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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轻寒身上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光了,眼前这个白衣飘飘,风姿如仙的人,不是路逸轩又是谁?他们长得一模一样……
痛苦的闭上眼睛,即便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路逸轩已经去了,她亲眼看着她火化的。
只是路逸轩是男扮女装,这是又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可能会是男的?她入朝为官那么多年,如果是男的,怎么没有人发现她的不同之处。
白衣男子看着顾轻寒,苦涩道,“我们是流国最低层的贫苦人家,刚出生,我们母亲,就去世了,父亲一个人养不活我们两个,就把我们两个丢在草庙里,自生自灭。半天后,父亲不忍路家就此断后,就把哥哥抱走了,留我一个人在草庙。”
白衣男子眼里染上一层雾气,望着西山方向,“父亲把我一个留在草庙,只是因为,想给路家留一条子嗣,因为他没有把握养活哥哥,就希望有路人经过,将我捡去,扶养长大。后来,我被一个世外高人所救,收为收下弟子。师父仙游之际告诉我,我是他在草庙捡到的,当时包袱里,只有三个字,路逸轩,以及为何要抛弃孩子的原因,其他什么都没有了,师父就给我取名路逸轩。”
“师父逝世以后,我就想出来寻找哥哥,可是我寻到徐州的时候,才知道,当年那户人家,在我三岁的时候就去了,而我哥哥,独自出去乞讨,也不知流落到何方了。”
白衣男子的声有些哽咽,眼眶红润,眼里尽是不舍与痛苦,“我寻找我哥,寻了五年,整整五年。后来实在找不到,听着百姓们,谈论流国有一位左相,惊才绝艳,运筹帷幄,决策千里……把他夸得神乎其神,我才想着,进帝都寻找左相,无论是不是我哥,都想会会她。”
“后来,到了帝都后,很多人都把我认成路逸轩,连同她的家人,也将我认成了路逸轩,还取笑我扮男装。那一刻,我就知道,她绝对是我哥哥。于是,我一路追到姑苏城。”
顾轻寒默然,静静听着他慢慢诉说,此时不由插嘴,“那你们见过面了吗?”
“嗯,见过了。就在姑苏城,当时他城主府,我叫她跟我一起回无忧谷,她说,要护送你们去裴国,说裴国内乱,局势不稳,最近天下看似平静,实则动荡不安,裴国已经内乱了,卫国皇帝,堪堪老矣,又重病在身,各个皇女各显神通,进行一场场的夺位大战,只怕卫国皇帝驾崩后,几个皇女就会开始厮杀,而最有把握夺得皇位的是五皇女。”
“五皇女心狠手辣,志在天下,只是皇女,尚且想染指流国,等她登基后,必将挥兵流国,而她的登基只是早晚的事。”
“哥哥说,要等天下平定,才跟我回谷。我说,那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跟他一起护送你们。他还说好,到时候永远不分开了。却没想到,这一分开……却是永别了。”
白衣男子,别过头,偷偷抹了一把泪,痛苦的闭着眼睛,甚至整个人蹲了下去,环抱自己,将自己的头埋在膝盖上,“如果我不回去收拾东西,如果我一直都陪在他身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顾轻寒在他说这些往事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看,却没看出半点做戏的成份,反而一脸悲切,追悔莫急,连她都受到了感染,这绝对不是一个做戏能够做出来的,哪怕他的技术再高,也做不出来。
因为他的内心一直在波动,剧烈起伏,连同空气都被踱上一层悔恨。
呼吸一口气,蹲下身,“别伤心了,路逸轩顶天立地,他也不希望你如此颓废。”
白衣男子路逸轩点点头,将眸中的眼泪隐了下去,“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自然可以。”顾轻寒笑道。
随后将白衣男子路逸轩带回别院。
才刚一进别院,所有下人,全部见鬼似的往后倒退,惊恐的看着路逸轩,面色惨白,许多甚至还在不断叫着,“有鬼,有鬼啊。”
路逸轩跟顾轻寒看了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往路逸轩的灵堂而去。
后花园,陌寒衣在一边的桌子上算着各地的账薄,而上官浩跟楚逸则在一边的石桌上晒着太阳,下着棋,无名坐在一边观棋。
顾轻寒跟路逸轩突然进来,将几个人都吓了一跳,纷纷放下手中的动作,起身,震惊的看着顾轻寒与路逸轩。上官浩往楚逸身上有些害怕的靠了靠,大白天的,也能见鬼吗?
