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睡衣夜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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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连哄带骗, 终于把兔抱回了客栈。</p>

掌柜正趁着夜色在天井下泡脚，手里还捧着瓣大红西瓜，咿咿呀呀唱着阳关调, 听得后头动静，扭回头一看。</p>

“丫头？大晚上的去哪了？吃西瓜吗？”</p>

“不了不了。”</p>

言音头摇成了拨浪鼓, 帮兔萌萌扯紧头上的兜帽，艰难地往楼梯上爬，小猫在她肩上瘫成长长的猫条, 尾巴甩了几下, 打了个粉色的大哈欠，似乎是慢慢清醒过来了。</p>

上了楼，进了房，把红着眼睛有些抖豁的小白兔安置在坐榻上，转身跑去把门关严了，再一回头——</p>

好大个兔萌萌不见了。</p>

只剩下缓过神来的小猫不停地在打哈欠, 抬起后爪爪挠挠自己小耳朵, 挠完左边换右边。</p>

言音愕然道：“萌萌呢？”</p>

小猫长毛尾巴懒洋洋一指, 示意道：“喵~”</p>

——看那。</p>

床上鼓起了好大一个棉被团子, 边边角角裹着那叫一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看着就喘不过气来, 言音跑过去, 迟疑了一下, 又伸出一根手指戳戳。</p>

“萌萌？”</p>

这一戳，白团子就是一抖, 从里头传出了受惊的呜咽声。</p>

言音听得心头一揪，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那果子有什么效用。只是听兔萌萌说那果子闻起来香香的, 可她也闻了好几下，没闻出那有什么气味，这大概就和猫薄荷对猫一样——那汁水的香气对兔萌萌有很大的诱惑力，不然她不会在外头乱吃东西的。</p>

而且吃进了肚子里，反应可比小喵吸猫薄荷要厉害多了。</p>

真要命啊。</p>

担心兔萌萌“醉了”之后过度陷入情绪，言音赶紧脱下鞋子爬上床，凑近那棉被团子，小声道：“小兔子乖乖，把门打开？”</p>

里头立马回应道：“不开，不开！谁来都不开！”</p>

很好。</p>

就算“醉了”也有着极强的自我防卫意识。</p>

言音有些头疼，急得想在床上打滚。</p>

小猫从地上跃了上来，嫌弃地看了这团醉兔一眼，走到言音身边拿脑袋蹭了蹭，仰头道：“喵呜~”</p>

——好晚了，先睡吧，醒了就没事了。</p>

岂料，听到这一声猫叫，那瑟瑟发抖的白团子就僵住了，过了好半饷，被子边边掀起一条小小缝隙，那带着哭腔的声音道：“是……是言音，言音吗？”</p>

言音赶紧应声：“对啊对啊，我在。”</p>

话音刚落，那棉被便突然掀开，一只白白的小手攥住言音胳膊，以出乎意料的力道往里一拉，速度迅雷不及掩耳，眨眼的工夫，就把言音整只塞了进来，被子一搂，又是严丝合缝。</p>

小猫傻眼：“喵喵喵？”</p>

言音也傻眼：“……萌萌，有点闷？”</p>

“忍、忍一下……闷也不可以出去的……”兔萌萌一边哭一边把她捂好，和自己一起严严实实藏进小窝里，待把被子搞得密不透风了，这才安心一些。</p>

打了小哭嗝道：“言音听话，言音乖一点……”</p>

模样好生可怜。</p>

言音就乖乖地任她摆弄，让压被角就压被角，让缩脚脚就缩脚脚，懵得像只被兔子抱回窝照顾的流浪小仓鼠。</p>

一直等到她消停了，这才伸手把那压弯的兔耳朵捋出来，顺了顺她头发。</p>

兔萌萌凑过去给她挼，口中喏喏道：“言音……”</p>

“嗯？”</p>

“你喜欢毛绒绒，我给你挼，给你挼……不要出去了好不好？”</p>

“为什么呀？”</p>

听言音没有马上答应，兔萌萌红彤彤的眼睛更红了，压在脸颊下的手有些凉，就把言音手给抱住，这才暖和了些。恹恹道：“言音……外边好危险的……”</p>

有好多好多的坏人啊。</p>

小猫觉得自己被俩姑娘给孤立了，在被子团外头扒拉半天，尖爪子伸了又收，想把这团棉被汤圆挠破，让里头热滚滚的陷流出来，又怕今晚言音没被子盖，最后只能蹲在边上哀哀叫唤。</p>

