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我太好看了,不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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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要软禁。
也就是说那老东西一早就知道她拜堂不是真心,却出于种种考虑决定将她控制在手里,以便随时作出应对。
比如,杀掉,打死,或者献出去。
丁了了看着篱笆墙外守着的那两个人,气得捡起一根柴禾啪地扔了出去。
佳佳扯扯她的衣角,怯怯的:“阿姐别生气,二叔不是说了只软禁两三天?等姐夫家里的人来了,咱们就能出去……”
“你怎么知道他的家人一定会来?”丁了了问。
佳佳呆了一呆:“不会来吗?”
丁了了转身在石墩上坐下,默然良久。
金陵城的大富之家丢了小少爷,那是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人找回来的。
可如果那个小少爷在家中并不受宠呢?比如说,假如他的生母是个卑贱的奴婢?又假如他的父亲兄长把他看作全家的耻辱?
又如果,那个小少爷并不是被仇家追杀失踪,而是被当朝太子……
若是那样,他的父兄即便要找他,只怕也不是来寻他回家,而是来送他上路的!
这样想想,丁了了忽然觉得那陈七其实也挺惨的。
“阿姐,”佳佳在她身边蹲下来,小心翼翼:“那如果姐夫家里的人不来,四太爷是不是会很生气?是不是还要杀咱们?那时候你和姐夫还可以再使妖法吓唬他吗?我想咱们能不能……干脆使妖法让四太爷变成个哑巴就好了,反正他只会骂人!”
丁了了笑了。
这小子,还信妖法呐?难怪先前被绑在山神庙一点也不着急,原来他根本就没怀疑过他的妖怪姐姐救不了他?
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但如今这个局面一直傻下去也不行。丁了了起身进屋,随手将陈七用过的药碗收拾了扔到一边,冷笑:“即便陈七的家人来了,也不代表咱们就有了活路。——你相信他那样的人家,会认我这样一个一无所长的村姑是少夫人吗?”
“为什么不认?”佳佳不解。
丁了了舀了瓢水,浇着手抹了把脸,抬头:“佳佳,我好看吗?”
这个问题先前问过。佳佳嗤地笑了:“不好看。”
不好看。满脸都是泥水啊血水啊糊得像水沟里的泥鳅一样,一时半会儿洗不干净。
但洗干净以后是很好看的。阿姐从小就好看,村里人从前都议论过,说她像娘,是个……祸水。
后面那几句话佳佳没说,丁了了也不知道。但当她用了三瓢水把脸洗得能看清五官以后,她就看着水瓢里映出的那张脸愣住了。
这叫,不好看?
如果这叫不好看,那就难怪陈七指着她先前那张糊满泥巴的脸叫“天仙”了——这个世界疯了嘛!
也不对。
丁了了忽然又想起了先前的那几场怪梦。
梦里陈七身边环绕的那几位姑娘个个都是好看的,而陈七也嘲笑过她是个“叫花子”,一回头却又说“小叫花子还挺俏”。
这就让她不能不怀疑,陈七几次夸她好看,其实只有梦里那一次是真的。
莫非在梦里,她的脸并没有糊成这样?莫非在梦里,陈七看到的她只是衣衫破旧一些,而并不完全是她在现实中的样子?
这个怀疑并非没有来由。丁了了清晰地记得,当她在现实中摔成烂泥一动也不能动的时候,梦中却可以活动自如,仅仅肩头和胸口有一点点微痛……
所以梦境终究还是虚幻,那梦里的她脸上没有泥水又有什么奇怪?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事情就不太妙了。
也就是说陈七并非没见过梦里的她。他只是没有认出她,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满脸泥巴的小村姑就是那个“俊俏的小叫花子”、也就是那个“太子派来的奸细”!
这个猜测实在有些疯狂,但丁了了偏觉得的确有这种可能。所以她在门槛上呆呆坐了一阵,然后忽然回头喊佳佳:“下次如果要见陈七,你记得提醒我把脸包起来!”
