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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何要知道多高多远啊?”陶夭夭笑道,“反正会有人来救咱们的……当然了,救我只是顺便,但是世子您就不一样了,身份高贵嘛!就算长公主和桃大人不出手,祁大哥也会很快赶来的。”

陶夭夭见洛云锡没有接话,又问:“世子,你刚才,为何会亲自跳下来救我?”

许久之后,就在陶夭夭觉得洛云锡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凉凉地抛下了一句话,却让陶夭夭黑了脸。

“只要是我玄幽王府的东西,就算是阿猫阿狗我都会救。”

陶夭夭咬了咬牙,好,看在他舍命陪自己的份儿上,她忍!

“世子,您冷吗?”一阵凉风吹来,陶夭夭缩了缩肩膀。

意料之中的,她没有等来洛云锡的回话。

“世子,您肚子饿了吗?我荷包里有牛肉干,你要不要吃?”

陶夭夭再问,顺便伸手摸出了两粒牛肉干塞进了嘴里。

依旧是意料之中,洛云锡还是没有说话。

“世子……”

“陶季,你很闲吗?”洛云锡终于开口,声音里带了些颤音,不知是冷的,还是被陶夭夭气的。

“这里这么静,我害怕嘛!”陶夭夭小声开口,“总得有点声音才好。”

“害怕?”洛云锡轻笑,“你连蛇和苍猊犬都不怕,竟然怕静?”

“我不只怕静,我还怕黑。”抬头看着天上那轮圆月,陶夭夭闷闷地开口,声音里带了些落寞,她说的是真话。

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些天里,她最害怕的就是晚上睡觉,因为只要一闭上眼,她就会梦到满身是血的父母。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晚上都不敢熄灯睡觉,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的陶青爹爹便等她每晚睡着之后再亲自过来熄灯,还托商队给她带来一只刚满月的狼犬,也就是阿黄陪着她。

再后来,陶青爹爹忙起来的时候,每晚来她房间熄灯的人便换成了轩哥哥。

虽然祖父跟她说了十五年前的那些往事,可是对于已逝的陶青爹爹,她是无论如何都恨不起来的。

就像对于她的亲生爹爹,那个薛相,还有薛府的那些人,她又是无论如何都喜欢不起来的。

唉!

陶夭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真愁人!

要不这个亲爹,就不认了?

她闭起一只眼睛,伸出食指和大拇指,遥遥地捏了捏月亮:“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世子,您看这月亮,多美啊!

祭月祭月,月亮是圆了,可是亲人却都不在了,团圆的日子,却只能依靠月亮寄托思念,也不知道他们在那个世界里过得怎么样……”

对面的崖壁沉默了好一阵,陶夭夭吸了吸鼻子:“世子,我这么伤感,您好歹安慰我一下啊!”

“伤感?”洛云锡冷笑了一声:“有时间在这里伤感,倒不如好好想想如何自救。”

陶夭夭被洛云锡噎了那么一下,心头的那阵感伤瞬间消失了无影无踪,她撇撇嘴哼哼了两声:

“您身份高贵,含着金汤勺出生,身边又有至亲之人相伴,自然不需要靠祭月节寄托思念,您就像是高高在上的月亮,是体会不到我们这些俗人卑微的心愿的!”

出乎意料的,陶夭夭原本以为洛云锡会因为她的话发火,却没想到洛云锡竟然“嗯”了一声:“你说的对,我确实不需要靠祭月节寄托思念,因为在来紫云城之前,我从未过过祭月节。”

“啥?”陶夭夭一愣,瞬间忘了自己的伤心事,觉得洛云锡好可怜,自己得好好安慰安慰他。

可是,还没等她安慰的话说出口,忽然听到“噗通”一声重重的落水声,再往崖壁上看过去的时候,哪里还有洛云锡的影子了?

“世子?世子!”陶夭夭大吃了一惊,不是吧?洛云锡掉下去了?

想到他刚才说的不会泅水一事,陶夭夭顿时不淡定了。

思索了几秒钟之后,陶夭夭小心地抱着那只小藏獒坐了起来,她伸手解下腰间挂着的那两只大荷包,凭感觉惯了力气朝着崖壁方向丢了过去。

几秒钟后,下面传来落地的闷响,并没有听到水声,她才稍稍放了心,深吸一口气之后,她双手举起小藏獒团子,闭上眼睛往下一跳。

“噗通”一声落水的声响,陶夭夭的落水之处溅起巨大的水花。

浮上水面之后,陶夭夭用一只胳膊拖着小藏獒,另外一只手划水朝着崖壁方向游了过去,凭感觉在那片水域里摸索了一阵,她终于摸到了洛云锡。

“世子,你怎么了?”

借着天上月亮的光亮,陶夭夭看到洛云锡仰面朝上轻浮在水面当中,呼吸是没有问题的,便松了一口气。

回头看看不远的崖壁,她先游过去将小藏獒放在了崖壁旁边的碎石堆上,然后才回来将洛云锡给拽了过来,同样将他平放在了碎石浅滩里。

“世子,你醒醒!”陶夭夭抬手试了试洛云锡的呼吸。

洛云锡的呼吸声有些粗重,腹部是平的,并没有溺水的症状,只是身子凉得骇人。

回想起上一次洛云锡昏倒时的情形,陶夭夭伸出手指掐了掐洛云锡的人中,可是这一次,洛云锡并没有醒来,陶夭夭心里便着了急。

寒毒!

