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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阴暗潮湿,梁思思一走入便觉浑身不自在,越往里走,那股阴气森森的冷意越重,重地直往皮肤里钻。
她跟着牢头一步步往前走,转过四五个弯才看到最后一间牢房,牢房还算宽敞,中间摆着一张四方的小木桌,靠墙放着一张简陋的木板床。
“郡主,皇上只给你们两炷香的时间,卑职先出去了。”牢头小声提醒一句,说完便走。
“嗯。”
远远地,她瞧见周宸游颓废地坐在地上,背靠木栏杆。他穿着一身发黄的囚服,长发凌乱地散着,哪里还有昔日的贵公子模样。
梁思思看得心头发紧,使劲咬着唇内软肉才忍住哭意。她走了几步,在距离他五步处蹲下,哑声道:“我来看你了。”
熟悉的女声入耳,周宸游的手动了一动,但他没转过身,依旧背靠着木栏杆。不管怎么说,他们之间都是他欠了她的。“思思,你不必如此。”
梁思思摇头,问:“你恨他们吗?”
“买凶前,我以为自己是恨的。”周宸游扬起脖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在买凶之后我才知道,自己并不想要他们死,只是,那群人走得太快,我没追上。其实这件事说到底是我自己识人不清,怨不得任何人。”说到此处,他低下头去,嘲弄道:“你喜欢错了人,我不配你喜欢。”
“你没有不配。我喜欢的便是最好的,我说你配,只有你配。”她涩涩地说着,顿了顿又问:“你不恨七公主他们,那柳从准呢,你恨不恨他?”
这一次,周宸游沉默了。
他没说话话,沉默便是给了答案。
恨。
“你还有话对我说么?”梁思思站起身,轻声问道。她想,既然他不原谅柳从准,那便由她替他报仇。
“有。”周宸游撑着地面站起,深深看向眼前的女子。她面上没什么大表情,眼中却是情意满满。一身白衣下摆被地面弄脏了,染了污泥。
“你……”他眼下黑晕深重,面色也不佳,梁思思心疼地唇瓣发颤。
许久,周宸游出声,“思思,忘了我吧。”
一瞬间,梁思思只觉泪水盈满了眼眶,鼻尖发酸,她强忍着泪意转过身,冷声道:“你没有资格让我忘了你。”
宣宁宫。
午膳后困意袭人,梁缨拖着疲乏的身子躺上美人榻小憩,一合眼,她满脑子都是元千霄。
半个时辰前,他们俩一道去了太医院,十几个御医围着他瞧半天,愣是什么病都没瞧出来,各个都说他好得很。
“咚咚咚。”
敲门声将梁缨的思绪从元千霄身上拉了回来,她睁眼问道:“何事?”
“公主,大郡主来了。”澜语糯糯的声音穿过门缝送至寝殿内。
梁思思?梁缨直起身,暗道,她此时来找自己,定是为了周宸游的事。“不见,你让她回去吧。”
以前,周宸游在她眼里就是谪仙一般的人物,而今,她说不上来了,真是没想到,他竟会买通山贼杀她。
“是。”澜语应了一字,脚步声远去。
没一会儿,澜语的声音再次响起,慌乱而焦急,渐渐逼近房门,“大郡主,我们公主已经睡下了,您不能进去……”
“嗖”地一声,黑影快如鬼魅,破门而出。下一瞬,成谭手中的长剑直指梁思思的脖子,只要他往前递三寸,梁思思便会被割破颈间动脉。
“站住。”成谭开口,每一字都说得冷如寒霜,面具下的双眼更是毫无波澜。
然而梁思思像是没听到成谭的话,继续往前迈着步子,任由锋利的剑气割破皮肤,可即便如此,成谭也没收剑。
“啊!”见状,澜语惊叫。
“成谭。”梁缨喊着成潭的名字踏出房门,撞上这样的场面也是微微一怔,喝道:“快收剑!”
“是。”成谭颔首,右手一翻,剑光如雪般入了鞘。
梁缨看向梁思思的脖子,白皙的皮肤上破了道口子,细密的血珠缓缓渗出,看着有些骇人,“我不会帮,你走吧。”
“不。”梁思思冷冷地望着她,声音却是沙哑的,说完,她直直跪了下来,“七公主,我求你救他。”
梁缨愣了一下,上前去扶她的手,皱眉道:“起来。你以为我去求情父皇便会放过他么?不会。况且这次若非我命大,死的人便是我。你说我为何要替他求情。”
“我很清楚,谋害皇子是死罪,所以我不求他安然无恙,只求皇上能免他一死。”梁思思执拗地跪着,红着眼道:“七公主,我不能让他死。你有心爱之人吧,你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爱之人去死么?”
“……”梁缨默了默,心生感叹,梁思思对周宸游当真是痴情一片,即便明白两人走不到一处却还要飞蛾扑火。
“七公主。”梁思思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我以前站李妍媃孤立你,待你也不好,确实没脸面求你帮忙。可只要你愿意帮,你让我做什么都行。”说罢,她扬手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我为以前的事向你道歉。”
“啪”,巴掌声清脆响亮,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梁缨懵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方才去天牢看过他,他同我说,买凶的当晚便后悔了。昨日,是他主动去刑部认的罪。”梁思思死死地拉着她,清冷的面上滚落一行泪珠,抽泣道:“真的,他没想要你们的命。我求你,救救他,救救他吧……”
话音一落,“啪”,梁思思又打了自己一巴掌,片刻后,她的两颊都浮起了红肿,“我知道你讨厌我,倘若你觉得不解气,我可以给你磕头。”
“谁要你磕头。”巴掌声听得人烦躁,梁缨赶忙蹲下身按住她,“梁思思,我从来都没讨厌过你。喜欢一个人没什么错。你愿意为周宸游做这么多,我很意外。起来吧,我去求父皇饶他一命,但也只是饶他一命,死罪能免,活罪难逃。”
“嗯。”梁思思忙不迭点头,含泪说道:“我愿用性命报答你。”
“说的什么话,我要你的命干嘛。”梁缨手上用力,猛地将梁思思扶了起来,叹息似的说道:“你让我想起了我的母妃。”
御书房。
“儿臣见过父皇。”梁缨进门。
梁钊并没从奏章堆中抬头,眉心深锁,像是遇到了难事,淡淡道:“平南,你该清楚父皇的底线。”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梁缨暗忖一句,大着胆子走到梁钊身后,乖巧道:“批了这么久的奏章,父皇一定很累,歇歇吧,儿臣给您捏捏肩。”
她伸手按上梁钊僵硬的双肩,从颈部中间开始捏,力道适中,一点点往两侧推去。“父皇,儿臣捏得怎么样?”为给周宸游求情,她特地从御医那儿学了点按穴的皮毛,也不知效果如何。
“父皇可不会因你的一点小恩小惠便放了周宸游。”梁钊哼了声,抬手将朱笔搁在砚台上,略微享受地往后靠。
午后时间过得慢,尤其在夏日,叫人生困。
起先,梁缨没说话,等梁钊闭眼时,她才试探着开口,“父皇,儿臣的生辰愿还没许,您记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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