佳佳乖乖地点了点头,然后却又扁了嘴,要哭:“为什么要把脸包起来啊?姐夫嫌你不好看吗?那你再洗干净点,让他看……”
“不是。”丁了了摇头,“是我太好看了,不想给他看。”
佳佳噗噗地笑了。
可是笑完之后气氛并没有变得轻松。小娃娃只得先跑出门外去把丁文义送来的柴草搬到灶前,然后才又迟疑着转回来,问:“阿姐,姐夫是不是……其实不想成亲?我看他不像真的高兴!”
丁了了抓了两把小米淘干净丢到锅里,舀上水,笑了:“没事,我也不是真的要成亲。”
佳佳愕然。
丁了了拉过草墩子在灶前坐下,扯了几根松枝点上火开始专注地烧饭,不再闲谈。
这种事也不好向佳佳解释清楚……说起来陈七是一肚子花花肠子,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入赘”是陈七提的,动机不明;拜堂却是她提的,为的是松绑、逃命。
后来在山神庙前真的拜了堂,她也并不是真打算嫁给陈七,而是转过了一个更自私的念头——她觉得陈七可能不会把一个救命恩人当回事,但自己拜过堂的女人,他多半还是会顺手救一救的。
当然,这一次陈七心里是怎么想的,她依然不知道。
也许他只是觉得好玩,也许即使拜了天地,她在他眼里也依旧什么都不是。
那样一个人,谁看得透呢?
……
四太爷也觉得这个年轻人有些让人看不透。
明明先前还在为了那个小傻子要死要活的,一转眼却又可以在他这里宾至如归。他特地命人从地窖里取出的好酒、几个孙媳忙忙活活张罗的一大桌子饭菜,这小子享用得没有半点儿不安,才只两杯酒下肚,就开始双眸闪闪地看着他叫“爷爷”了。
四太爷心下顿时有些熏熏然,忙扯着胡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维持着老年人稳重的微笑,举杯:“陈公子在金陵繁华富庶之地,必是见惯了天下奇珍。我这小小临溪村便是倾尽所有,宴席只怕仍嫌简薄了些。唯有这桃花酿据传是百年前桃仙人留下来的古法酿制,醇美无比,还请公子不弃,再多饮几杯才是。”
陈七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笑道:“谢谢爷爷,这酒的确甘美无比。虽然我身受重伤,夫人再三叮嘱不能饮酒,但人生在世所图不过一醉,我便是在爷爷这里喝死了,心里也是欢喜的!”
四太爷脸上笑容一僵,忙叫人撤去了他的酒杯,不安道:“倒是老夫思虑不周,忘了重伤之人不宜饮酒……麦姐儿,快去换蜜水来!”
他的小孙女丁小麦忙答应着跑了出去,急得陈七哎哎叫:“跑什么呀跑什么呀?我少喝几杯没事的呀!我夫人这会儿还不知道有没有饭吃,我一定要替她吃点好的喝点好的,然后才好回去跟她说呀!”
桌旁服侍的几个媳妇立刻神色尴尬,四太爷却哈哈笑了:“你这年轻人,真是……了了是我们村里自己的孩子,老夫还能委屈了她不成?你放心,饭菜早已给她送去了一份,饿不着她!”
“是吗?爷爷对我可真好,——呀,谢谢小麦妹妹!”陈七一边对四太爷笑,一边又忙站起来,双手接过丁小麦递过来的蜜水,一脸笑容几乎要溢出来。
丁小麦顿时红了脸,连一句客套话都没说出来,一甩手噔噔噔跑了出去。
四太爷看了,哈哈大笑:“这孩子……公子别见怪,山里的女娃娃们没见过世面,外客跟前都是不会说话的。”
陈七忙举杯客套:“小麦妹妹很好,聪慧灵秀,一看就知道是爷爷你的嫡亲孙女!”
四太爷闻言愈发畅声大笑,连着喝了两杯酒才又捋捋胡须,抬起头来:“说这孩子像我,那还是小看了她了。不是我夸自己的孙女,麦姐儿虽是个山里女娃,头脑见识却也未必就比外头的人差!你道山里的人都是睁眼瞎是不是?我麦姐儿是跟着好古先生念过书的!她模样儿俊、手又巧,绣的帕子缝的荷包拿到镇上那是人人争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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