“喵呜……喵呜……”</p>

想着要钻回言音怀里，这声儿垂头丧气地从被子缝里钻进来，听着让人心疼，言音对兔萌萌道：“那让小喵也进来好不好？小喵自己在外边呢？”</p>

“不好！不可以！”兔萌萌一听，立时竖起了浑身寒毛，被子团外突然出现数根琴弦，交织着护住了这个被子卷，像是仙人掌外自卫的尖刺。</p>

兔萌萌道：“只可以言音进来！”</p>

那只猫是不可以进来的……不可以进来。它进来以后自己就保护不了言音了，它进来以后自己的窝就不安全了……外面的黑暗跟海啸一般汹涌而来，袭卷着吞噬众生，而她也是其中之一，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窝里蜷缩着瑟瑟发抖。</p>

被世间抛弃的孩子注定一无所有，连踏出房门的勇气都是稀缺之物。</p>

纵使她有着尖锐的獠牙，又怎么能阻止得了太阳落山，夜色降临的那一刻呢。</p>

恐惧从发热的耳尖传达到了言音手里，被子里那无声的、冰冷的彷徨感像是要将两个小姑娘吞没，熟悉的酸楚感充斥着鼻腔。言音不知道萌萌的恐惧从何而来，因为她自觉对那一切的认知还不够深刻。</p>

此时唯一知道的，是在萌萌的认知里，世界充满威胁。</p>

就像独自一个人住在荒郊，做了一场噩梦醒来的孩子，睁开眼睛只能看见铺天盖地的黑暗，和想象里时有时无的鬼影，连灯都无法打开，能保护你的只有身上那软乎乎的棉被。</p>

尽管它根本阻挡不了刀剑，也阻拦不了恶意，你却只有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才能得到一点安慰。</p>

“好啊，那就不让小喵进来呀。”言音往外戳了几下，温声道，“小喵在外面给我们看家。”</p>

小猫灵活地绕过那些琴弦，脑袋在言音戳出来的地方委屈巴巴地蹭蹭，小嘴巴哔哔赖赖。</p>

“咪。”</p>

兔萌萌放心地点了点头。</p>

言音又问：“那我们要干什么呢？”</p>

“嗯？”兔萌萌缓缓眨了下赤红的眼睛，似乎有些迷蒙，理解不了她的意思。</p>

或许是没想过避难的时候还能有心思做些别的什么。</p>

言音从乾坤袋里拿出话本，放在她们中间摊开，又掏出灵石来照亮，欢快道：“既然闲着也是闲着，那咱们来看故事吧。”</p>

场景突然变成了两个小姑娘躲在被子里看不正经小说。</p>

“……故事？”</p>

“嗯呐，上次不是讲一半嘛，说到大灰狼假装兔妈妈，在门口说话，让兔宝宝把门打开。你知道后来怎么样吗？”</p>

兔萌萌愣愣地摇摇头。</p>

“嗯。有一只兔宝宝被骗了，把门给打开了，大灰狼跑了进来，把兔宝宝一只一只吃掉了。”</p>

这样的发展对兔萌萌来说是恐怖故事，今夜异常敏感的她难过得哭出了声：“吃、吃掉了？！”</p>

言音接着道：“其中有一只兔宝宝好聪明，躲了起来，等兔妈妈回来啦，它就带着兔妈妈找到了睡着的大灰狼，从狼肚子里救下了其他的兔宝宝，还把大灰狼淹死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