脑海中灵光一闪,陶夭夭忽然心里一个激灵。

她想起了在行宫当中长公主对洛云锡的重视程度,想起了宁远宫里的那些炭火。

她的心倏地沉了下去,洛云锡不会是寒毒发作了吧?

这还泡在水里呢,这可如何是好!

陶夭夭也顾不得自己的脚伤了,她在碎石滩里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摸索着走到了自己丢荷包的地方。

这两个荷包她原本是带着防身和解饿的,没想到现在倒成了救命用的东西。

她弯腰捡起了那两个荷包挂在身上,第一时间先检查了一番,发现没有进水之后,她大喜过望,慌忙从里面掏出了火折子。

火折子的火光虽然微弱,却照出了他们如今所在的地方。

身处崖底,从下往上一眼看不到头的那种。

万幸的是这里有个碎石滩,好歹有个落脚的地方,若是能有个避水的山洞就更好了,陶夭夭心想。

在举着火折一瘸一拐地在周围转悠了两圈,又念了十几遍“阿弥陀佛”之后,陶夭夭惊喜地发现,上天竟然听到了她的祈祷,一个一人多高的山洞竟然出现在崖壁之上。

陶夭夭激动得瞬间忘了脚伤的疼痛,壮了壮胆子之后,她借着火光从荷包里掏出一包驱毒虫的药粉,小心地迈进了山洞。

因为近水的缘故,山洞里有一股霉味。

但万幸的是,她进去的时候没有看到地上和石壁上那些恶心人的爬虫,当然,也可能是那些阴暗里的东西早就已经在看到光亮的那一刻悄悄躲起来了。

借着微弱的火光,陶夭夭巡视了山洞一圈,在山洞深处发现了一块高出地面的大石头,虽然不甚干燥,却比潮乎乎的地面好了太多。

她脱下外衣拍打了几下,又将火折子寻了一处墙缝插进去,然后扭头出了山洞。

洛云锡的身子很重,骨头也很硌人,陶夭夭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将他连拖带拽地拖进了山洞的大石头上,安顿好洛云锡之后,她还没忘了转身将藏獒团子又抱了进来。

做完这些的时候,陶夭夭已经累瘫。

她坐在洛云锡身边,小心地掀开了自己裤腿,被崴的那只脚的脚脖子已经肿成了馒头,还隐隐泛着青紫色。

自己这只是外伤还好些,身边的洛云锡的寒毒才是最棘手的。

山洞潮湿,里面连个生火的柴火也找不到,她只能借着火折子微弱的火光检查洛云锡的伤。

细看之下,她大吃了一惊。

洛云锡上身的刀伤足足有六处之多,该是交战的时候被刺客所伤。

除了刀伤之外,他的后背还有大片的挫伤,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救她的时候在崖壁上攀滑所致,至于他的右手,则更是血肉模糊,里面还隐隐地扎着一些荆棘刺。

这只手扎满荆棘的手掌,承受了他们两个人的重量,从上头那么高的地方滑落下来,他一声没吭,她便一直被蒙在鼓里。

陶夭夭吸了吸鼻子,轻轻地将洛云锡的右手放在了石头上,然后脱下自己的外衫小心地盖在了洛云锡的身上。

崖洞里光线黑暗,陶夭夭就着火折子的光,试着从洛云锡手心里拔了一根刺,却激起了洛云锡身子的微微颤抖,陶夭夭便吓得住了手。

她抬头看了洛云锡一眼,赫然发现洛云锡的唇色竟然泛着隐隐的青紫色。

陶夭夭大吃一惊,这是中毒的症状啊!

她忽然想起刚才在树上听到的第二声轻响,洛云锡说有一条蛇,难道那是条毒蛇?

念已至此,陶夭夭便不淡定了,她低头在荷包里翻腾了半天,从里面找出了陶轩之前留给她的解毒丸,而且还意外发现了一个小瓷瓶。

她拿着瓷瓶翻来覆去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陈管家给她的。

陈管家当时说什么来着?

好像是说这是世子的药,让她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难道这就是能解世子寒毒的药?

