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再见章太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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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到上海后,李谕先找到哈同,让谢煜希与他商量购地的问题,而自己则动身前去张园看看情况。</p>
说不定能挽回两条写在教科书中的年轻生命。</p>
此张园非后来同样非常出名的天津张园。</p>
上海的张园存在历史比较短,却是晚清上海最大的公共活动空间。张园最突出的一点是它常常作为社会各界集会、演说的场所。由于张园地处上海公共租界,清政府无权干预,因此各种政治集会与演说多在张园举行。</p>
如今张园便是上海拒俄运动的中心场所。</p>
上海中国教育会、爱国学社和广大群众正在张园召开拒俄大会。</p>
自从南洋公学发生了上次的罢学运动后,蔡元培组织爱国学社收留了学生。</p>
听名字就知道都是一些血气方刚的青年。</p>
今天主要的组织者也是蔡元培以及爱国学社的人。</p>
此前他们便直接通电过俄国和清朝廷:“即使政府承允(条约),我全国国民万不承认。倘从此民心激变,遍国之中,无论何地再见仇洋之事,皆系俄国所致,与我国无涉”。</p>
蔡元培首先发表演说,然后还读了日本留学生们的来电。</p>
日本此刻倒是也站在“拒俄”的一边,只不过他们的野心是代替沙俄,侵占东北。</p>
而在日本留学生组织的拒俄义勇队中,还有《猛回头》和《警示钟》的作者陈天华。</p>
陈天华此时在嘉纳治五郎的弘文书院中读书,所以和鲁迅也算同学。</p>
当蔡元培读到“俄祸日急,留日学生已电请南北洋大臣主战,编义勇队赴敌,望协助”时,下面群情直接点燃。</p>
不少人都上台演说。</p>
其中便有仅仅18岁初回上海的邹容,他走上讲台慷慨激昂说:“沙俄占我东北,毁我社稷,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关头至矣,我父母伯叔,兄弟姊妹,将从此做人奴隶。热心的爱国男儿,对此将怎能忍受!男儿汉,宁为亡国鬼,不为亡国人!中国为中国人之中国,怎能让沙俄侵吞!愿相从中华豪杰,驱尽俄夷,还我河山!”</p>
此后又有几十人上台演讲:</p>
“头可断,血可流,躯壳可糜烂,此一点爱国心,虽经千尊炮、万支枪之子弹炸破粉碎之,终不可以灭!”</p>
“宁为亡国鬼,不为亡国人”。</p>
群情激昂下,最后大家还决定学习日本留学生成立“拒俄义勇队”,蔡元培与章士钊等也加入,剪短头发并要每日操练,表示愿“为火炮之引线,唤起国民铁血之气节”。</p>
大家真是太热血了,李谕虽然明知最后不会有什么结果,因为用不了两年,沙俄就会被日本人打败,但此时身处会场,也是心情激荡。</p>
到大家渐渐散去后,他才能来到蔡元培身边。</p>
“呜,是李谕先生!”蔡元培说,“你什么时候来的?”</p>
“今天刚到。”李谕说。</p>
蔡元培说:“我已经看过你委托商务印书馆刊发的科学各科入门教科书,实在是精彩。”</p>
李谕暂时没心情聊教科书的事,他喊住要走的邹容:“邹同学!”</p>
邹容去日本留学刚回来,并且还是章太炎的莫逆之交,自然听过李谕的名字。</p>
“李谕先生吗!能见到您太荣幸了!”</p>
李谕问道:“看你急匆匆的样子,要去哪里?”</p>
邹容说:“我要去坐牢。”</p>
“坐牢?”李谕讶道。</p>
邹容说:“太炎先生关在狱中,我要与他一起坐牢,同甘共苦。”</p>
李谕眉头一皱,邹容就是这么死的。</p>
他现在太年轻了,天不怕地不怕。</p>
没办法,必须想办法拦住他。</p>
于是李谕说:“我与你一起去。”</p>
李谕这么一说,蔡元培都有点着急了:“先生您这是?”</p>
李谕说:“我去看看太炎先生,本人字号就是太炎先生所取,如今他不幸困于狱中,无论如何都该看望一下。”</p>
蔡元培道:“好吧,那我也去!”</p>
章太炎是被关在上海公共租界的提篮桥监狱。</p>
其实租界也知道章太炎是个名人,除了常规八小时做工外,也并不会折磨他。</p>
在得到探监允许后,邹容立即冲进去,隔着铁栅栏哭道:“章大哥,您受苦了!”</p>
章太炎笑道:“并不苦,甚至我还觉得非常清静。”</p>
邹容说:“我从今天开始,就陪着您一起坐牢!”</p>
章太炎笑骂道:“别开玩笑了,天底下哪有自投罗网的笨蛋。”</p>
邹容拿出《革命军》说:“我已经写好了,您再给我看看。”</p>
章太炎赞许道:“小小年纪,有此等豪云壮志,我结交你这个小兄弟真是人生一件快事。”</p>
李谕晓得邹容在狱中两年,后来身体越发虚弱,乃至病倒,到了情况很险恶时才被允许假释出狱看病。医师开了一服药,邹容回狱服药,即在夜半死去,死时口吐鲜血,人们一度怀疑他是被毒死。</p>
不过这些在历史上已经成为了疑云,没法查证。</p>
倒是如今活生生地在这里,不能真让他坐监狱。</p>
李谕说:“邹兄弟学业未成,我想你还有更有价值的事情去做。”</p>
邹容却说:“能在狱中陪着太炎先生,我便能学到许多东西。”</p>
章太炎也觉得李谕说的有道理:“这里面可不是学堂,每天都要做工,你在日本的学业并未完成,还是以学业为重。”</p>
邹容说:“我是怕您被……被他们迫害!”</p>
章太炎笑道:“这里不是刑部大牢,不会的。”</p>
李谕也力劝:“你想陪着太炎先生坐牢,可以,但你最起码先拿到毕业证书,又或者外面还有义勇队,那么多事做,总该不会是怕了学业也怕了刀枪吧?”</p>
李谕有心激他一些,毕竟是个年轻人。</p>
章太炎当然明事理,肯定不愿意一个18岁的青年陪着自己坐牢,说道:“疏才是有大才华的人,你听他的没错。我虽然在狱中,却能看到新闻,你在外面做什么我都知道。”</p>
邹容苦涩道:“您不愿意我在这里?”</p>
章太炎哈哈大笑:“你要是在监狱外面,就能时常来探监。监狱里伙食可不好,到时候还能给我带点烧鸡美酒,我也高兴得很。”</p>
两人连消带打,邹容终于有点打消一起坐牢的念头:“那我一定经常来看您!”</p>
章太炎说:“这才对吗!”</p>
租界的法院其实本来并不太愿意管《苏报》这趟子事,要不是清廷执意当原告,章太炎也不会被关多久。</p>
所以邹容不自投罗网的话,在租界里压根没人会抓他。</p>
毕竟提篮桥监狱刚建没多久,还没扩建到后世远东第一监狱的规模,如今根本没多少空牢房关几个只是提笔写字的。</p>
总之先让他留在外面,至于他无处发泄的青春力,再想办法给他找途径宣泄宣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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