就连陌寒衣,不小心抬头看到路逸轩,手中的动作都顿了一下,讶异的看着。
此时,段鸿羽正好端着一碟水果过来,一边吃,一边吐字不清的道,“楚逸,你吃不吃樱桃,美容的。”
楚逸没有看向段鸿羽,而是紧盯着一路而来的路逸轩。
段鸿羽疑惑的顺着楚逸跟无名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顾轻寒跟一袭白衣飘飘的路逸轩从容而来,嘴角含笑,似乎还在聊些什么。
段鸿羽吓得手一抖,手中的碟子,“砰”的一声,掉落地上,碎成数块。
惊恐大叫,“鬼啊,鬼来啦,有鬼啊,别来找我,别来找我,我只是偷了你一两银子而已,你那么穷,我想多偷也偷不到啊,大不了我还给你就是了。”
段鸿羽一边惊恐大叫,一边快步跑到楚逸身边,一把将上官浩狠狠推开,自己死死的拽着楚逸的手,甚至整个人都挂楚逸身上。
楚逸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栽倒下去,扶着桌子才稳了下来。
上官浩被段鸿羽重重一推,则直接往后栽倒,顾轻寒陌寒衣同时一动,正想起身去相救上官浩,余光看到顾轻寒(陌寒衣)也要动作,生生止住了脚步,两人都以为对方会去,便没有出手,却没想到,两人都稳住了身子。
上官浩没有人相扶,自然仰后摔倒,好在无名离得近,危难关头,将上官浩扶了起来。
上官浩吓了一大跳,心脏还在一颤一颤的,感激的看了一眼无名。
要不是无名,今天真的要摔惨了,就算不死,腰也要断了。
“不要过来,我弟弟身上有钱,他会给你的,不就是一两银子吗,我赔你二两银子还不成吗,你不要过来找我,我不想死,更不要去阴曹地府。”
段鸿羽吓得紧揪楚逸的头发,死死的挂在他的后背。楚逸被他折腾的疼痛难当,连忙道,“大哥,你抓疼我了,你别抓着我的头发啊,疼啊,啊……你怎么还用力啊。”
“我当然要用力,我要是不用力,一会掉了怎么办?你快去拿银子,还给路逸轩的鬼魂,再去烧点纸钱给他,他肯定是太穷了,没钱赌,所以才上来找我们的。”
楚逸哭笑不得,只能弯着腰,疼得话都说不出来。
顾轻寒脸色沉了下去,足尖一点,直接跃到段鸿羽面前,拽住他后背的衣服,“把手放开,不然把你的手剁了。”
段鸿羽吓得连忙松手,他的手不能剁,还有大用呢。
段鸿羽转身,看到是顾轻寒吓得往后退了步几,有些瑟缩的看着顾轻寒,生怕顾轻寒一生气,又想将他的手剁下来。
低着头,像受气的小媳妇似的,乖乖的站在一边,不吭不响。
此时路逸轩也走了过来,上官浩往无名身上害怕的靠了靠,鼻尖却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竹香味,微微一怔,竹香味,那不是卫青阳的味道吗?
段鸿羽吓得还想大叫,顾轻寒一个眼刀子过去,段鸿羽生生捂住嘴巴,踉跄的往后退,不敢靠近路逸轩身边。
这时,陌寒衣也走了过来,若有所思的看着路逸轩。
“他是路逸轩,也不是路逸轩,是路逸轩的孪生兄弟。”顾轻寒淡淡的道,将她知道的事情,慢慢说给众人听。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的。但众人也全部都震惊了,名扬天下的左相,竟然是一个男子,这要是传出去,得吓死多少人,让多少人瞪掉眼珠子。
不过,众人却都知道,路逸轩是男子的身份绝对不可能透露。她们不想路逸轩死后,还要受后人指指点点,就当一切都已经过了吧,把美名都留着他。
只是众人看着路逸轩还是觉得很奇怪,尤其是楚逸,一直暗暗的打量着,路逸轩本身就是男子,有没有可能是他使的金蝉脱壳,移花接木呢?