陶夭夭咬咬牙,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她从瓷瓶里倒出一粒药丸来,又取了一粒解毒丸,然后将洛云锡扶坐了起来。

“洛云锡,吃药了。”她将药丸塞进洛云锡的口中,又从洛云锡腰间解下了水囊。

然而,洛云锡牙关紧咬,别说吞药丸了,就连水都喂不进去,全部顺着他紧闭的嘴角流了出来。

“洛云锡,你醒一醒!你可不能死在这里啊!”陶夭夭的声音带了几分哭腔。

说到底,洛云锡是为了救她才掉下来的,若真是死在这里,她可还不起这么大的人情,那胖管家和长公主估计会撕吃了她的。

陶夭夭抹了一把眼泪,将洛云锡又放在了石头上。

“洛云锡?你说什么?”就在陶夭夭刚刚将洛云锡放在石头上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洛云锡喉咙里发出的一个声音。

她又惊又喜,慌忙将耳朵附了过去。

“……冷……”洛云锡颤抖着声音发出一个字来。

“好好好,我给你衣服穿!”陶夭夭又从身上脱下一件衫子来,拧了拧水之后又盖在了洛云锡身上。

这山洞湿寒湿寒的,又没有柴火生火,不光他冷,她也快冷死了。

而且,她身上的这衣裳也不能再脱了,再脱下去就露了馅了。

“……娘……”

洛云锡又发出一个声音,这次的声音很清晰,陶夭夭听得清清楚楚。

她一个哆嗦,差点没跌下石头去。

洛云锡想他娘了?

这是已经开始说胡话了吧。

她伸手试了试洛云锡额头上的温度,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洛云锡的身体刚才还冷得吓人,像被冰冻住了一样,可是这一会子却又热了起来,热得都有些烫手,这可如何是好啊!

看了看手心里的那两颗药丸,陶夭夭咬了咬牙。

算了,她陶夭夭向来有恩必报恩怨分明,洛云锡这次救了她,就当还他一个人情吧。

她将药丸放入自己口中,就着水囊含了一口水,然后嘟着嘴唇,将自己微凉的唇轻轻覆在了洛云锡滚烫的唇上……

苦涩的药水由她口中,缓缓地渡到了洛云锡的口中,谢天谢地,她听到了洛云锡轻微的吞咽声。

双唇紧贴的那一刹那,昏迷中的洛云锡微微皱了皱眉头,平放在石头上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瞬间就归为平静。

“妈呀!好苦!”喂完药之后,陶夭夭皱着眉头砸了咂嘴吧,赶紧举着水囊喝了一大口水。

怔怔地看着洛云锡上唇的那颗娇艳的唇珠看了半天,陶夭夭忽然觉得一阵脸色发烫。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刚才那阵软软糯糯的触感似乎还没有退去。

她竟然将人事不省的洛云锡给强吻了!

想到平日里洛云锡那张虽然俊美却臭臭的脸,陶夭夭一个激灵,慌忙抬起袖子使劲擦了擦嘴角的药渍。

被强制喂了药的洛云锡安静了下来,没有再说胡话,却也始终没醒,身子一直在微微发着抖。

陶夭夭试了试他身上的温度,还是烫手。

“物理降温!”

她后知后觉地拍了拍脑袋,低头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来。

匆匆跑到山洞外的水里浸湿了之后,她又一瘸一拐地进来给洛云锡擦拭。

从额头到颈窝,再到前胸后背,反正除了她不能看的地方,其余所有的地方她都擦拭了一遍。

一番折腾下来,本就筋疲力尽的她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气了。

一阵凉风从洞口吹来,她缩了缩肩膀,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好冷啊!

不会是发烧了吧!

陶夭夭抬手试了试自己额上的温度,双手冰凉地也没试出什么结果来。

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诸天神佛们,求求你们一定要保佑我们,千万千万不要让我们死在这个鬼地方啊!

昏过去之前,陶夭夭晕晕乎乎地祈祷了一番。

最后,终于支撑不住,“咚”地一声栽在洛云锡身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她做了一个很美丽很美丽的梦。

梦中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在抱着她,给了她渴望已久的温暖,让她不由自主地朝着那个怀抱使劲靠紧,再靠紧……

石缝里的火折子逐渐熄灭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中,忽然缓缓响起一个声音。

是那种爬行类动物独有的“沙沙”声。

“沙沙”声音围着洞穴深处的那块大石头转了一圈,之后轻轻地爬上了大石头,最终归于了平静。

……

天已蒙蒙亮。

沉寂已久的崖壁上方忽然传来一阵说话声。

说话声过后,从崖壁上一前一后落下了几个身影。

“已经到底了,通知上面的人,可以下来了!”

最先落在碎石滩上的是桃灼,紧随他之后的则是沈玉枫,身后还背着一个大包袱。

二人几乎是同时着地,两人的俊脸上都带着凝重和担忧。

一道红衣身影紧随着他们二人落了地,是顾紫璃。

她仔细查看了四周,沉声开口:“分头找!母亲说过了,活要见人,死要……”

“什么死不死的!”沈玉枫双目通红地打断了顾紫璃的话,向来吊儿郎当的俊脸上带了几分冷冽,几乎是嘶吼出来的:“他那条命是经过九死一生才活下来的,费了我药王谷那么些灵药,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顾紫璃住了口,她抬头看了沈玉枫一眼,没再说话,而是趟着水转身朝不远处的那棵长在崖壁上的歪脖子树走去。

“你说得对,他不会死的!”桃灼伸手轻轻拍了拍沈玉枫的肩膀,“你沿着石壁往东,我去前边看看。”

沈玉枫没有说话,背过身去抹了一把脸,抬步沿着石壁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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