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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帅帐策对
苏木在给任蒹葭治伤的时候,陶臣末一个人去了程锦尚的帅帐,此去渤州一趟,自然有许多军情要报。
瞿红袖也在。
实际上陶臣末自返回尹州开始便已先派斥候送了份大致军情前来,只是有许多具体的事宜还待详细说明。
自两军对峙,先前渝州的的情况与现如今渤州的情形相当,边陈重兵,腹地空虚,陆守夫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想要冒险打破僵局祸引渝州,陶臣末差不多来了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倒令陆守夫十分被动,现如今魏文忠据兵把守滨河,随时可以直插渤州本营,这让陆文霆可以说是寝食难安。
听完陶臣末的汇报,程锦尚也几乎能身入其境,此番惊险,着实令人后怕,不过他也十分高兴,当今天下,兵行险着以小博大最终还能身而退的怕是找不出几个,但无论如何陶臣末必定是其中的佼佼者,陶臣末此番北行,斩六将,杀敌十多万,渤州一时半会儿肯定缓不过来,甚至可能永远都缓不过来了,陆守夫看似精妙的一步棋被陶臣末反戈一击,当真是捅了个天大的篓子。
“有两件事需要知会与你。”听完陶臣末的汇报之后,程锦尚拍了拍陶臣末的肩膀说道。
“请王爷示下。”
“第一件事儿,金易的伤恢复得不错据说甚至可以上马杀敌了,陈振纲将军的一条腿怕是得终生残疾,本王有意让他回到大营协助本王做些其他事情,可这汉子毕竟是马上杀敌摸爬滚打出来的,性子倔,不太愿意,表示希望继续留在军中,王立阳暂领骁卫,表现不错,骁卫经过长时间拉锯,最终拿下了安泸城,蓉城就在眼前,陆守夫又一招棋作废;第二件事,天机院开始发挥作用了,云阳的谍子截获了一封密信,你猜怎么着,是颜尚书写给朝廷的,大意便是希望利用陆守夫牵制我的大好形势,趁机发兵桐州,将北弃人彻底赶回北境,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妙招,用得好,足以扭转大渊眼下的困局,老尚书被贬数年,心中还在想着朝廷,只可惜一腔热血洒进了冰窖,起不了什么用。”
两个消息,第一个自然是个好消息,至于第二个嘛,陶臣末觉得有些怅然,老尚书对自己算是有知遇之恩,但时局左右,自己不得不背道而驰,实在是令人唏嘘。
“蓉州局势好转,对我们大有裨益,至于老尚书,恐怕我们只得继续忤逆他老人家了。”陶臣末无奈道。
“是啊,命不由我,若不是秦庸权欲熏心,我们也不至于这般,权臣乱政以致误国,教训很多,却少有人谨记,只是眼下也考虑不了这许多事,本王有些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王爷请讲。”
“陈振纲遇敌死战,为保护金易却让自己折了一条腿,本王心中有愧,不想他再以身犯险,可他却不愿意,本王当如何做?”
“陈将军在云州束缚多年,好不容易可以驰骋疆场,自然不愿意就此退居幕后,这是一个武将的尊严,伤了一条腿行动有些不便,但不妨碍他继续领兵打仗,只是以后不能再像从前那般冲锋陷阵了,王爷便由着陈将军的意思来吧。”
程锦尚微微一笑,感慨道:“若大渊武将都如陈将军这般刚毅,也不至于现如今这个局面了,本将确实是心疼他,金易也觉得自己有愧,建议陈将军退居幕后好好修养,不曾想被陈将军大骂一顿,哈哈哈,既然你也是这个意思那就让他继续领兵,只不过本王今后得给他下个死命令,两军交战,不得再冲锋在前。”
陶臣末有些忍俊不禁,武将直爽甚至粗鲁,但却很可爱。
“另外还有一事,”程锦尚说道“现如今陆守夫骑虎难下,瞿院首建议再给他来点儿猛药。”
“噢?如何下?”
