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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哥。”

薄一昭还算温和地叫了他一声。

他下意识地扭过头看了他这阿弟一眼,发现对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闪着提醒——

只是提醒,并不是警告。

薄一昭伸手将徐酒岁拉起来,放到自己的大腿上,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背。

她整个人似瘫软地靠在他的身上,还软趴趴地想要挣脱他的怀抱,然而男人却不容拒绝般将手臂压在了她的腰间。

她挣脱不过,脸却转过来仿佛不安地看着许绍洋,欲言又止的样子,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好像十分羞耻在这种时候要坐在男友的怀中寻找靠山——

虽然她确实是得了一座不小的靠山。

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一秒,许绍洋忽然觉得乔欣输了也是应该的……哪怕不是主动行为,他这好徒弟似乎也比乔小姐更懂玩弄人心。

更可耻的是明明知道这样,他还是有些心软,真的怕她被自己吓到从此拿不起纹身枪。

在心中慢慢叹了口气,他抬手揉揉眉心。

“这件事晚些再说,你们吃晚饭了没有?”

……

这场讨价还价最后有始无终。

除了收获前女友加徒弟的畏惧程度再升一级,许绍洋什么好处没捞着。

坐在饭店,满满一桌子的菜都是按照她喜欢的口味点的,她却如同闷驴似的,低着头只知道夹面前的青椒肉丝——

实际上放了平常,她根本不吃青椒。

碰都不碰那种。

两个大男人心知肚明,却好心地谁也没有揭穿她,任由她魂不附体地往自己嘴巴里塞东西。

许绍洋叫人上了酒。

目光不住地扫向那个碍眼的脑壳顶。

过了一会儿,手机震动了,他以为又是乔欣,不耐烦地扫了眼屏幕,却发现是这会儿人就坐在他旁边,给徐酒岁盛汤的好阿弟。

【薄:你那句“白眼狼”真是总结到位,把她吓到魂不附体,连挑食都不挑了,我是不是该同你讲声谢谢?】

许绍洋瞥了眼身边的男人,后者一脸无事发生,就好像并不是他发的微信嘲讽。

许绍洋开始考虑自己讲的话可能确实太重——若她全然不在乎地要当个白眼狼,怎么会眼巴巴受他威胁跑老近海市遭这些乱七八糟的罪?

这么想着,他有了些想要讲和的心,屈尊降贵地替徐酒岁夹了一筷子清蒸鲈鱼:“你什么时候爱上吃青椒,我都不知道。”

他也就是随口一说,徐酒岁却整个人都愣住了。

定格在那,仿佛人突然断片。

许绍洋气闷地叫服务员上了酒。

薄一昭坐在那,要不是情况不太对,他是真的有些想笑……最后笑容压了压,他颇为同情地摸了摸女朋友的脑袋:“今天的鱼是不错。”

徐酒岁这才反应过来嘴巴里的青椒苦涩味,反应过来自己吃了什么鬼东西吃了一肚子,抬起手捂了捂嘴,有点想吐。

此时服务员将酒端上来。

许绍洋给三人都倒了酒,薄一昭却没有动,只是淡淡解释一会儿还要开车。

气氛还是显得有个气闷,直到三杯酒下了肚,酒精使人大胆起来,徐酒岁的眼神儿才放松,敢抓着许绍洋,主动问出一些心里话来——

“你有那么多徒弟,很多人都出去自立门户,”她问,“为什么偏偏那么执着要把我捉回来呢?”

“他们走的时候,给师父磕头,敬茶,郑重其事地道别之后还管我恭恭敬敬地叫师父,”许绍洋看着她被酒精染红的面颊,“你做到哪条了?”

徐酒岁想了下,她哪条都没做到。

所以她举起酒杯,充满愧疚地跟他碰了个杯——烈酒下肚,滑润而带着一丝丝的甘甜,到了胃里一股暖流炸裂开来,赐予她无限的勇气。

“为什么砸我的店?”

“师父怕你从此烂在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

“那你还赔钱?”