不,不可能,那天,她们亲眼看到路逸轩为了护住他们,被人震断筋脉,拍碎天灵盖,后来陌寒衣赶来,救了他们。
可是,他有跑去相救路逸轩的,只是回天无术了。而且他把过他的脉,确实是五脏六腑移,筋脉尽断,天灵盖破碎,即便神仙下凡,也不可能救得了他,他必死无疑。
可是那个路逸轩是假的,为何要那么拼命护着他们,这不合逻辑,况且,世上又有几人有那么高深的武功,路逸轩的武功可不比陛下低。
到底是不是移花接木?如果是的话,那他的目的是什么?他到底想做什么?如果不是,这天下还有这么巧的事吗?
几乎所有人都这样怀疑,只不过,楚逸的怀疑更深一筹罢了。
路逸轩向众人友好的行了一礼。
众人也跟着礼貌的回了一礼,只是心里七上八下,跟大白天见鬼一样。
顾轻寒将路逸轩领到灵堂,众人不放心,亦步亦趋的跟着。
灵堂很简单,只是挂了一些白布,点了几根白蜡烛,再放一个牌位,以及一坛骨灰,再无其它。
如果不是知道众人的身份,只怕也只是以为,这只是平常人家在办的丧礼罢了。
这朴素像路逸轩的风格,简约,纯朴,相信路逸轩在天之灵,也不喜欢铺张浪费的。
路逸轩进入灵堂后,如画的双眸就一直紧盯着骨灰坛,眨也不眨,甚至眸中布满雾气,一颗泪水顺着脸颊流下,而不自知。
整片天地,在路逸轩眼中,似乎只有那坛骨灰,再也没其它东西可以染入他的心里,眼里。
他的眼睛里,除了带着一抹哀恸外,还着一抹后悔与自责。那抹自责与后悔是那么明显,明显得众人都忍不住跟着心酸。
他眼里的伤痛,众人切切的感觉到了。
只见路逸轩脚步不受控制的走近骨灰坛边,抱起骨灰坛,放在怀中,使劲的抱着,连点空隙都不放过。
如果仔细一看的话,就可以看得出来,他正在忍受某种痛苦悲伤,握住骨灰坛的手,青筋暴现。
众人皆陷入无声的沉默中,良久,路逸轩才扭头,看向顾轻寒,温声道,“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裴国吗?哥哥去了,就由我替他完成未了的心愿吧。”
顾轻寒与陌寒衣相视一眼,陌寒衣轻轻点头,示意顾轻寒可以应允,多一个人护送,总是好的,即便他真的有什么目地,也不可能这么快露出马脚,何况去裴国路途遥远,艰险重重。
顾轻寒轻轻点了点头。
路逸轩欣慰一笑,如雪莲绽放馨香,沁人心脾,温暖了一室的人。抱着骨灰坛的手紧了紧。
段鸿羽在一边小声的插了一句嘴,“真的要让他跟着吗?他跟着,我感觉好不自在,像鬼魂一样,人长得像就算了,连名字都一样。”
顾轻寒侧头,看向抱着柱子,小声嘀咕的段鸿羽,明明脸上写了千万个不同意,却不敢大声反驳,只是害怕的抱着柱子小声的抱怨着。
顾轻寒不由想到,清风阁主的那句话,是因为段鸿羽好赌,利用段鸿羽,引出路逸轩,再命人易容成段鸿羽,重伤路逸轩……
看着他此时眼里的无辜与不满,顾轻寒双拳紧握。
许是顾轻寒的眼神太炽烈,段鸿羽抬起潋滟的眸子看着顾轻寒,见她一直盯着他发呆,脸色有些不善,连忙倒退一步,将双手藏在身后,有些后怕的道,“我一直都在屋子里,我没有偷东西,更没有欺负上官病殃子跟瘸腿的,你想带路逸轩就带,我不敢反对的,但是你不能剁我的手,我没有犯错。”
顾轻寒隐下情绪,淡淡的道,“跪下,对着路逸轩灵位,磕三个响头。”
段鸿羽傻了,为什么要他一个贵君跟他下跪,他官位再高,也只是一个左相,他还是贵君呢。
见顾轻寒脸色又开始阴沉,段鸿羽‘扑通’一声,马上跪下,冲着路逸轩的牌位很没骨气的磕了三个响头。
抬头,潋滟的眸子含着水气,看着顾轻寒,以眼神询问,他还要不要接着磕。
顾轻寒摆了摆手,让他起身。