程锦尚看看瞿红袖,瞿红袖接话说道:“陆守夫知晓将军潜入渤州,为了解困曾率兵攻打尹州后方,但丁康阳从云阳而出,迫得他不得不自行退去,看样子他很喜欢渝州,生怕给丢了,君子不夺人所爱,但有时候有意和别人抢抢,貌似也还十分有趣,所以在下的意思就是集中兵力夺回渝州,让陆守夫竹篮打水一场空,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陶臣末仔细想了想,说道:“陆守夫夺得渝州之后,秦庸出乎意料的没有从中作祟,还同意将部分兵力南移驻守,现如今渝州的驻军应该不少,我们与陆文霆在这边对峙不下,如何分兵夺取渝州呢?莫非瞿院首的意思是暂且放弃蓉州,由蓉州调兵?”
瞿红袖微微一笑,说道:“不错,在下正是这个意思,在下与王爷仔细合计过,当初决定攻打蓉州是为了进一步压缩朝廷势力,但经陆守夫这么一闹,这才发现原来的这个办法貌似也有些不足,虽然压缩了朝廷势力,但也确实让我们的兵力被分散,所以这才丢了渝州,陆守夫最后也吃了这个亏,好好的渤州不守,却非要来夺渝州城,结果让你以三万兵力杀得整个渤州几无还手之力,既有前车之鉴,我们大可集中兵力夺回渝州,将陆守夫赶回北境,他若敢趁机占取蓉州,那也无影响,我们可以耗住他,由云卫专心攻取渤州。”
“可万一陆文昭回援呢?”陶臣末问道。
“这就是陆守夫的为难之处,他是要保北境还是保南境,如果陆文昭回援,早已虎视眈眈的北弃必然趁机拿下滁州,但若他要陆文昭死守滁州,那就没有兵力予他支援,秦庸现下还没有干涉朝廷大军南下的事,但到时候真的要拼个你死我活,秦庸定然不会让陆守夫用朝廷的兵力与我们拼命,否则一旦陆守夫成功,秦庸的相位必然不保,秦庸相位不保,陆守夫大可以趁机要挟宋骁退位从而扶植长宁王宋尧的儿子继帝位,以秦庸的精明,必然会想到这一层,所以一旦陆守夫无法进一步扩大战果甚至是根本就守不住眼前的优势,朝廷必然不会再让他任意调用自己的兵力。”瞿红袖十分冷静的分析道。
陶臣末没有立即搭话,而是在仔细盘算。
瞿红袖看了看程锦尚,又看向陶臣末,问道:“将军认为可有不妥?”
陶臣末摇摇头,缓缓道:“此计并无不妥,实际上陆守夫突然与朝廷联手,令我们十分被动,渝州几易其手,城中百姓如今怕是谁对都不太信任了,这对我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渝州城是一定要尽快拿回来的,眼下的问题是陆守夫怎么看待蓉州和滁州,他若懂得取舍,守不住渝州便会退而求其次趁我们从蓉州退兵的机会撺掇朝廷重新占据蓉州,另一方面会让陆文昭放弃滁州而移师南下专心守御渤州。”
“从眼下局势来看,无论怎么说,陆守夫都十分被动,他既要防范本王,还要顾忌北弃,而且这都还是在秦庸不背后捣乱的情况下,要是秦庸这时候给他使个绊子,那他之前的谋划恐怕就都要落空了。”程锦尚说道。
“所以我们就赌陆守夫更想要渝州,大兵压境,他与秦庸之间必然会生出间隙。”瞿红袖道。
“臣末,你以为如何?”程锦尚问道。
“既然如此,不妨试试。”陶臣末道。
陆守夫帅帐。
相比程锦尚的从容,此时的陆守夫明显要焦虑很多,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本来很妙的一步棋竟然带来如此恶果,渝州是轻松拿到了,但是陶臣末却在渤州杀了自己十多万人,现如今看来怎么都有些得不偿失。
军师吴言兵也在沉默,与朝廷联手,将战火南引,是他最先想出来的,谁也没料到会导致如今这结果,陆守夫并没有怪他,一来这个计划是自己最终拍板,二来嘛,陶臣末冒险进攻更是意料之外,水无常形,兵无常势,陆守夫自然十分清楚。
“如今魏文忠攻下滨河,随时可以挥军北上,军师可有办法以解燃眉之急?”陆守夫问道。
吴言兵缓缓抬头,说道:“将军可愿放弃滁州?”
