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堆满货物的车上只有一个小兵看守,他像一只受惊的小鸟躲在宽大厚重的兵袍里,怀里抱着的大刀挡住了他的脸,随着厮杀声身子在微微的颤抖。
死亡总是让人害怕的,尤其是对年纪小的人。
一番狂风暴雨后,乌云向四面逃散,留下一地的死尸伤者。
叛军已逃,辎重军打扫战场,查看死者救护伤者,充斥着哭声痛苦的叫声,其间还不时的响起喊声。
“小碗!”
“小碗!”
而随着喊声,原本缩在马车上的小鸟冲出了巢穴,手中拎着一只大大的医箱,磕磕绊绊跌跌撞撞的随着喊声奔走。
他时而跪倒在一个砍伤半个脖子血流不止的伤兵前,一手用水冲洗伤口,一手飞针走线,那伤兵掉了半个的脖子被缝了起来。
他时而又站在了一个被刺破肠肚的伤兵面前,灌一口水喷在伤兵脸上,伤兵一个机灵,身子一卷露在外边的肠子缩了回去。
他一会儿绑缚断肢,一会儿贴药撒粉,一会儿用手从血肉中取出碎骨。
更多的时候,他都是在穿针走线,大针小针,金线银丝,麻绳桑白皮线,在手中不断的飞舞,一个又一个的伤兵被救治,一直到日光渐斜这只小鸟才疲倦的停下来。
“小碗,幸苦了。”一个兵将一壶酒递给他,“来喝口酒提提神。”
老管从一旁伸手拿过踹了那兵一脚:“快去看看安置伤兵的地方找好了没有。小孩子喝什么酒。”
他将酒仰头自己喝了口,再低头看小碗,脸上浮现慈爱的笑。
“小碗啊,你比我想象中厉害多了,东山先生说你跟着我们能当大夫,我一开始真不信。”
小碗比以前个头高了一大截,但人依旧瘦瘦的,不知道是剑南道的食物养不胖他还是剑南道的日子太辛苦了,人更瘦更黑,但羞怯依旧。
“我不如我父亲治伤好。”他低着头攥着手里的大大小小的针,针上穿着不同的线,随着风轻轻飘动落日的余晖下恍若彩翼,“我只会缝线,这是没用的。”
他父亲,想到这个人,已经在军中混了二十年见惯生死各种伤的老管还是打个哆嗦。
“猎先生嘛,我还是觉得你更好一点。”他说道。
他的父亲叫季良,但在剑南道兵马中被起了一个猎先生的称号,因为季良看到他们这些兵就像打猎的猎人见到猎物,对待他们也像猎物一般凶残,动辄开膛破肚钻头锯骨血肉模糊吓死人。
“不是的,我爹治的是从里到皮,修复的是伤者的根基。”小碗解释,“我这是没用的皮相。”
他低下头看手中的针线,他这将近两年的时间不眠不休日以继夜练习着缝针,终于能用最细的针线,将伤疤缝合的不见痕迹。
战场上的兵将们需要的是活命以及保住战斗的能力,好看难看是最无关紧要的小事。
“不流血就已经能捡回半条命了。”老管笑着拍了拍小碗的头,将酒壶一饮而尽,“孩儿们,死者就地掩埋,伤者就地养伤,其余者继续行路。”
伴着他的高声,无数应和,马儿嘶鸣,车辆粼粼。
小碗也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针线放回医箱中,他的技艺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但对李大小姐毁容伤疤的脸有用处。
等他做完了这件事,再去学真正的更好的救人的技艺。
小碗怀着这样的期盼和激动,穿过了叛军匪贼的对战厮杀,终于来到了光州府。
但这是怎么回事?他被单独带到内宅里,被几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女孩围观打量,然后又走出来一个脸雪白发乌黑一双眼如星辰的仙女。
“小碗?你怎么也来了。”仙女问。
小碗抬着头瞪圆了眼,她是谁?她为什么学李大小姐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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