“那是出于人性的关怀。”

“我只是想,想,安安静静地做一个纹身师……那家店我手把手从无到有,被砸了我实在是很伤心,我的那些设计稿,被他们踩得都是脚印,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她捏着杯子边缘,酒精上头,发言染上了浮夸的悲情气息——

旁人可能听得滑稽。

但是她却悲从中来,实在是十分伤心,没有人知道那天她站在被砸的店铺门外是什么样的感受,说是昏天暗地也不为过。

有些气闷,摇晃了下,向后靠了下,靠在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上……她脑子有些迷糊,只是下意识地知道身后的人是可靠的。

手中的酒杯被人从身后抽走了。

一只大手从身后探出来,摸了把她的脸,确认没有摸到湿漉漉类似眼泪的东西,那只手便又挪开了。

在场的人一个没碰酒,一个压根就没碰到“醉”的边缘,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胡言乱语了多少——

她只是迷迷糊糊地说,其实她也并不是那么不想去参加比赛,只是想到那比赛和许绍洋挂了一些勾,心里觉得别扭。

她也实在是很想要要回她的手稿,回到奉市,近海市给她从来没有留下什么值得开心的回忆。

九千岁的名字其实挺霸气的,放弃了她也很遗憾。

——只是有些事,需要当断则断。

她断断续续讲完,就彻底地趴在了桌子上,趴了一会儿不舒服,转身往身后男人怀里扑。

许绍洋坐在一旁,歪头清醒地看了她一眼,一口将酒杯中剩下的液体饮下,酒精冲上喉头,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下。

他弯下腰凑近了她。

听见她抓着薄一昭的衣领,小声地说,师父,对不起。

许绍洋笑了,抬起手,摸了摸趴在别的男人怀抱里的小徒弟的头发……觉得自己的心都被人踩得血肉模糊,在往外滴血。

“报名比赛,算是补上你的出师仪式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温和而缓慢,“师父答应你,从此之后,再也不会为难你,你若不想见我,我就再也不出现。”

“……”

“那副《烛九阴》你还是别要了,既然要断,就断得干净些,有我笔记的东西,抱回去像什么话——留在我这,让我这讨人厌的老东西也有个念想。”

徐酒岁答应得昏昏沉沉。

其实她可能根本没有听懂身边的人说了什么。

她只是深深地将脑袋埋入她怀抱着的男人的胸怀里,流下了两道她自己也不知道象征着什么的眼泪。

她说,谢谢师父。

……

这一晚,只有千鸟堂的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知道傍晚的时候师父和他们的小师姐还有发小三人出门,最终一人归来。

外面下起了初冬时节才有的雨,凉飕飕的,降温得很快,他肩头上挂着水珠归来……男人一身改良汉服,在这样的天气可能会有些冷,幸好他身上带着一丝丝酒精气息。

酒精总能让人暖起来。

他踏入千鸟堂,漆黑瞳眸眼神如平日一般平静而冷漠,抬起手扫去肩头的水珠,他照例亲自检查了几个徒弟的素描作业,还点评了几张设计稿。

大家得了指点散开后,他独自一人在厅堂坐了一会儿,又起身来到作品墙边,背着手站在角落里某个纹身设计稿前站了一会儿——

他这一站,大概是半个小时。

也可能是一个小时。

最终他将那副纹身设计稿取了下来,拆了框,被保护得很好的纸张从裱框中脱落,男人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将其点燃。

那浴火的烛九阴今夜真的在火焰之中燃烧起来,火焰逐渐地将其吞噬……最后,烧到那双金红的眼,有那么一秒,男人仿佛看见那双眼在火光中闪烁了下,就好像它真得要从火中挣脱出来。

最终什么都没有发生。

待最后一丝火光燃烧殆尽,男人踏过有了裂痕的裱框,随意叫来一小徒弟。

“收拾一下外面,”黑暗中,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的响起,“收拾得干净些,不要留下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师父也算半杀青了,这一幕其实是从师父登场的时候就想好的——

可以说整个师父的人设也是基于这一幕给的剧情。

就像是他之前说的,相比起男女情爱,他是那种对徐酒岁的职业生涯更加看重的人,关键的时候他可以做出很多让步,包括放弃她这个人在内。

所以之前才会有砸店,威胁这些看似非常疯狂又偏执的行为,毕竟在他看来,他连自己都可以勉强,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什么别的不能勉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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