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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细盘腿坐起来,借着外头的光色看到男人那张略苍白的脸。昨晚累了一夜,今日又是上朝,回来还要哄她。
苏细都替顾韫章觉得累。
她伸手牵住他的一根手指,轻轻搓了搓,然后大胆假设道:“锦衣卫是圣人的人,昨夜大火,锦衣卫出现的那么快,难道是圣人做的?”
顾韫章反勾住苏细的手,慢吞吞道:“卫国公也是这么想的。”
苏细瞪眼瞧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有人在推波助澜搅弄朝堂,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那是谁?”
“那就要看,是谁获得最终的好处了。”顾韫章一脸的意味深长。
苏细斜眼瞧他。
她总是觉得这个人已经猜出幕后黑手是谁了,只是不与她说。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她自己也能查出来。
……
花楼的老鸨被抓进了锦衣卫严刑拷打。
像锦衣卫昭狱这种地方,没有问不出来的话。
可惜的是,这位老鸨也不知那位行凶的是什么人,因着每次来都给大把银票,且从不表露身份,所以老鸨为了挣钱,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她花楼里的小花娘像下饺子似得往那男人面前下了。
最后皆变成这十八具森森白骨。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老鸨因为那些银票,所以硬生生丢了命。因果报应,上天注定。
老鸨一死,这件事唯一的线索仿佛就这样断了。
锦衣卫只从老鸨的嘴里知道,那个人是个年轻男人,生得俊朗,衣饰华贵,一看便不是凡人。
在京师里,生得俊朗,衣饰华贵的年轻男人数不胜数,锦衣卫不可能挨家挨户的去查。
而且虽然锦衣卫由圣人特许,不必过刑部便可抓捕犯人,但京师重地,皇家贵胄众多,锦衣卫再嚣张跋扈,也是要有底线的。
哪些人不能碰,是分的清清楚楚的。
花楼的事外面传的沸沸扬扬,顾韫章这几日也是早出晚归,似乎是在为这事烦恼。而且苏细还听说最近朝堂里卫国公和圣人因为这件案子闹得十分不愉快。
因为卫国公想要将这件案子拿到刑部,但圣人这边的锦衣卫却不肯松手,顾颜卿那边也想让大理寺插手此案。
一件花楼的案子,居然让三方相争。也不知那十八具白骨到底有何魅力。难不成是晚上还想抱着一道睡觉不成?
正在此三方僵持不下之际,圣人突发奇想,将这件案子交给了顾韫章。
“圣人怎么会将这件案子交给你的?”对于此事,苏细十分困惑,“你一个瞎子,圣人看中你什么了?”难道是美貌?
可是没听说过圣人对男人有兴趣啊?
苏细更加疑惑。
顾韫章摩挲着手中盲杖,慢吞吞说起那日之事。
那□□堂之上,卫国公又大胆与圣人闹了起来,顾颜卿也夹在里头据理力争此案。
自从被卫国公逼立四皇子为太子之后,圣人对卫国公便越发不待见,对顾颜卿倒有几分善意。
在被卫国公闹得头疼之际,圣人本想将这件案子交给顾颜卿,但卫国公却坚决不肯同意。
此次花楼一事,卫国公执意要将案子拿去,圣人虽不知其中缘由,但这卫国公要,他还就偏不给。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那一天,卫国公闹得实在厉害,圣人假意做出让步,与站在朝堂之上的官员们道:“此案久未破,朕甚忧,谁愿与朕分忧?”
这些朝官们早已深谙朝廷三方相争之势力,自然不敢往圣人和卫国公,还有顾颜卿中间站,皆面面相觑,低垂脑袋,不敢吭声。然后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往后缩了一步。
其余人瞧见了,也纷纷往后退一步。
可怜了顾韫章这个瞎子啊,人家瞧不见,就那么硬生生突兀站在了那里,手里还拿着那柄盲杖。
圣人也是没想到这顾韫章会“站”出来,卫国公更是没想到。
顾韫章并无派系,而且一个瞎子,毫无威胁之力。圣人本只准备做戏,却不想正被卫国公钻了空子。
“既然顾侍读毛遂自荐,那此案不如就交给顾侍读吧。”
圣人金口玉言,自然不能再改,这件案子就这么落在了顾韫章脑袋上。
听完顾韫章这番话,苏细的表情有些古怪,“你真不是故意的?”
男人不答反问,“娘子觉得我是故意的?”
苏细哼道:“男人的心思我都猜不准,更别说是你的心思了。”
“娘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难道不是男人?”
