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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缨跟着下跪,谁料不小心将蜡油滴到了手背上,白嫩的皮肤哪里经得住这一滴,她下意识唤出声,“啊!”

这里是淮越国,且所有人都在看着她,梁缨急忙噤声。她如今代表着天巽国,绝不能让人看笑话。

听到那句抽气声,元千霄不禁往旁瞧去,她的皮肤起了红。见状,那双剑眉微微拢起,“父皇,儿臣已将金玉公主娶回。”

下句该轮到她说,梁缨心思几转,她自然不能称自己是梁媛,免得日后被人抓住把柄,稍加思索,她出口道:“儿媳拜见父皇。”

“嗯。”元旭中的神色很是平淡,几乎看不出任何情绪,“公主先上花轿吧,霄儿,你留下,父皇有话交代。”

“是。”元千霄应声。

梁缨心下生疑,元旭中又想做什么。没等她想完,喜婆过来了,拉着她往准备好的花轿上走。

花轿走远,元旭中面上的阴霾更深,沉声道:“霄儿,你今晚行过最后一礼便去御书房,父皇要与你商量签订盟约之事。”

“是。”元千霄不假思索道。不知从何时起,对于父皇的命令他会毫不犹豫地听从,绝不说半个“不”字。

“记住一句话,女人只是你利用的工具,绝不能投入太多感情。”元旭中用力按了按元千霄的肩头,“去吧。”

“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元千霄点头,翻身上马。

“嘭!”“嘭!”“嘭!”每隔六丈,开路人便会放一响礼花。

梁缨捧着蜡烛稳稳坐在花轿里,偶尔往外头瞧几眼。

淮越国的风俗习惯跟天巽国截然不同,街上百姓每人手里都拿着一只白蜡烛,夜色一落,烛光星星点点,犹如一条长长的灯河。

这条路上的人有个特点,男人在额间箍一条细细的三色麻绳,女人也带,但她们带在发辫上。

一等花轿进入主道,所有人都开始高喊,“恭迎太子妃……”

梁缨挺直身板坐着,时不时往后瞧一眼,怕元千霄半天都不回来,怕他又被元旭中洗脑。

谁想她一看,他便来了,骑马越过众人行至花轿的前头。

从渡口到皇宫,约莫走了一个半的时辰。越靠近皇宫,周遭越是热闹,百姓的穿着打扮也不同,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没了那条三色麻绳。

她想,这兴许是淮越国百姓等级。

夜幕落下时,黑暗将天边吞没,花轿恰好进入皇宫,在东宫大门前停下,而元千霄先行一步进入正厅。

淮越国的皇宫与天巽国相比自然要异域些,但也没太异域,不同在细节。这些地方与梦境中的一模一样,梁缨瞧着不是个滋味,奈何今日是她大喜之日,只能暂时将那些百转千回的情绪压下。

东宫的院子里头几乎站满了人,看穿着,他们有的是官,有的是皇子,有的是皇亲国戚。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门口太监点燃了手中的炮竹,喜婆笑呵呵地扶着梁缨往正厅里走。

“她便是天巽国的大公主?”

“瞧不出模样,听说长得很是一般。”

“这双眼睛瞧着倒是水灵,若是长得一般,该是其他地方难看。”

“她可是天巽国的大公主,再难看,九弟也得娶。”

“那倒是。”

“不就是女人么,关了灯都一样。”

……

从门口走到正厅也就一刻钟的事,可在这一刻钟里,梁缨听了不少难听的话,

人群最前头站着十几位皇子,说话也最是难听,他们都穿着白衣赏,而其中一位,她在梦里见过,元永谙。

厅中高挂大红“囍”字,前头坐着八位穿白衣裳的老人,各个都在八十以上,元旭中反而不在,也不知是习俗还是故意不在。

等梁缨站定后,喜婆便放开了她,接着,宫女接过她手中的蜡烛往高堂上放。

“啪啪啪”,众人鼓起掌来。热闹的掌声中,她侧头瞧了眼元千霄,他冷着个脸,冷地像是结了层密不透风的寒霜。

“时辰到,太子,太子妃行婚礼……”礼官站在一侧高声喊道,“天地为证,日月为媒,请太太子将信物交于太子妃,从此同心同德,永谐鱼水之欢。”

礼官说话间,一名宫女捧着红木托盘过来,托盘上头摆着一只金子做的雄鹰,展翅欲飞,栩栩如生。

梁缨低头望着托盘上的雄鹰,跟元千霄背后的刺青一模一样。这算几个意思?他们淮越国的婚礼她还真不太明白。

元千霄伸手拿过雄鹰交给她,一句话都没说。

“……”梁缨讷讷地接过雄鹰,没人同她说新娘子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她只能按礼官说的走。

