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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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小玉在医院的养护病房住了一周，出院后，唐细辛动用自己的关系，安排小玉入住了一家疗养护理院，甚至为小玉申请了一份慈善基金。护理院有专业护工为小玉这样行动不便的患者提供护理服务，解决了所有人的后顾之忧。

唐院长救死扶伤的事迹，不仅上了报纸，还被艾雪写进了公众号大加褒扬。晚饭后，林厚朴拿着报纸啧啧赞叹，指着报纸上的报道，半开玩笑地调侃：“这篇报道，明明是护理院的植入广告嘛！不过这家护理院看起来确实不错，要不然，你托托关系，把我也弄进去吧！”

唐细辛一听冷笑道：“我正有此意。”

他们家里有一个不住家的护工，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正要下班回家，一听这话就有点儿紧张，以为自己要失业了，忙问：“林大哥，你是对我的工作不满意吗？你有啥要求就提啊！”

“林大哥”尴尬了。林稚子知道妈妈故意揶揄爸爸，让他不痛快，于是帮着打圆场，对护工说：“刘叔快回家休息吧！他俩说笑呢！”

护工前脚出门，林稚子收拾了包包也打算出门。她和唐细辛关系破冰，但并没有搬回家住。

“这么晚了还出去？真拿这里不当家了？”林厚朴先提意见。

“最近真的很忙，后天是我们公司的新品发布会，我的作品会亮相，还有些文字资料需要准备一下，流程也要对一对，我要回去加个班。”

唐细辛看女儿收回了心思认真工作，觉得心甚慰之，嘱咐道：“去吧！开车小心点儿。”

“对了，发布会你要不要来参加一下，为我凑凑人气？我们公司也出了一些药妆，医美产品，说不定我们可以跨行业合作一把。”

唐细辛不感兴趣，摇了摇头：“后天我有个会，没时间。”

“我有时间，爸爸有时间啊！”林厚朴像个被关在家里的小孩子，要抓住一切机会放风。

林稚子皱了皱眉，像是考虑了一下，说：“我当天很忙的，没有空照顾到你，爸，你别给我添乱了啊！”

女儿走了，林厚朴静静地坐在书房里发呆，心里有些悲凉。忆往昔，什么样的高端酒会、新闻发布、行业论坛他没去过？他应酬不断，觥筹交错，前呼后拥，而现在呢？这方寸间就是他的天地，五六步就是他的交际圈，今非昔比，连女儿都将他嫌弃。

新品发布会安排在一家知名的高档商场，一楼中庭的T台。发布会当天，各路媒体与经销商云集。林稚子团队研发的香水共四款，分别命名为“初遇”“欢颜”“沉睡”“唤醒”，香型不一，在前、中、后调里杂糅了绣球花清新淡雅的香味，每一款香水，清新自然又不失个性。发布会现场，有现场展示和测评环节，由设计师亲自上台阐述理念。林稚子款款走上台，拿起一瓶“唤醒”，为大家评测留香时长。

“将香水充分喷在纸上，相同时间后观察纸上液体的挥发性，印迹越浅则挥发性越好，留香时间就短；印迹越深，则挥发性不好，留香时间越长。”她的专业解答引得台下众人频频点头。

商场里人来人往，这场精彩的发布会引得许多顾客驻足观看。林稚子不经意一抬头，竟然在人群中看到了宫灏。二人目光相撞，短短一瞬，宫灏便慌忙移开了目光。他正要离开，却被苏茉拉住，苏茉娇嗔地笑着，似乎是在恳求他留下来陪她看秀。他硬着头皮留下来，站在人群里。

林稚子不动神色，摊开了手里的纸，继续说道：“就像有一些爱情，留在心里的印迹太深刻，不会轻易挥发散去，留下的回忆就更悠长、更持久。请看——喷有香水的试纸，在两分钟后有较深的香水印渍，香水挥发性一般，所以留香时间较长。”