“我可没说这话,是你自己说的。”苏细话罢,迅速抬脚往自己的屋子里跑,却不想那边顾韫章单手一拽,就将人给拉了回来,然后按在房廊的红木柱上,狠狠亲了一通。
“娘子还觉得,我不是男人吗?”顾韫章贴着苏细的肌肤炙热如火,沁着一层细薄汗水,浸着浅淡的冷竹香。
苏细盯着他的白绸,似乎能透过白绸看到他藏在里面的那双眼睛。
苏细记得清楚,那双眼睛在亲她的时候,又黑又深,仿佛烈火灼烧,热油滴水一般猛然炸开。
平日里温吞散漫的男人,在那个时候,仿佛一头开闸的兽。
苏细面颊一红,伸手轻轻推搡,“在外头呢。”
顾韫章松开人,指腹抹过小娘子的唇,“今日不必等我。”
“你又要出去?”
“嗯。”顾韫章轻颔首。
苏细轻“哦”一声,提裙就奔进了屋子。
男人笑看那狼狈身影,转身往书房去,片刻后出门,未走几步,突然感觉有人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男人转头,就见身后的小娘子穿一套宝蓝色宽袖长袍,以同色系发带束发,脚上一双小皂靴,未施粉黛,身姿娇丽的站在那里,好一位粉雕玉啄的小郎君。如此打扮,甚至比蓝随章更显出几分青涩的少年稚气。
“娘子何故作此打扮?”
“我说过了,你帮我,我也会帮你的。”苏细踮脚,凑到顾韫章耳畔,“你要查花楼的案子,我来帮你。”
男人蹙眉,没说话。
苏细噘嘴,“怎么,你瞧不起我?在西巷的时候谁家猫儿狗儿孩儿丢了,可全都是来寻我帮着一道找人的。”
“那娘子还真是西巷包青天。”
“过奖了。”苏细斜睨顾韫章一眼,“你要去哪?”
“去花楼看看。”
“都烧干净了,要看什么?”
“找找有没有什么线索。”
苏细绕着顾韫章上下打量一番,“你就这样去?”
顾韫章笑一声,“自然不是。”
男人领着小娘子又回了自己书房,然后打开书房后面的那道暗门。
苏细盯着面前缓缓开启的暗门,一张小嘴半天都没有合上。
这个男人身上到底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事。想到这里,苏细又忍不住盯着顾韫章看。
男人凉凉道:“娘子这样看我,是要将我吃了吗?”
苏细面颊一红,娇嗔一声,“不要脸。”其实她是想吃的,只是厚脸皮如她,居然还有下不去手的时候。
暗门后是一间密室,里面什么东西都有。大到兵器,小到绣花针,直看得苏细眼花缭乱。
“这是什么?”苏细好奇地拿起一根小竹子。
“别碰!”
顾韫章喊的晚了些,苏细的指尖刚刚触到,那小竹子里就飞出一根尖细的绣花针。
看着那根深深扎进墙壁里的绣花针,苏细下意识腿一软。
要不刚才她拿反了,这绣花针现在就在她身体里了。
“娘子。”顾韫章十分无奈。
苏细立刻举起双手,“我什么都不碰了。”然后那双湿漉漉的水眸一转,看到置在架子上的一支白玉簪。
白玉簪样式极其简单,甚至没有一丝花纹,就那么光秃秃的一根。
见苏细那双眼睛乌溜溜地盯着那支白玉簪看,顾韫章便上前,将那支簪子拿过来,然后递到她手里。
“这是什么?女人的簪子?”苏细挑眉看向顾韫章,她微歪着头,眼神有些意思。
“娘子放心,这支簪子没有人戴过。是我闲着无趣做来玩的。”
“你还会做簪子?”苏细想起刚才的竹子,不敢轻易碰这簪子,“你这簪子里头藏着什么?”
顾韫章握住苏细的手,分别捏着簪子的顶部和尾部,然后轻轻拉开。
只见这簪子里头是中空的,里面居然还藏着锋利的缩小版细剑。那剑极小,也就苏细一个巴掌宽那么长,却无比锋利,只看着,苏细便产生一种肌肤要被割裂般的错觉。
“这叫剑簪。”顾韫章将这支簪子插到苏细头上,“男女皆可戴。”
苏细伸手摸了摸这剑簪,直觉得自己脑袋上似顶着一把剑,浑身不得劲。
“我有点害怕。”苏细将这剑簪取下来,还给顾韫章。
顾韫章笑一声,将那剑簪放回去。
苏细又小心翼翼的在这间暗室里转了一圈,她看着那剑簪和竹子,不自禁将视线落到了顾韫章的盲杖上。
“娘子。”
“啊?”正做偷鸡摸狗状的苏细立时直起身子,收回自己马上就要碰到盲杖的手,然后一抬头,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怔愣半刻,呐呐出声,“顾韫章?”
男人穿一袭玄色长袍,面容普通,身形劲瘦。除了那双眼睛,身上全无半点平日模样。
“你,你居然还会易容。”苏细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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