既然他给了信物,那她也该给吧。

等新婚夜,她打算将那只金箭交给他。不管他还记得不记得自己,他都是自己喜欢的人,因为他的心还是她的。

“礼成,开宴。”

酒席一开,院子里当即热闹起来,人声鼎沸。

喜婆扶着梁缨走去新房,澜语跟在后头,好奇地问了一句,“你们淮越国的成亲礼仪好生奇怪。”

“风俗不同呀。”喜婆咧嘴笑着,眼角纹路颇深,“听说你们天巽国的新婚夜有诸多礼仪,像什么挑喜帕,喝交杯酒,结发扎裙摆,我们淮越国可没这些花头,也兴不闹洞房,等太子过来揭开太子妃的面纱,那便是最后一道礼。”

“原来如此。”梁缨低低地叹了一声,前世,她并没跟元千霄成亲,自然也没经历过淮越国的婚礼。

“哐当”,新房门口站着四名宫女,四人长得一模一样,细看也分不出。

梁缨诧异地往四人瞧去,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四胞胎,但也没多瞧,径自进屋。她一坐下,四人便走了,房门又被合上。

澜语收回视线,小跑到梁缨身边问道:“公主闷不闷,先将面纱揭开吧,等九皇子来了之后再合上不迟。”

“不用,我不闷。”梁缨摇头,抓住澜语句中的字眼指出,“还叫九皇子,你该改口了,这里可不是我们天巽国,犯错事我不一定能保你。”

“啊。”澜语撇撇嘴,面上显出几缕惧怕之色,“奴婢已经尽力改口了,是之前喊他九皇子太多,嘴巴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尽量吧。”梁缨拉住她的手,好笑道:“也不用做出这表情,跟你开玩笑的,你可是我的人,不管有没有犯错,我都会竭尽全力保你,但你千万不能自己犯蠢,拿不定主意的事都得同我商量。”

“好,奴婢明白。”澜语使劲点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没人说过元千霄何时回来,梁缨便只能坐着等,等时间一点点溜走。

“太子殿下到……”突然,门外传来了宫女的声音,跟天巽国不同,淮越国由宫女作通报。

之前,她没暴露身份,自然是不怕的,可眼下元千霄要来揭面纱,而面纱一开,她的身份便会暴露。

届时他会如何?

这一想,梁缨开始紧张起来,心跳渐渐加快。

“公主,奴婢这会儿应该不用出去吧?”先不说淮越国的礼仪与天巽国有别,即使是在天巽国,澜语也没经过,自然弄不清楚自己该不该留着。她仔细想了想,“话本上说,奴婢该出去。”

梁缨原本紧张地手心冒汗,被澜语这两句话一说,忍不住笑了出来,“先别出去,等他喊你出去的时候再出去。”

澜语应声,“好。”她侧头看向房门,神情略微紧绷。

“哐当”一声,房门再次被人推开。

下一瞬,元千霄走进,他扯开环扣扔了最外层的喜服,大步朝这边走来,面上没什么大表情,仿佛覆着一层万年不化的积雪,不知道的一定以为他来新房审犯人。

“出去。”元千霄行至床榻前,简短地说了两字。

这话显然是对澜语说的,澜语下意识瞧向梁缨,见她点头她才出门,“是。”

澜语一走,屋内便只剩下两人,烛光憧憧,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映在墙上,饶是两人什么都不说,也能多出几分旖旎来。

周遭静悄悄的,梁缨暗自抓紧裙摆,垂着眼眸没敢看人,但她知道,他在看她。

元千霄眯眼看向床榻上的新娘,脑子里想的却是元旭中的话,等行过最后一礼,他便得去御书房。

今夜,是他的新婚夜,可他对这新娘子没什么感情,自然也生不出其他念头,去御书房商议事也好,省得面对面尴尬。

他踩上踏板坐下,抬手时顿了一下,喜婆方才说,他揭面纱时得说一句吉利话。

什么话吉利?他在脑中搜寻半天,想不出。

算了,不说了。

盯着她的眼眸时,他的心跳竟快了。元千霄抿着嘴,右手探过去,拉住面纱的边缘,稍稍用力,将面纱整个扯了下来。

“……”

此刻,屋内数十只烛光摇曳,亮堂地紧,也照亮了新娘子的脸,眉如翠羽,清波流盼,肌肤似玉生香,朱唇轻启,纯中带着一丝娇。

“噗通,噗通,噗通……”

元千霄微微出神。这张脸很美,然而她并非梁媛,虽然他记不清梁媛的模样,但一定不是梁缨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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