人群中的宫灏像是站立不稳，身体晃动了一下，苏茉扶着他，两人紧紧地依着。现场的空间香氛系统正源源不断地输送着同款香氛，香味严丝合缝，人们沉浸在清新神秘的香氛中，陶醉其中。

宫灏只觉得空气闷闷的，仿佛要喘不过气来，想要离开，却被苏茉拉住。过了一会儿，那种香味丝丝缕缕，如同温柔的触手一般，渗入他每个毛孔，在心里温柔地挠了个痒痒；像是心里忽然漏了一个大洞，风灌进来，雨飘进来；像是干燥的土壤长出了苔藓。他的眼前，模糊地闪过一些画面，好像想起了一些事，又混沌不清。

林稚子的测评讲解之后，是模特香水秀、答记者问、经销商洽谈。发布会圆满成功，结束后，礼仪小姐向现场的顾客派发试用装，临时柜台也现场促销售卖。

发布会后，会有一个小小的庆功宴，林稚子最不喜欢那样的场合，犹豫着找借口溜走。吕晓乐看出她的心思，怂恿道：“龙美说今天煮了小龙虾，一起去山上看星星吃小龙虾。走吧！”

这个提议正中下怀，林稚子瞥了吕晓乐一眼，故作勉强地说：“好吧！这个女人近来总是影响你工作，我要去好好教育她一下。”

两人绕道，打算偷偷溜走，却听到柜台边有人嚷起来。柜台的备货被一抢而空，还有几个顾客想要买，只是仓库较远，“柜姐”正在委婉解释，有几个顾客却不依不饶，其中就有宫灏的女友苏茉。宫灏一脸羞赧，有点儿生气地道：“你已经有那么多香水了，还买，不都是差不多的味道吗？快走吧！”

苏茉当然不是为捧林稚子的场，她自有她的道理：“差不多？那可是差太多了，我倒要看看这个香水有什么魔力，让你神魂颠倒。”

常说女人都有第六感，苏茉的敏感事出有因，原来她也知道了香水的秘密。别的顾客被劝解后都离开了，唯独她不依不饶：“备货不足是你们的失误，顾客就是上帝，现在就调货啊！”

售货小姐面露难色，现在调货过来，路上至少要耽搁一个多小时，她想要向上级反映一下情况，一抬头，看到了林稚子，忙投来求助的目光。林稚子走过去，微笑道：“苏小姐，有什么需要，我能帮你吗？”

苏茉一抬眼，故作惊喜地道：“真的是你啊！那我更要捧捧场了。这款香水我真的很喜欢，想买一瓶，可是售货员告诉我没有了。什么意思啊！饥饿营销，这个我懂。咱们都是熟人了，就不必了。”

这一次，宫灏也不催促苏茉了，他被包围在铺天盖地的香味中，眼睛里仿佛有火光闪烁，说：“是的，这香水的味道很迷人。林稚子，祝贺你！”

林稚子极力让自己平静，淡淡地笑了笑，然后转头小声吩咐吕晓乐：“通知库房调两百件。马上！”

苏茉不能平静了，自她回到宫灏身边，借工作之便常驻A市，也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这两人微小的动作、平静的表情，捕捉在她的眼里，就变成了眉来眼去、暗度陈仓。是可忍，孰不可忍！苏茉调侃道：“其实我对香水也是懂一点儿的。知道香水的起源吗？据说是拿破仑有很严重的皮肤病，还散发不洁气味，因此行军打仗都带着一款古龙水，是为了消炎止痒。”

在场的人都觉得有些不适，犯了恶心。林稚子想尽快脱身，忽然想起自己的包里有一瓶“唤醒”，那是打算送给龙美的，不如就借花献佛，打发了她。

林稚子拍拍额头，做恍然大悟状：“想起来了，我包里正好还有一瓶，送给你吧！”

