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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兜子鸡蛋砸出去,原就破败的石碑更显得不堪入目。温疏眉长声吁气,脊背一松,谢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痛快了?”

“嗯。”

“那走吧。”他道。她点点头,随他一道出了许家祖坟的院子,上了马车,心里一股久违的松快。

马车缓缓始起,车轮碌碌地响着,颠簸得久了便让人困顿。温疏眉不知不觉昏睡过去,不知多久,马车停住,一晃,她才惊醒过来。

窗上的帘子正被清风拂开,她抬眸看去,正看到夕阳似血。

一往一返各要一个多时辰,再算上在墓地待的那一会儿,此时已是傍晚了。

谢无仍是先一步下了马车,温疏眉跟着揭帘出去,才发现这并非谢府门口。侧旁偌大的一片地方被切割成数条小道,两旁皆是摊贩,小道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是东市。

她怔了怔,他的手伸至她面前:“我要见个人,在外用过膳再回去。”

“……哦。”她一应,忙搭着他的手下了马车。谢无一路往集市中而去,因穿着一身绣蟒纹的银灰曳撒,他的身份不言而喻,一路上,百姓们无不纷纷避让。有些孩童尚不知事,避得慢了,便对满含惊恐的长辈一把拉开。

谢无并不理会,仿佛一切都与他并无干系。

行至集市另一端,有一整排两层的小楼。这些小楼皆是有些本事的酒楼,非富庶人家来不起。谢无迈进其中一家的门槛,小二显然识得他,立刻点头哈腰地迎上来,将他们往二楼的雅间请。

雅间临窗而设,谢无落座,径自倒了盏清茶,抿了口:“我有事要谈,你可以先出去逛逛。”

温疏眉略有一愣,便福身应了声“诺”,就退出了雅间。谢无的目光落在窗外人流熙攘的集市上,似在思量什么。带她离远,才抽回神思,吩咐孙旭:“差几个人,暗中盯着些。”

“诺。”孙旭一揖,行至侧旁的另一扇窗边,伸手向外打了个手势,就又收了回来。

楼外的小街上,温疏眉走走停停,许多不起眼的东西都让她觉得新鲜起来。

她实在太久没这样逛过了。

其实小的时候她便不常出来,只是那时候府里可玩的东西不少,爹娘又都宠着她,她也就不太想这些事。

后来进了浓云馆,她一夜之间就失了自由。

虽说他很快就出钱包下了她,浓云馆上下无人敢再苛待她半分,但她想出门是万万不行的。老鸨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没法跟他交待。

在浓云馆中的四年,于她而言就像被困在了一方精致的囚笼里。被人锦衣玉食地养着,也被禁锢了一切。

温疏眉望着街景,不自觉地出了神。停在一个卖络子的小摊跟前,她拿起一枚玉色的络子,正要问价,侧旁几步远忽而有个轻灵的女声,带着犹豫和欣喜:“阿眉?是阿眉吗?”

她浅滞,侧首看过去,几名仆婢小厮的簇拥下,一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直让她的心跳都重了两下:“一弦?!”

楚一弦,上将军府的千金,她多年来的闺阁好友。

她们曾经无话不谈,可现下也有四年不曾见过面了。温疏眉一时怔怔说不出话,楚一弦却尤为兴奋,一把拉住她的手:“是真的?你真的离了浓云馆了?!”

温疏眉抿一抿唇,嗯了一声。不愿多谈这些,便问她:“楚叔叔可还好?”

“还好。”楚一弦回过神,意识到自己似是说了句不该说的话,轻轻一咳,“……无非那些沙场上留下的旧伤偶有发作罢了。”

说着鼻中一酸,她忍了下去,但目光落回温疏眉面上,那股酸涩就又涌了回来:“当初我爹听说你家里出了事,急得直吐了血。后来又听说你进了浓云馆,我们……我们……”她重重地叹了一声,“我想无非是使些银子的事,想救你出来。我爹却不肯,非说我胡闹,硬把我锁在家中,我气得半年没跟他说话!”

温疏眉扑哧一笑,摇一摇头:“别怪你爹。事关朝堂,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况且若没有他从中周旋,我们一家怕是……”

今上登基之时,原是想赐死他们的。

楚一弦攥着她的手一紧:“不说这些不吉利的,你们温家吉人自有天相。你没事,你爹娘也必会否极泰来的。”

“嗯。”温疏眉颔首,楚一弦又笑起来,左左右右盯着她看个不停,最后“嗨”地一声,“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咱小时候,长辈们就都说你长大必是个美人儿,那时我还不服,如今是真比不过你了。”

“这是什么鬼话!”温疏眉气笑,抬手掐她胳膊。

其实楚一弦哪里是不好看?只不过将门虎女多几分英气罢了。诚然当下的男人大多不喜这样的姑娘,可那是男人们没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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