屋子里,只有她们几个,以及陌寒衣,顾轻寒索性让念溪去外面守门,不许任何人进入,自己则将大门关了起来,定定的看着路逸轩。
面容严肃的道,“路逸轩以一已之力,维持三国的和平,只因他运筹帷幄,决策千里,刚刚入朝为官,就以五千兵马,大胜卫国十万兵马,一举成名,各国因为忌惮路逸轩,一直不敢派兵,围攻流国,发起三国战乱,此时路逸轩逝去的消息,必定会传到三国,更会让暗地里和平的三国,再起硝烟,所以路逸轩不能死。”
“可是路逸轩不是已经死了吗?”段鸿羽傻傻的补充了一句。
顾轻寒将眸子看向抱着骨头坛的白衣男子路逸轩,眼里还着一抹算计。
楚逸略微思索,疑惑的道,“轻寒想让路公子,假扮左相大人?”
顾轻寒赞赏的看着楚逸。真是聪明的小宝贝,再看向段鸿羽还傻愣在那里,仿佛还在纠结,一个男人,怎么去扮女人。不由撇撇嘴,这两个人绝对不是同母异父的,差别也太大了。
“也要路公子同不同意。”顾轻寒浅笑。
路逸轩抱着骨灰坛,沉吟了一会,有些为难的道,“维护和平,义不容辞,只是……”路逸轩摸向自己的腹部……眉头紧蹙。
顾轻寒视线下移,看到路逸轩将手,摸向他平坦的腹部,心中一个咯噔,“你有孕了?”
路逸轩点点头,“嗯,是的,一个多月了,如是穿女装,我怕衣服太紧,对孩子不好。”路逸轩嘴角含笑,温柔的抚摸着腹部,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看得出来,他很在意,很喜欢这个孩子。
顾轻寒有些为难了,总不能让他挺着肚子,扮女装,一路风风雨雨吧,怀孕的人,是最需要别人呵护的。
“你妻主呢?”上官浩小声的问道,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腹部,清澈的眼里,闪过一抹痛苦。
路逸轩却是一怔,有些失落的低下头,别过脸,不去看她们的眼,淡淡道,“她夫郎多,忙着陪其他夫郎呢。”
这口气,怎么听起来醋味这么大?
众人尴尬,不敢多问,生怕牵出路逸轩的伤心事。
徐州离姑苏城,远隔千里,路逸轩一个人在外,走到帝都,又追到姑苏城,一路风霜,却没有一个人陪着他,又是身怀六甲之身,夫妻感情,可想而知。
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人,无论容貌气质武功谈吐,样样不逊,光华绽放,甚至将他们众人都压了过去。
“我可以扮大哥的,不过,我不听你使唤。”路逸轩淡淡的看着顾轻寒。
“可是你有身孕,不能长途拔涉,对孩子不好。”上官浩紧张的拒绝,心疼的看着他还平坦的腹部。
“无妨,一直呆在屋子里,也不好,还不如出去多走动走动。”路逸轩和暖一笑。
上官浩看向楚逸,眼里多了一抹担忧,那可是一条生命,活生生的生命……万一……
楚逸略一思索,浅笑道,“楚逸懂得一些医术,路公子若是相信楚逸,可否让楚逸替你把下脉?”
“是啊,楚逸医术高超,你让他帮你把一下,有利无害。”上官浩忙应道。
顾轻寒看着上官浩着急的模样,眼里闪过一抹愧疚。
“好。”路逸轩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平坦的腹部,眼里划过一丝柔情,坐在凳子上,将手伸了出来,让楚逸帮忙把脉。
楚逸搭完脉后,眉宇间,闪过一抹疑惑,“你之前跟人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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