林稚子把香水拿出来，苏茉也故作姿态地接过，口中称道：“那就谢谢了！”就在她接过香水的那一刻，不知是谁手滑，香水瓶从手中滑了下去，发出清脆的玻璃碎裂的声音，芬芳的液体流了满地，香味横冲直撞，让人喘不过气来。

“哎呀！掉了！”苏茉站着没动。

林稚子俯身去收拾残局，一不小心，一片玻璃碎片扎破了她的手指，血珠子马上冒了出来。她并没有感觉到疼，血却涌了出来，滴落在地上，看上去触目惊心。宫灏眉头一皱，俯下身，旁若无人地抓起她的手，略略查看了一下，用纸巾垫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拉起她，回头嘱咐吕晓乐：“去找点儿消毒药水和纱布来。”然后他疾步朝最近的洗手间走去。

苏茉目瞪口呆，在后面紧跟了几步，气得跺脚：“干吗去？宫灏，你给我站住！”

水流冲洗了林稚子的伤口，他确保她的伤口里没有了玻璃碎渣残留，这才轻声埋怨：“怎么这么不小心？”

这时，吕晓乐已经拿来了消毒药水和绷带。宫灏细心地为她处理了伤口，给她包扎好。这时，苏茉已跟过来，站在了门口，冷眼望着他们。

他的正牌女友在侧，林稚子是有些忌惮的，她微微往回抽了抽手，小声说：“这么一点儿小伤，不用包了吧！”

宫灏稍稍用力，抓回了她的手腕，有点儿生气地道：“小心发炎感染，不要见水。”

四周静静的，山雨欲来风满楼。吕晓乐站在一侧，看看那个脸色，瞅瞅这个脸色，忐忑不安地催促：“稚子姐，咱们快点儿走吧！不然被头儿抓住要陪酒的。”

“催什么啊！没看到宫医生正在救死扶伤吗？”苏茉阴阳怪气地说。

宫灏抬起头，平静地说：“我是医生。”

没想到，苏茉损起男友也毫不留情，她咬咬牙，轻嗤了一声，说：“我还以为宫医生只会在配药房拿拿药呢，没想到你医术这么高明啊！绑个绷带都是蝴蝶结的样子！”

宫灏脸色一窘，轻轻地放开林稚子的手，走到苏茉的身边，拉拉她的胳膊，有些怒气地道：“别瞎说了，走吧！”

苏茉一耸肩，甩开他的手，转身气冲冲地走了。宫灏回望了林稚子一眼，叹了口气，就去追苏茉了。

细密的痛感这时才开始悄悄蔓延开来。林稚子看了看裹着纱布的手指，想起刚才这出闹剧，觉得既甜蜜又心酸，苦笑了一下。吕晓乐也松了一口气：“这女的有病吧？故意找碴儿？这个宫医生和你到底什么关系啊？”

林稚子望着那远去的身影，怔怔地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有时，是一个故人；有时，是陌生人。”

吕晓乐听得云山雾罩，撇撇嘴：“不告诉我？我问龙美去。”

两人悄悄离开会场，驱车来到龙美的店里。店里没什么生意，几个员工也不在，林稚子和吕晓乐径直走进去，龙美从厨房钻出来，一脸兴奋和油光：“等会儿尝尝我的手艺，麻辣小龙虾。”

林稚子进去看了一眼，捏起一个准备尝鲜，被龙美轻轻地打掉了手：“起开，现在不能吃。今天晚上我们要去山上吃着小龙虾看星星。”

“这么浪漫！”林稚子看看龙美和吕晓乐，酸溜溜地揶揄道，“那我去当电灯泡是不是不太好？”

“这个我考虑到了，为了避免我俩冷落到你，我专门给你找了个伴儿。”龙美向她身后使使眼色。

林稚子一回头，迟铭端着一杯咖啡走过来，递给她：“虽然发布会你没有通知我，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为你庆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