“你的意思是让文昭回到渤州?”
“由文昭将军镇守渤州青城,一可以防止北弃趁势南下威胁渤州本土,二来可以作为文霆将军后盾,随时予以支援,以防魏文忠北上,就看将军是要守渤州还是要滁州。”
“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与其让程锦尚坐享渔翁之利,不如我们以退为进,先放放北弃人,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闲着。”
“本将还担心一个人。”
“秦庸?”
“不错,如若他看到本将战事不利,突然从中作梗,日子会很难过。”
“属下倒是有一个办法,就是不知道将军会不会用。”
“说说看。”
“将军现如今号令着数十万大军,可以说大渊的命运几乎就掌握在将军手里,秦庸此人向来都不允许比他更有权势的人存在,一旦将军稍有失利,他定然会趁机落井下石,所以将军不妨给他一个信号,他若敢在此时动什么心思,将军就放弃渝州,引程锦尚大军直入中州,秦庸就算再怎么忌惮将军也不至于不惜命,谅他也不敢再耍什么手段。”
陆守夫点点头,阴沉沉的说道:“不错,他若真敢此时在背后插刀,本将就退出渝州,力保渤州,让程锦尚与他斗,本将倒落得个自在。”
“现如今渝州大将王立阳已经攻下安泸,下一步很可能就是蓉城,到时候蓉州、尹州便对我等形成合围之势,将军如何打算?”
“蓉城有朝廷的守军,让他们自己折腾,至于渝州,如果程锦尚此时反攻,那也是让朝廷的兵力冲锋在前,本将与朝廷达成一致最主要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借势吗,程锦尚敢来,本将会毫无犹豫的让他与朝廷好好较量较量。”
数番衡量,陆守夫只得重新估量眼前形势,最终下定决心让陆文昭放弃滁州,挥师南下,防止程锦尚趁机攻打渤州。
苏木当真担任主厨做了不少好吃的款待了幸存下来的两百余云卫骑卒,众人好吃好喝一顿之后各自安歇。
“苏妹妹是个不错的姑娘,医术高明,厨艺也好,更重要的是十分体贴人,我听说上门提亲的可都排着队呢。”任蒹葭笑意盈盈的说道。
“是啊,只可惜如今战火不绝,多少像苏姑娘这样的人难以安顿啊。”
“无论这个世界怎样,人都得想法活着,也不能说战事不绝便耽搁了人生大事,陶将军你要是再不抓紧,咱们的苏妹妹可就被别人带走了啊。”任蒹葭继续笑道。
“我……”陶臣末突然语塞。
“将军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唉,实话实说,我很是喜欢苏姑娘,这一次自渤州回来,看到她担惊受怕的样子心里很是疼惜,可正因如此,才不太敢说明心意,我们这样的人,征战沙场,随时可能没命,如何敢耽搁女儿终生?”陶臣末无奈道。
“女儿家向来专一,认定一个人便会无怨无悔的追随,哪怕你不去挑明,她的心里只要有了你便会一直等,你若一直不说,最终才是真的耽搁了人家终生,正因生死无常,才要更加珍惜身边人,这幸福和安稳本就难以度量,能给多少便是多少,将军,恕我多嘴,苏妹妹已经不小,她不顾他人眼光,追随将军至前线,她一个女孩子如此敢爱敢恨,将军如何要畏畏缩缩呢。”任蒹葭意味深长的说道。
陶臣末未再接话,只是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空,良久这才说道:“九万里苍穹,御风弄影,谁人与共,知是佳人,何予苦痛?”
