本就不是真的泰平王,即便皇帝真的为了太子痛下杀手,杜书瑶甚至都没有立场去责怪皇帝不仁,因为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泰平王,才是鸠占鹊巢的外来者,她叫皇帝几声父皇,却从没有一刻真的把他当成父亲。

十日后,皇帝不动手,她必然要带着泰平王跑路,天下之大,没有监控的朝代,即便有追踪能手,她也只能贸然一试,如果真的逃了,到时候随随便便找个深山老林和泰平王躲起来,两人相依为命一声,哪怕只是最平凡的生活,也和上一世没有区别,足够了。

打定主意,她就不再头疼心慌,而泰平王肯不肯和她走,杜书瑶只是边掏耳朵,边随意地问道,“如果我要去一个比较远的地方玩,你跟我走吗?”

泰平王本来闭着眼睛在享受,闻言顿时睁开眼,抓住了杜书瑶的手,他枕在杜书瑶的腿上,将头侧过来直视她,湿润又晶亮的异瞳,一错不错地看着她,“你去哪,我在哪。”

杜书瑶笑起来,其实她根本不必问,因为泰平王连她上厕所都要跟着,两个人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的寸步不离。

但是泰平王说,杜书瑶又忍不住凑近一些,低头和他近得呼吸可闻,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问道,“那可能就不回来了,很苦的,没有狗粮,没有肉,只能顿顿吃青菜。”

泰平王松开杜书瑶的手,紧盯着她,抓住了她下垂的头发,说道,“别扔下我,瑶瑶。”

杜书瑶完全低头,抱住了泰平王,泰平王也回抱住了她,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这样无声地拥抱,相依为命这句话,无论是用来形容从前的两人,还是此刻的两人,都无比地贴切,他们之间,只要视线看着彼此,拥抱着彼此,就是固若金汤的城墙,无人能够插入,能够撼动,那是在曾经漫长的岁月中寸寸打磨出来的,最契合对方的姿势。

甚至这种姿势,到现在还不特定地代表任何一种感情,就只是两个灵魂的相互依赖和信任而已。

正在两个人抱着的时候,外面传来三红的声音。

“王妃,日蚀回来了。”

杜书瑶松开泰平王,拉着他起身,穿鞋下地,整理了下衣服,这才叫日蚀进来。

日蚀进来,恭顺地垂头站在外间,杜书瑶牵着泰平王的手从里间出来的时候,他快速抬头看了一眼,嘴唇抿了下,垂头腰又弯了一个度。

杜书瑶出来直接问道,“东西和话都带到了?”

日蚀拱手,“回王妃,是。”

杜书瑶又问,“陛下……可有话要你传回来?”

日蚀回道,“未曾。”

杜书瑶顿时心凉了一半,缓缓地呼出吊着的那口气,对日蚀说,“下去休息吧。”

日蚀退出,临出门,又忍不住朝着杜书瑶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是这一次,他对上了泰平王朝着他看过来的视线。

日蚀浑身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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