受了不少伤的曹焕也终于找到机会来到瞿红袖的帐中,向她汇报了此行的所见所闻,但跳过了陶臣末救他性命的那一段,在他看来,这件事很重要,也无关紧要,索性就没说。
听闻曹焕的汇报,瞿红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道:“我都有些佩服他了,看样子,他也做好了随时战死渤州的准备,只是细细想来,此人既艺高胆大又细腻缜密,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是早就计划好了。”
“现如今他又立了一大功,今后怕更是难以对付了。”身旁的聂青云说道。
“自影子先生这条线断了之后,我们便被动了很多,不过现在对我们来说也还十分有利,朝廷忙着与渝州、渤州暗自角力,根本无暇西顾,我们已经彻底吃死靖州了,安州也是囊中之物,这样的对峙越久越好。”
“戚堂主现如今已安返回泰安,只是不能再进宫,隐藏在城中一个秘密据点,关于朝廷的消息今后怕是会越来越少,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聂青云问道。
“接下来我们需要安分一些,绝不能再出现影子先生这样的事,曹焕,你需要继续在军中立功,将来才好助我成事,袁尚已基本熟络大军军备物资一块儿的事,你二人将来会有很重要的作用,眼下没有太多绊子可以使,我们都要趁此机会好好沉淀,以获得程锦尚更多的信任。”
“院首打算真心助程锦尚?”聂青云问道。
瞿红袖微微一笑,面容玩味,缓缓道:“能出主意尽量出,否则风头部让陶臣末、王金易等武将抢去之后我们如何在程锦尚座前占得一席之地,特别是青云你,天机院刚立,正是获得信任最好的机会,你得抓住。”
“请院首示下。”
“血蝙蝠一事嫁祸给朝廷虽然暂且说了过去,但难免还生什么枝节,特别是陶臣末早已从皇甫俊容那里得到过一些消息,以他的心思,难保不会起什么疑心,所以你要对症下药,给他们一些迫切想要知道的消息。”
聂青云微微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说道:“院首放心,属下一定办好。”
“提醒你一句,陶臣末与程锦尚可不是秦庸之流,不要弄巧成拙。”
“属下明白。”
“曹焕,近日便好好修养,没什么紧要的事便不要来找我,实在有事,找人带话便可,你现在是云卫功臣,而我是天机院院首,虽说是随我下山入了军营,但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要避避嫌。”
“属下明白。”
图兰骨柔诱敌深入,歼鲜真骑兵,整个北弃士气高涨,陆文昭长时间以来只能防守无法进攻,心里很不是滋味,鲜真骑兵被灭,更是无比恼怒,恰恰这时候陶臣末在渤州大闹一番,更是让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有三头六臂将北弃与陶臣末各个撕碎,但焦连宋却无比冷静。
他再一次提醒陆文昭,渤州战事最终是陆文霆负责任,只要他守住滁州,保存实力,到时候再作力挽狂澜之势,先前的谋划必然能成。
经焦连宋这么一说,陆文昭心里平静了不少,不过也不是完就能放下心来,以宇文甫为首的一帮长宁王拥趸对陆守夫突然与朝廷联手甚是不满,陆文昭无数次重复说这只是为了利用朝廷对付程锦尚这才让这帮人暂时消除了不满之意,也正是因为这些事让陆文昭明白,滁州军中还有不少忠于长宁王的人,长宁王虽遇刺身亡,但其留有一子两女,这帮老将自然而然的要将其作为长宁王的衣钵继承者,如此隐患不除,他陆文昭就很难完掌控滁州大军,但毕竟有三个后人,若是一味翦除,肯定会引起他人怀疑,思来想去,只有设计除掉几名威望较高的老将才是办法,毕竟战死沙场谁也不会怀疑到他陆文昭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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